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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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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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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在梦中的白色殿堂

清迈素称“千寺之城”,初看时感到震撼,见多了不免感到大同小异,大都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金碧辉煌。可是来到距离清迈180公里的清莱白庙,却令人耳目一新,为之一振。

一般泰国寺庙都是以金黄色作为基调,可是这座寺庙却别开生面,采用“白色+玻璃片”为基调的建筑设计。设计者以白色象征“纯洁”,以闪光的玻璃代表“智慧”,在视觉上产生令人震撼的审美效果。无论雕塑、建筑、栏杆、地面,一律都是白色;加之在各类图案或线条的边缘都镶嵌着一块块镜片,镜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使白色的寺院显得十分辉煌。更为巧妙的是,白庙的主殿与一般寺庙不一样,不是建立在陆地上,而是建立在水中。那一座闪耀着银光的洁白寺院倒映在水中,似水晶宫殿般玲珑剔透,格外圣洁。当我目睹着这一座仙宫般的水上殿堂时,不禁为设计者高超的审美眼光和独具匠心的建筑设计拍案叫绝。他把建筑材料之间的搭配以及建筑物与环境的关系处理得浑然一体,天衣无缝,简直达到了美的极致。

寺院的设计者并没有让信众一步就进入天界,而是让他们先走过一座奈何桥,体验一番地狱的恐惧。奈何桥两旁的河里是地狱里的灵魂在呐喊。路人看不见他们的身躯和面庞,所能见到的唯有千百只伸向人间的手臂:有的握紧拳头在呼嚎;有的伸掌向天在喊冤;有的在挥手挣扎,期冀逃离地狱;有的拼尽全力把手伸些桥边,希望路人拉上一把;有的饿极了,高举破碗乞求赏给一点残羹剩饭……尽管看不到他们的容颜,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是我们分明看到了他们痛苦绝望的表情,听到了他们撕肝裂肺的呼喊。看到这一幕,我感到震撼,不是由于宗教的教义,而是来自艺术的力量。这分明是西方现实主义雕塑的震撼力,让我们感受到痛苦的灵魂在颤抖。这让我想起了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作家在这部小说中并没有写赌徒的相貌和表情,而把笔触对准赌徒一只只形态各异又充满贪婪的手,从而成为“以手写人”的经典片段。我想白庙奈何桥的千手雕塑恐怕也会成为“以手写人”的又一艺术经典吧!

奈何桥头是一对具有泰国特色的巨大的象牙雕塑,还有两个凶神恶煞的护法神。他们一手持利刃,一手怒指河中鬼魂,气势逼人,神态活灵活现,与奈何桥下躁动的鬼魂手臂相互呼应,形成一组情节化的人物群雕。

过了奈何桥,就是美轮美奂的廊桥了。廊桥两侧是无数条首尾相接的白龙构成的护栏,与主殿相连。走在廊桥上细观护栏的雕工,不得不佩服艺术家用心之精细。护栏的每一条龙都雕刻得栩栩如生,龙的每一片鳞、每一颗牙齿、每一根须髯都嵌满了镜片,仅仅这些护栏龙的细部加工就是一项多么浩大的工程呀!

大殿是白庙的主体建筑,为典型的纳兰建筑风格,由三层叠式陡坡尖顶组成。三层屋顶正脊两端上扬,形成轻巧活泼的羚羊角式的“鸥尾”,有层层飞升之势,形成鲜明的节奏感。屋檐镶嵌着一条条精美的泰国龙,全身贴满了玻璃片,那长长的象鼻和身上小翅膀格外可爱,似乎要载着大殿腾飞而去。山形窗装饰着多头蛇、大象和幽冥世界的神祗,“博风”亦以造型典雅生动的火焰状的鎏金雕饰,十分豪华气派。

白庙的大殿内有画家手绘的巨幅佛像壁画。除此之外,还有卡通形象、现代太空船、政治人物以及911事件等当代发生的大事都被画家信手拈来,纳入画中。白庙大殿与其说是个佛堂,不如说是画家的绘画作品的展览厅,体现了白庙庙主的包容性和现代意识。

走出气势恢宏的大殿是一尊尊造型独特、做工精致的佛像,有塑在柱子上的,有塑在莲花座上的,有塑在火焰中心的,琳琅满目,灵活多变,雕塑一律是白色的,协调而统一。在绿茵茵的草地上点缀着一座座小巧玲珑的纳兰风格的白色亭子,与白色大殿相互呼应,形成统一又有变化的白色建筑群。一时间我感到似乎不是置身于寺庙,而是来到了洁净清雅的别墅。

与一般寺庙一样,白庙也设有许愿亭,作为信众与神灵互动的一种方式。所不同的是,这里的许愿廊特别长,许愿牌也格外精美。一个个写满不同心愿的心形许愿牌仿佛是一把把开启美好人生的钥匙,密密麻麻地挂在一起,既庄重又壮观,一直延伸到长廊尽头,排列整齐有序,保存得完好无缺,体现了白庙管理者对许愿者的尊重。

令人想不到的是,一片庄严洁净的白色建筑群中,竟然有一座金碧辉煌建筑。万万想不到的是,这豪华的建筑居然是卫生间。卫生间的外墙上分别画有男女两幅画像,一看就知道其用途。卫生间装修得精美杰伦,华丽无比,是我进过的最漂亮的卫生间。自然里面也很洁净,进去是要脱鞋的。游人到此都要驻足观赏,拍照留念。卫生间居然也成了一景,这是我在其他景区从未看到过的。白庙的设计者为何要如此设计,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厕所也是一种文化,是人类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是人类文明的重要标志。白庙的设计者把厕所设计得如此美观,只能说明设计者是个完美主义者,他要把白庙的一切都设计得完美无瑕,使人们在这里感受到一切都是美好的。

白庙出口处的树上吊着一个个吊死鬼的头,我倒不觉得恐怖或丑陋,那夸张的造型和活灵活现的神态颇具幽默感。作者还巧妙地把藤丝穿在雕塑中作为胡须,把“天工”与“人巧”融为一体。

我是个孤陋寡闻的人,到泰国之前,只知道清迈,不知道还有个清莱,更没听说过白庙。游完白庙后,我庆幸自己能在有生之年观赏到这般美妙绝伦的建筑艺术精品,自然对白庙的设计者产生浓厚的兴趣。

同去的泰国司机指着画展前的一幅画像告诉我,白庙的设计者是泰国的著名画家察霖猜,白庙的设计和建造源于他的一个梦。察霖猜一直对佛教文化情有独钟,时常流连于泰国大小寺庙,醉心于佛教壁画的艺术魅力,神游在似真似幻的佛国世界中。有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佛祖把他带到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通体洁白,银光闪闪,檐飞神鸟,顶立神像,墩卧神龟,幡衬流云,错落有致,晶莹剔透的白色寺庙群,并对他说:你的责任就是要建这样一座洁白的寺庙。察霖猜醒来后,立刻提笔绘制出梦中的“万佛之都”的蓝图,并倾尽一生积蓄开始施工建设。到目前为止,只完成了第一组寺庙群的建设,还有另外八个寺庙群仍在施工之中。此寺名为灵光寺,始建于1998年,因全寺为白色,俗称白庙,属于现代佛寺建筑。

听了关于察霖猜的介绍后,我对这位未曾晤面的艺术大师油然而生敬意。世人的梦想不少,但是能够把梦想变为现实的又有几人?当今社会人人都在做事,然而能够穷其一生去做一件事的人何其少也!但是惟其如此,才能成就千秋大业。我到中外各地旅游,宗教圣地是要进的,但是必须进古寺、古教堂,因为这些建筑都是前人怀着虔诚的信仰和敬畏之心,经过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努力,一木一石垒起来的,一笔一画画出来的,一刀一刀刻出来的,都是呕心沥血之作。现代人建造的寺庙、教堂或仿古建筑,往往出自于功利目的粗制滥造而成,其艺术价值远非古建筑可比。今天参观了白庙以后,我对这座现代佛寺却刮目相看了。察霖猜不是为了达到某种功利目的,而是出于神圣的宗教信仰,以虔诚之心建寺,以艺术家的胆略、深厚的功力和严谨细致的态度去创造一座东西合璧的白色庙宇。这样前所未有的精致独特的浩瀚工程,自然会成为宗教艺术史上的又一座丰碑,供后人世世代代瞻仰。这正是白庙的艺术价值所在,也正是察霖猜的人生价值所在。

白庙是漂浮在察霖猜梦中的白色精灵,是屹立在世界东方的神圣殿堂。察霖猜将同他创造的白色神话一起永垂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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