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生活（11—15）

个人生活（11—15）

    萧崇斌（彝族）

    11

空心人像一串蚂蚁爬上虚拟的楼顶

风将他们轻轻抛起，又轻轻接住

妖魅的素面女郎将他们

拎起又抛下，抛下又拎起

    一眼深潭在十米开外像人一样喘息

无数舌头一同舔舐它沉落的记忆

无比劳碌的心，忽冷忽热，忽大忽小

在神明划定的圈子里来回滚动

    迷离之中，素面女郎再次现身

“笑弯秋月，羞晕朝霞，实天人也。”

大水很快浸湿她的隐身衣

    幽深的黑洞紧紧裹住玉碎的心

空心人身陷其中，胡乱挣扎了几下

便把人世莫名的哀伤抖落一地

    12

阴暗角落叠垒的纯洁、柔软和圆润

竟能如此花团锦簇

浑圆的峰峦在你一手制造的迷雾中消逝

时光之神宿醉不醒，陌生人越走越近

    有人挤到骨头里偷走了骨髓

有人挤到魂魄里变成多足虫

有人挤到无边的痛楚里

借你我的眼泪洗刷他（她）的污名

    太阳硕大的头颅塞进豁然洞开的窟窿

继而把整个身子全部挤进去

仅留一条细长的尾巴，当作胡须或探针

    阴冷的水草地，薄如紫纱的羞耻感无声滑落

软体动物在时光的枝叶间呻吟、颤抖

赤裸的鬼魂吸附着黎明，并缠住无趣的局外人

    13

宾客散尽，你无意间成为孤魂的首领

四处游移的哀怨挖掘出一个无底洞

柔软的内壁，汩汩喷溅的快意

黑夜早已无法漂白和澄清自己

    灯光无法放大或缩小你浅显的苦楚

尘埃里飘浮的羞耻之心来到明处

瘦月亮将自己浸过毒液的影子折叠起来

轻如烟尘的宿命重新沉重起来

    小心肝驾着他（她）的八匹赤兔马

在臆想的跑道追赶疾驰的太阳

困顿的身子是一把漏洞百出的筛子

    有人在自己体内打通一条条隧道

将黑眼珠挂在墙上当作长明灯

有人在出世与入世的双峰间进退两难

    14

她和月亮一起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

进退之间你开成一朵艳俗的花

（每片花瓣都是时光的快手打出的飞镖）

蜜蝶环绕着你，春天仇视着你

    幸福的鬼火在人世的陡坡闪跳

水妖举在手中的命运之灯已然油尽

藏匿于时光匣子的软体动物

经蛇信子反复拔弄直立起来

    远处亢奋的城堡隐隐在动

冒失的夜访者跌落阴湿的黑洞

此时，谁筑起一座悲欣交集的巢穴

    过程简单又绵长，结果干净又清爽

千百次的碰撞，让人确切感觉到

时光在她柔弱的怀里早已死去

    15

谁在你的眼泪里放进一把把盐

用它反复擦洗日渐削瘦的语言

飘如柳絮的魂魄下面

垫着四处游冶的人不平坦的身世

    耀眼的灯照彻每根颤动的神经

请将神明的自画像和题词带回家

（它很纯洁，但不够长久）

放在你水汪汪的眼里或梦里

    像剥新鲜的橙子一样把自己小心剥开

准能把一瓣瓣鲜嫩的心思完整取出

将难测的宿命送进微启的小嘴

    秘密行动有了花样的结果

一片温软湿润的白花花的呻吟

侵蚀和消化了世间所有坚硬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