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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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冬天，我突然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试过后，因为自己的物理成绩很糟糕，我再三考虑后选择了转科进入到对面的班级去学习历史。这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但也正是这个决定让我再次见到了那个叫月的女生。
她的个头不高，有双黑曜石一样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整个人给我一种仙气十足的感觉。我曾对她说：“你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生！”这是我自初识她就有的感觉。
我们曾经是初中同学，但那时没有怎么交流过。后来分科，我们便去了不同的班级。虽然偶尔遇见过，但也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进入历史班大约一个月后，我向班主任提出将位置调到前面的想法。教室里还有两个空位置，一个靠门一个靠窗。我以靠门的位置有黑板反光为理由选择了靠窗的那个位置。后来我自己也不清楚当时选择那个位置的目的是否单纯，因为那个位置的正后方就是她的桌子。
我把位置调过去之后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她有上课睡觉的习惯。同学们送给她一个外号叫“睡神”，我觉得这是一个听起来很可爱的称呼，尤其是用在她身上，因此我也偶尔会拿这个调侃她。每次听到别人叫她“睡神”，她都会笑着答应一声，那笑容里有一丝羞涩。
那时候我的成绩已经有了一点起色，历史也靠着初中的底子稳定了下来。也许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她吧，每次成绩发布下来的时候我也会看一下她的成绩。几次下来我发现虽然她的总体成绩并不理想，但是她的数学成绩确实让我羡慕，因为从高一下学期开始数学就成了我的短板。我想起每次数学课上她埋头大睡的样子，“天哪！不是吧，这样都能考这么好的成绩”，这是我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我发觉她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只不过缺少一股学习劲头罢了。我提醒她的同桌上课时叫一下她，他同桌告诉我“没用的，以前也叫过”。于是我决定自己叫她，对于这一点她也默认了我的请求。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发现自己就要在一次次的叫醒她的过程里渐渐萌生出一种让我心跳加速的情感。
我们的位置在离黑板最近的一角，因此我上课时会侧着身子听讲。那样我便可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她是不是在听课，有没有垂下她那长着一头乌黑亮丽长发的脑袋。上自习时，我会时不时地转过身去看她是否睡着。如果她睡着了，我会贱兮兮地用笔敲一下桌子，用后背顶一下桌子，用手戳一下她那饱满的额头，或是打一个清脆的响指……她会突然睁开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像是因为睡着而略微害羞，她会抿起嘴角的笑，然后拿起笔来学习。
不知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她。我会期待老师让我们进行群学交流，那样我就可以和她面对面。我会时不时地看向她的脸庞，如果和她的眼神接触到，我的心里会像是被灌了蜜一样甜甜的，无法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我开始有选择地去叫醒睡觉的她，有时我觉得她是真的很困，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如果有一个自习她没有出现在我后面，我会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得知她请假出校，我会担心她的安全，如果天黑她还没有回来，我心里会急得像住满了跳蚤一样。当然，这一切我都没有表现在外面。
我喜欢她，但是我并没有向她吐露我的心思。我有太多顾虑，这大概是我这个人的缺点吧！我担心表明态度之后被拒绝，我害怕她拒绝了我的话我们会连朋友都做不得，我也深知在中学阶段谈恋爱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有这么多的顾虑，因为有的人说“青春就要放手爱”。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想是不是正常，我只知道我的的确确是那样想的。于是，我陷入了一种煎熬的心理状态。
思念是一种病，我病的最重的时候是高三的那个寒假，那个被称为有史以来最长的寒假。平时在学校里还没有深切地感受到那种思念之苦，毕竟每天都能见到她，每天背后都有她。记得放假的那一天，临走前我对她说了一声“拜拜”，她也笑着回应了我。回到家后，我意识到竟要在家里度过如此漫长的寒假，我的心里渐渐被思念支配。那时，我是组里的地理小组长，因此，隔三差五地提醒组员完成地理作业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情。我会刻意地去找话题和她聊QQ，并且努力让自己的刻意不被察觉，我担心会引起她的反感。
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沿着《黄昏》找到了小刚老师，也就是情歌教父周传雄。我每天像是个买醉的人一样沉迷在他的歌声里。我尤其喜欢他的那首《冬天的秘密》，也许是道出了我的心声吧，我和那首歌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如果我说真的爱你，
谁来收拾那些被破坏的友谊；
如果我忍住这个秘密，
温暖冬天就会遥遥而无期。
你太美丽，你太善良，
我讨厌这样想你的自己。
……"
那个冬天真的是我经历过的最漫长的假期，感觉开学之日遥遥无期。
时间再长也总有过去的时候，终于熬到了开学，我又可以见到她了。可是，开学没几天班主任宣布了调位这一令人悲哀的消息。我没有选择，我总不能向班主任要求和她做同桌吧，虽然我希望可以那样。但我知道，以后坐在我后面的不再会是她了。我告诉她“以后没有人再叫醒你了，睡神”，这也是对我自己说的——我再也没有机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去打一个响指或者戳一下她的小脑袋了。我只能在望向黑板的时候，偷偷向她那个方向瞟一眼。
调位之后，坐在我前面的是她的闺蜜，一个胖胖的，很活泼的女生。我悄悄地将我的心事告诉了她闺蜜，后来有一次她闺蜜让我帮她带早饭，我就借着机会给“睡神”也带了一份。从那以后，每当我看见同学们纷纷去吃早饭而她看起来满身疲惫地趴在桌子上睡觉时，我就会给她带一份早餐。我会在午休时早早地溜进教室偷偷地在她的桌洞里放一些小零食，有时会在零食包装上写一个代表我名字的符号。我会小心翼翼地看着前后两个门，那真像极了一个不怎么专业的入室盗窃犯。我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那些零食是我放的，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吃那些零食，但我将零食放进桌洞的时候心里满是欢喜。
……
时间转眼来到了七月，高考的压迫感越来越重。高考前的那两天，学校让我们那栋楼上的低年级的学生都回家上网课，这是为了给我们提供一个足够安静的环境。由于空出了很多教室，所以那几天我们会三两结伴地去找一个教室自习。也就是那个时候她闺蜜和我另一个好朋友鼓励我找个机会把我的心事告诉她。他们说：“那样起码不会在心中留下遗憾，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可我担心会影响到她，于是我表现得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高考前夜，我和她闺蜜以及几个朋友在一个自习室里学习，"睡神"和她的另一个朋友在斜对面的教室里。过了一会儿，我突然听到她闺蜜冲她那个教室里说我有事找她，接着她闺蜜示意那几个朋友出去。我有点慌张，但又无路可退，我给自己打了一口气，忐忑地看着她走了进来然后在我的对面坐下。她笑着问我什么事，我没有立刻回答。我扭扭捏捏地样子让我有些不认识自己。我吞吞吐吐地对她说：“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看着她的脸庞。
她对我说：“知道！”
我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空气好像有些沉重。静止了片刻，我又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我的意思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我感觉这句话问得傻极了，我看向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同学吧！”她说出了这句话。我心里有些失望，但这也是我已经预想到的结果之一。
我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又说道：“那……我们以后还是好朋友吧？”
“嗯！”她点了点头，但她没有说完，随后又说出了一句让我刻骨铭心的话：“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我闺蜜呢！”
那一刻，那句话，是我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我感到脑袋突然空空的。我愣了愣，又挤出一个笑对她说：“唉～不是那样的，我这个人越是对自己爱的人越不善表现罢了。”突然感觉眼睛有点酸，像是滴了风油精一样，我努力忍着不让它眨巴。
在结束了我们的对话之后，我冲她笑了笑，她也对我笑了笑，然后回到了那个斜对面的教室。
过了一会儿，她闺蜜和另一个朋友走了进来，她好像有点埋怨她闺蜜安排的这次独处。她们询问我怎么样，都说了什么，我告诉了她们。当我讲到她以为我喜欢的是她闺蜜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忍住，眼泪无声地顺着我的脸流了下来。我没有哭出声音，我只是叹息着，感觉心像碎了一样……
后来，很庆幸真的像我们约定的那样，我们还是好朋友。高考时，我们有几个考场离得很近，有的甚至在一个考场里。因此我们都是一起走的，我们给对方加油打气，考完一场出来之后相视一笑然后一起回到车上。
高考结束后，我们考到了不同的城市，偶尔也会在手机上聊天。我不知道她对我究竟有没有过好感，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会时不时想起她那双黑曜石般闪亮的大眼睛。我不知道我们之间是否还会有故事继续，但我想我渐渐明白了一些道理。我不会再去刻意地走进她的生活，我相信若有缘分自会相逢。如果有一天，有一个关于爱情的选择题摆在我面前，我将会大胆地去做，让自己不留遗憾。
而那个属于我的冬天的秘密，我会好好地将它珍藏在我生命的集邮册里，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2021/04/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