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北美沙漠

沙漠的云朵说：这里的天空没有羁绊，可让我任性狂奔

沙漠的石头说：这里的山勿需设计，我想垒成什么样便是什么样

沙漠的仙人掌花说：我的喉咙干涩，但我仍要歌唱

                                                                             ——题记

我们全家由美国西海岸最北端的城市西雅图，沿着海岸线遍游主要城市、特色小镇和著名海滩，到达最南端的城市圣地亚哥，然后调头往西，进入内陆腹地，前往著名的北美沙漠旅游。

北美沙漠北起俄勒冈和爱达荷州南部，南至墨西哥北部，东有落矶山脉作为屏障，西临肥沃的太平洋沿岸，面积约为130万平方公里至19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两个法国的面积。

我们驱车前往科罗拉多沙漠，来到有“沙漠里的绿洲”之称的棕榈泉。一路上，近看热带风光，远眺白雪皑皑的雪山。出乎意料的是，在一片前不靠村，后不靠店的茫茫沙漠里，竟然有一个繁华的购物中心，这便是风靡全球的奥特莱斯购物中心。这里是美国西海岸规模最大、品牌最全的名牌直销购物中心，被称为“沙漠中的血拼圣地”。这里拥有180多种世界品牌，包括众多一线奢侈品牌，却以低廉的价格出售，而且绝对没有假货。许多旅游者不远万里到棕榈泉，就是来购物的。我想不通，为何不把购物中心设在洛杉矶、圣地亚哥之类交通方便、人口密集的大城市，甚至也不在棕榈泉城里，而偏偏建在交通闭塞的沙漠深处呢？孤零零站立在风沙中的现代购物中心默默不语，从它的不屑中，我似乎听到了它的反诘：我带来了一股强劲的时代潮流，闯进了寂寞的沙漠老人的心田，使千万年的沧桑有了生机和活力，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次日，我们继续在科罗拉多沙漠前行，来到约书亚树国家公园。这是一个因生长着许多约书亚树而命名的沙漠公园。“约书亚”意为“耶和华拯救”，因为此树的树形酷似高举两臂祈祷而得名。整个公园的面积为3196.1平方公里，横跨科罗拉多和莫哈维两个沙漠。这里的沙漠与我想像中的不一样，并不是寸草不生的流动沙丘 ，而是长着一望无际的低矮的木馏油灌木、墨西哥刺木和多刺仙人掌的固定或半固定沙丘，时不时还会从路旁闪出一片红柳和胡杨。据说沙漠下还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呢！

车行一个多小时，渐行渐高，我们来到了莫哈维沙漠，眼前又是一番景象。由于莫哈维沙漠比科罗拉多沙漠更高、更潮湿，也稍微凉爽一点，二者隶属于不同的生态系统，所以植被也不一样。最明显的区别是，科罗拉多沙漠的植物一般都比较矮小，走进去就像到了矮人国一般；而莫哈维沙漠的植物却很高大，来到这里仿佛到了篮球之乡。特别有两种植物，为我平生所未见，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种是久仰盛名的约书亚树。说它是树，因为它有树干、树枝、树叶，而且长得比人还高，具有树的形态；可是它却没有一般树的主要特征——年轮，因为它并不属于木本植物，而是属于体型超大的百合科植物。约书亚树的树干布满了棕色的毛，枝桠呈U字形，枝头是握成一团的针叶。远远看去，就像一群生活在远古赤地的猿人举臂挥拳，向苍天呼救。由于生活在干旱环境中，约书亚树把自己的生长节奏降得极为缓慢，每年仅长10厘米左右。约书亚树凭借超凡的耐力不骄不躁地生长着，在严酷的环境中居然可以活上200多年，可谓沙漠中的长寿冠军了!

另一种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仙人掌，但不是普通的仙人掌，而是如同树木一般高大的巨柱仙人掌。这种仙人掌一般有几米高，最高的达十几米。巨柱仙人掌像一群英勇的卫士，高举带刺的铜锤，排成方阵，守卫着茫茫沙漠，颇为壮观。巨柱仙人掌有着密集的网状根，遍布地表。那怕短暂的阵雨，它也能够把地表水一滴不漏的尽收囊中。巨柱仙人掌的储水能力是十分惊人的。若遇上一阵暴风雨，一棵仙人掌可以吸收一吨水，一片巨柱仙人掌群落可以抵得上一座水库。巨柱仙人掌是为沙漠而生的，遍布全身的厚茎可以贮存大量的水分，而叶子却退化为针刺以减少水分蒸发。巨柱仙人掌是植物中的守财奴，认进不认出。一旦吸足了水，即便一两年不下雨也能挺过去。

最让我惊异的，是开在巨柱仙人掌顶部的花。布满针刺的仙人掌上，居然冒出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仙人掌花犹如纯净的少女，把白裙往四周一撒，亭亭玉立在针刺丛中，张开喇叭似的小嘴巴引吭高歌，为死寂、炎热的沙漠带来了一股清流。它的花瓣水灵灵的，花蕊嫩黄娇柔，真难以相信满身是刺的仙人掌竟然会长出这么娇弱的花朵！一贯对水极为吝啬的仙人掌，居然对花儿网开一面，任其消耗生命之源。或许仙人掌平时节衣缩食，就是为了这美丽的绽放吧？我似乎听到仙人掌花对我说：“尽管我的喉咙是干涩的，但我仍然要歌唱！”

莫哈维沙漠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这里也有山，但与一般的山不同，不是完整的石山或土山，而是由一块块石头垒成的。这些石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但都很光滑，好似沙滩小孩用鹅卵石堆成的石堆的放大版。究其来源，这些石头是一亿多年前熔岩从地球内部喷出来的，但在没有到达地表之前就冷却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变成了沙漠。由于山洪暴发，冲走了地表的沙土，致使这些堆积在一起的石头裸露出来，成为现在的样子。

莫哈维沙漠的云变幻莫测，美得令人窒息。时儿像一只天边的白孔雀在开屏，把它美丽的羽毛撒向天际；时儿又像犁过的白云，一垄一垄整齐地排列在蓝天；时儿又像一辆巨大的洒水车在洒水，当水洒向天空后瞬间凝结为一条条冰链……仰望沙漠的天空，犹如在看一幕美不胜收，充满悬念的影片。在看到叹为观止的一幕时，不知道下一幕又是怎样的精彩？

伴随着一路的沙漠奇观，一路的惊喜赞叹，在穿行了70公里之后，我们怀着不舍的心情，离开了约书亚树公园。此行让我颠覆了对于公园的认识。原来公园也可以这么大，甚至要开着汽车逛公园。而且公园里可以没有人造的亭台楼阁，也不用种植花草树木，而全部是沙漠里自然天成的奇石异木，却比人造公园更加光彩夺目，动人心魄。

我们离开约书亚树国家公园后，又到沙漠里的“娱乐之城”拉斯维加斯逍遥了两天；然后沿着美国的“母亲之路”66号公路到罗科拉多大峡谷观赏奇峰异景，其后又来到沙漠腹地佩吉市，前往闻名遐迩的羚羊峡谷探险。

羚羊峡谷因此地为羚羊的栖息地而得名，老一辈纳瓦荷族人将此地视为静思以及与神灵沟通的圣地。羚羊峡谷是世界上著名的狭缝型峡谷，系红砂岩经过亿万年的洪水和劲风的侵蚀而形成的，属于纳瓦荷原住民保护区，必须由印地安人带领才能入内参观摄影。我们按照网上预约的时间，前往接待参观的印地安人旅行社。所谓旅行社只不过是由白木板搭成的一间简易房子，外加一个简陋的厕所而已。一大一小两间白屋孤零零地站立于茫茫沙漠，在强烈的日光下闪着白光，格外醒目。这里的沙漠是红砂岩风化而成的，与一般沙漠不一样，不是黄色的，而是褐色的。褐色的沙漠寸草不生，一直延伸到天边。天边的云很白，很低，很有立体感，似乎伸手就能把白云摘下来。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天空离我如此之近，沙漠是如此苍凉。

我们乘坐保护区的四轮传动车前往羚羊峡谷。导游是当地的印地安少女，黑头发、黄皮肤。她与其他地方的导游不同，一路上不说话，不介绍景点，仅仅起到带路的作用。

羚羊峡谷的入口不是很明显，远远看去只有一条很细的裂缝。走近一看，谷底矗立着一簇参差不齐的褐色石林，约20米高。我们沿着峡谷一直往下走，在红沙中高一脚低一脚的前行。好不容易到了谷低，顿时光线黯淡了下来，因为红砂林把光线挡住了。在红砂林中穿行绝非易事，里面没有路，只有在石缝中蜿蜒而行，有的地方需侧身或低头而过。石壁坚硬而光滑，被洪水和风刀切割成各种形状，有波纹状的，有浪花状的，有漩涡状的，好似魔术师把当年洪水流经峡谷的情状定格在石壁上一般。各种几何形状的红砂石，经过从谷顶射入石缝的光线的折射，构成了五光十色的奇幻世界，犹如坠入阿里巴巴的珠宝洞一般。一个旅游团队要在狭小的洞中行动是不容易的，好在来自不同国家的旅游者都十分礼让，微笑就是彼此沟通的桥梁。全家人合影留念也很容易，只要给身边的任何人比一个手势就ok了。

从羚羊峡谷钻出来，要上平地需要爬一个45度的长坡。坡不仅陡，而且全是沙子。我们弯成虾，双足交替在沙中拔起又插入，艰难地在沙坡爬行。好在有魁梧的外孙林儿在前面打头阵，于是大女儿逮住林儿的裤带，小女儿抓住大女儿的衣襟，我又拖着小女儿的腰带，四个人组成一列沙漠列车，硬是被马力十足的车头拖出峡谷。

乘坐保护区的四轮传动车返回沙漠旷野中的独屋旅行社以后，旅游团就解散了。我们又驾车来到羚羊峡谷附近的著名景点马蹄湾。

科罗拉多河在沙漠中寂寞穿行，来到佩吉市一带驻足留恋，围着一个马蹄形的山峦转了一圈，画上一个圆圆的句号，从此马蹄湾便定格在亚利桑那州的地图上。

马蹄湾地势险峻，与水面落差达300米。裸露的岩石寸草不生，直刺云天。红砂石含有大量铁和锰，在烈日下闪耀着金红色的光泽，与翡翠般的河水形成强烈的反差。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有的俯身悬崖观赏马蹄奇观，有的傲立岩顶尽情摆拍。我正面对镜头调整姿势，准备在马蹄湾照张相片留做纪念，冷不防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惊愕地回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白人。他穿着短衫短裤，挺精神的。我想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刚才一起到羚羊峡谷旅游的同行者。我们之间没有讲过一句话，仅仅相视一笑而已，只听说他是瑞士人。他见我认出他来了，十分开心，激动得同我拥抱，就像他乡遇故知一般。我被他的真诚和热情所感染，也为难得的巧遇而高兴。我们比划着交流，尽管不知道对方讲些什么，但是心意是了解的。当记者的女儿立即把这动人的瞬间抓拍下来，回国后我把这张照片郑重地珍藏在旅美影集中。尽管我不知道他的姓名，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联系，但是这种人与人之间没有利害关系的真诚相待是极其宝贵的，我会永远记住他的。

在马蹄湾附近有一个人工湖泊，是以探险家John Wesley Powell将军的名字命名的鲍威尔湖。鲍威尔湖占地面积6.5万公顷，有170米深，300公里长，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工湖之一。我们来到格兰大坝，俯视坝底，犹如站在高楼的屋顶观看马路一般，毕直的坝体足有十几层楼高。在茫茫沙漠中建此特大水库，解决了当的印地安居民的供水用电问题，真是造福不浅。大坝旁边，还有一个展览馆，展出大量照片和设计图纸，系统介绍鲍威尔湖的修建过程，记载了鲍威尔率先到科罗拉多河漂流并倡导修建人工湖的功绩。我站在鲍威尔雕像前注目静默，向这位为改造沙漠作出贡献的将军致敬。我想，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生前有多么显赫，而在于身后为世界留下什么。在美国历史上，将军不在少数，但多数都不为人知，而鲍威尔的英名却留了下来，其原因就在于他为人民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在佩吉市住了一夜，第二天继续驱车在北美沙漠奔驰。当我们来到科罗拉多高原的时候，看到以往从未见到过的景象：在广袤的沙漠里，矗立着一座座由红砂岩构成的巨型孤峰，若石碑、若古堡、若城墙，立于乌云滚滚的天际与红波沙浪之间，倍感苍凉壮阔。这便是著名的美国纪念碑峡谷公园。我似乎走进了好莱坞的西部片，看到仗义行侠的西部牛仔在沙漠里骑马狂奔。我难以理解，为何周围的大片红砂岩都已沙化，唯独这些砂岩能够抗击千万年风刀的袭击呢？

穿过沙漠城堡，我们来到位于犹他州的拱门国家公园。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砂岩拱门群之一，光是编入目录的就超过2000多个。拱门形状各异，有圆形拱门，有跨越两山的巨大的彩虹形拱门，有似眼镜一般的双拱门，有大拱套小拱的重叠拱门，还有各种形状的奇峰怪石，而且岩石的颜色和纹理对比强烈，极具观赏性。我感到惊讶：纵使具有丰富想象力的设计师，也难以设计出如此多样的石门、石雕，这只能用中国的一个成语“鬼斧神雕”来形容了。

各种造型独特的拱门往往不在路边，若想近观或在拱门下照张相，就得走进去。可是，拱门看着近，走着远，而且无路可走，必须在沙粒中跋涉，在石缝中穿行。“精致拱门”是拱门公园的标志，形态精致美观，位于沙丘顶。我不满足于远远地观赏，很想站在“精致拱门”下来上一张精致的留影。可是，烈日炎炎，无遮无挡，头上的太阳烤得满脸冒油，地上的沙子烫得双脚起泡。我才爬到山腰，就累得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想打退堂鼓了。正在此时，我看到一位白人老者观景归来。他有足疾，无法独立行走，全靠两位家人架着走路，真可谓“老骥伏枥，志在美景”！眼前的一幕，深深地触动了我。我想：世界上众多的美景，是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礼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追求美是人类的天性，只有像这位老者一样，永远保持一颗追求美的赤子之心，才有资格享受大自然馈赠。我惭愧地低下头，向白人老者伸出大拇指，表示由衷的敬意。

为了观赏一座座奇特的拱门，我们在酷热的沙丘中钻了一天，浑身是汗，巴不得早一些回酒店冲澡。可是，当夕阳西沉的时候，天边飘来了一抹美丽的晚霞，似彩带一般从拱门的剪影里穿过。全车人都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不约而同地高喊“停车”，立即下车观景。待我们细致观察时，才发现橙红的霞光里居然蕴含着高低不一的山峦，山峦周边又被霞光里的霞光包裹着，似乎另有一番天地，另有一起风云在涌动……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霞光里的风云世界，直到夜幕遮住了天边的美景，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在拱门公园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夜后，我们又继续登上荒漠之旅。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一个小巧别致的城市，顿时有了人气，与几天来的沙漠之行形成鲜明对比，有一种重归人间的感觉。这座城市，建筑秀美，街道洁净，到处是绿树和鲜花，落矶山好似一道雪白的城墙镶嵌在城边，美得让人心醉。这便是犹他州的首府盐湖城，以紧靠大盐湖得名。

盐湖城是由杨百翰于1847年率领一批摩门教徒拓荒而建的，目前超过半数的居民为其教徒。摩门教设计了财产公有制和一夫多妻制，渴望在美国西部建立理想的神圣王国锡安。盐湖城仅有19万人，幸福指数却很高，环境优美，治安良好，医疗发达，是美国最适合居住的城市之一。饭后我外出散步，路上行人不多，老老小小的脸上都挂着幸福的微笑。为庆祝修通铁路150周年，晚上还燃放了烟花。

看着灿若繁星的烟花，身处闹市的我，竟然怀念起穿越北美沙漠的日日夜夜。那广袤、孤寂而又多姿多彩的沙漠，那雄浑的气势，那只有在沙漠中才会荡起的情思，还真让我流连忘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