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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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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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蒜臼里的烟火气

蒜臼里的烟火气

“蒜臼,算久!日子吗,就得精打细算,才能过得长久……”这是30年前姥姥说的。老家灶台的旮旯里头,石头做的臼窝,粗糙笨拙,臼窝表面已经油迹斑斑,蒜锤是椿木的,这倒和一般的石头蒜锤不同,蒜锤的底部已经开裂,裂纹里面的颜色竟然和外面一样,现在看来,臼窝竟然和蒜锤浑然一色了。老蒜臼默默地正襟危坐,守护着灶台上清冷的灶灰,内心却咀嚼着一丝清贫,半缕炊烟和那久久不能忘却的烟火气。

1990年,爸爸妈妈便和爷爷奶奶“光荣”分家了,说是“光荣”,因为那会基本没有家底,有的只是几间土砌的瓦房,一铺炕,一张木头床和一个可以乘麦子的麦柜,泥巴糊起来的灶台,锅倒是一口新锅,再就是老蒜臼了。用妈妈的话说,没有像样的家当,这老蒜臼算是祖传的了。老蒜臼却是和其他的家当不同,因为所有家当中唯独蒜臼是姥姥给的。

姥姥家的院子是简单的四合院,有正房,有南厦和北厦,南厦是伙房,灶台带土炕的那种,是留着晚秋和初冬到来年春天住的,正房只有夏天和入秋的时候才去住,因为只有正房的地面是大理石的,夏天的时候不用凉席,铺个粗布床单就能睡,特凉快。因为上学的缘故,我的童年大部分是和姥姥在一起生活。

冬天的早晨,时常是被姥姥在灶台上烘干辣椒的辣味呛起来的。姥姥知道我喜欢吃油泼辣子,所以在灶膛的小窑洞里放了好多的干辣椒,拿出来十几个用蒜臼就开始捣。姥姥个头不高,包着头巾,佝偻着身子,一手捂着臼窝,一手熟练地捣着臼窝里的干辣椒,害怕辣椒蹦出来。捣一会儿就往臼窝里放一撮细盐,像在药房里的老中医用药杵磨药粉一样,全神贯注,蒜锤和臼窝一唱一和的,“咣咣咣”,节奏感很强,不紧不慢。不一会儿干辣椒就成了辣椒面了,姥姥会在蒜臼里滴两滴香油和醋,然后切点蒜末放进去,说是防止泼油的时候辣椒面糊了,然后用热好的油沿着臼窝边缘倒在蒜臼里,立刻蒜臼里万马崩腾,滋啦一声,顺着臼窝的边缘,白烟袅袅升起,紧接着一股油泼辣子的浓香弥漫着整个屋子,以至于呛得我两眼掉泪,不停地打喷嚏,姥姥就哈哈笑了。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听到姥姥因为油泼辣子被呛到咳嗽的,也从来没有看到姥姥打喷嚏和掉眼泪,只是看到姥姥手捂着臼窝时手心沾上的辣椒面,姥姥会一点一点用小炊竹扫进臼窝里。

夏天的中午头,没有什么是可以和一碗凉面相比的。姥姥和面至少能和2小时,和好的面表面光滑,连面盆的四周都是干干净净。煮好的面条在凉水里扒一扒,然后控干。大蒜是凉面的灵魂。准备好蒜臼,把切好的青辣椒和红辣椒粒儿连同蒜瓣、烤熟的芝麻粒一起放在臼窝里捣碎了,当你听见“咣咣咣”富有节奏感的声音再次响起,干饭的集结号就吹响了。我的饭量大,用大海碗,乘多半碗面条,上面放点葱花,然后把捣碎的蒜末、辣椒挖两勺放上面,再倒点熟热油,滋啦一声,一碗香喷喷的油泼凉面就做好了。往往这个时候,除了听到狼吞虎咽吸溜面的声音,还有一种声音更悦耳,那就是用勺子在臼窝里一点一点抠蒜末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蒜臼的臼窝里,那种香似乎已经镌刻在臼窝很久很久不能散去。

如今,我虽然没有被“光荣“分家,但是搬新家的时候,丈母娘也给了一套蒜臼,臼窝的表面很光滑,造型也比较优美,臼窝也比较深,带着束腰和底座,蒜锤也是新的,像是从臼窝里被能工巧匠拔出来的一样,用起来也是”咣咣咣“的脆响不绝于耳。只是,再也没有在蒜臼里做油泼辣子了……

蒜臼不仅仅是妈妈说的“蒜臼是祖传的“,姥姥说的“蒜臼,算久!日子吗,就得精打细算,才能过得长久……”,臼窝更多的是盛满了一辈辈人生活的酸甜苦辣,更见证了他们生活的清贫和艰辛,但是我想说的是,蒜臼不管其外表是粗燥笨拙还是光滑精美,它的内心都是静谧的,咀嚼着一丝清贫,半缕炊烟和那久久不能忘却的烟火气;它的内心又都是坚实的,恪守着对生活的这种温馨和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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