每个人心中可能都有一处隐密秘的花园,盼望着花园里开满鲜花,树上挂着沉甸甸的果实。最让我常常想去逛的是现在办公楼附近的一个小花园。
三年前,办公场所从城南搬到城北效区的一个科技产业孵化园,离市中心和家比较远,地处偏避,各种配套生活设施也不完善。刚搬进不久,为熟悉周边环境,空闲时便在附近走走逛逛,发现了这个离办公区不远的花园。花园不大,四周种有风尾蕨修剪成型的草圃,植物葱茏,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有人工湖和一座假山。花园虽小倒也别致,有苏州园林缩影的润味。午间去的人不多,喧嚣里可寻觅到难得的宁静。
通往花园的路其实还算不上路,最多算是一条经人反复踩踏出来的林荫小径,不算曲折,但也要转几个弯,穿过一片竹林。不适合遛狗,也不适合溜娃,而恰好适合遛跶午困的倦意。反正多溜几道弯也就到头。小径绕来绕去的嘎吱声,往返折腾,仿佛可遛出慢悠悠的时光岁月。
中午吃完一个便当,接着一大碗汤水灌注胃后,便让人有了一种怀胎十月下坠沉重的感觉。在园区逛上一圈半圈后,充盈的皮囊便如漏气的皮球,顿让你找到一种卸货后的感觉。
花园入口处左侧种植着一棵雄浑挺拔的罗汉松,右侧是一棵难得开花的铁树。看看花园里嫁接的玫瑰,能在二月份开出红黄两种颜色,便想到宋代杨万里的诗句:接叶连枝千万绿,一花两色浅深红。正好符合这一意境。一边酝酿着诗意,一边便可闻到一阵阵,袭人、扑鼻而来,玫瑰花散发出来沁人心脾的一缕缕浓郁迷人的香味。这时,如果再站在花园中的那棵槐抱榆树下,你似乎可以感觉到年轮飞旋加速到心跳的速度。
几棵金弹子,树姿优美,枝干苍劲,色泽如铁。看它长了三年,根系都没长成,传说中盘曲隆起猪大肠的模样。偶见结出寥寥几颗果子,形状有鹌鹑蛋般大小,漆里透亮,红彤彤欲滴,惹人喜爱。其中,一株金弹子,孑然一身,身大头小奇葩倒着裁,一头裁下,居然长成了让人叹为观止的景致。风格独特,另类,让人眼前一亮。看来现在花卉的种植技术日瑧成熟,甚至可以说已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三角梅在这里都不能野蛮地生长、发枝,都委屈地被盘裁了。冬季施一些生长素,喷上一些催花剂,就能绽放出绚丽多彩的花朵。密密匝匝,层层叠叠,簇拥挤在一起开,红的似火,粉的像霞,白的如雪。为了营造别出心裁的艺术造型,有几棵三角梅被刻意截枝挖空树心,形成老桩。居然能从树心培育长出一枝条,像龙探头,并开了花,如燃烧吐出的一束火焰,在枝头跳跃,舞动着。让你不得不佩服园丁挖空心思的一颗匠心!而让你更为瞠目结舌的是,它任由人刀光剑影倒饬后的顽强生命力。
山茶花,数下来有七八个品种,有几棵也开得艳,不过花期不是很长,还没让人看过够,要是碰巧下一场梅雨,淋着淋着不知不觉就蔫了。从异地引进来的哪些品种,虽然结上了一部分花蕾,但似乎还在打着午盹,一直瘪着,一直捂着,并没着急要开花。看来植物也会水土不服,要驯化才能适应新的环境。
倒是三棵桑葚有实实在在,在结一串串果实,桑果长长的,未熟透,涩涩青,尝了也泛甜。时有路过的人偷偷摘着吃,也引来了一群又一群欢欣的鸟雀,在树上咕嘀、觅食。桑果去年结了两茬,春季结了,夏至又结了。夏季结的不多,三三俩俩结,春季结的泛滥。微风轻拂,桑果犹如一条条会蠕动的蚕虫,爬满了树枝桠杈。
三棵桑树便可以成林,在花园里长得生机勃勃,枝繁叶茂。据考证,桑叶、桑果均可制茶入药,祛风热,清肝明目,具有平压降糖等功效。听上一曲南朝乐府《采桑度》:蚕生春三月,春桑正含绿。女儿采春桑,歌吹当春曲。曲调正好咏唱出,采桑养蚕过程活灵活现动人的画面。蚕的生长周期一般经过孵化期、幼龄期、蚕蛹期三个阶段,短短约五十天,完成生命一轮回。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李商隐忧伤的诗句,又让人往更深处遐想:蚕虫何时结茧自缚,何时抽扯出千丝万缕,何时破茧成蝶,像飞蛾扑火一样迎着光,完成最后悲壮一幕华章。奇了怪!一条虫,啃啃叶子,吐吐丝,就可轻而易举织成一块丝帛。天地之造化!可以窥见,虫虫是世上最凄美的绣娘。
在这条不算路的小径上走着,走着,才发现原来我心里的那处隐秘的花园,是不经意间,惊鸿掠过,曾经的沧海桑田,是中午消磨、稍纵即逝,让人难以捉摸的时光,是正静悄悄流淌无声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