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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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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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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往春天的的班车

春节刚过,连续落了几场春雪,县城周围的山尖上还浮着一层薄纱般的残雪。出门的人还都严严实实裹在臃肿的冬衣里。天气似乎比年前更冷。

因为有事,礼拜天下午四点我才坐班车去天水。车上只有六个乘客,五男一女,但车上挺热闹的,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听着谈话就知道是从县城周围的村里赶到县城乘班车到北道,再坐火车去北京打工的人。

坐在我座位左前方的是一个五十左右的蓝衣男人,说现在农村娶个媳妇真不容易呀,从开始见面到办完婚礼要二三十万呢,但问题是现在花钱还找不着媳妇,年轻姑娘都到外面打工去了。

另一个稍年轻的黑衣男子则说哪有那么贵呀,我们村里一户人家嫁女儿,要了四万八的彩礼,村民都议论纷纷,说当父母的心太重了。还有一家男方送彩礼时送了八万,女方父亲当着男方家人的面给女婿四万,给女儿四万。事后把女儿的四万收入自己腰包,还说要给女儿存着,其实就是留给自己,也招来了村人的骂声。

其他人听着很兴奋的说,那好呀,说说你是哪个村的?找媳妇就到你们村去,其他地方的最便宜也要小十万。还有更要命的呢,在外面打了几年工的姑娘,找的对象是农村人,偏偏要求在城里买房,还要买车。也不知人家是嫁房嫁车还是嫁人呢!

那年轻的黑衣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谁说不是呢?我们村里是要的彩礼少,但村子里现在也没有几个姑娘呀,稍微大一点的都到外面打工去了,很少有回来的,大多还是嫁到外地去了。

身着红色羽绒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很健谈,说再贵也得娶媳妇呀。不过这样娶进来的儿媳妇老人也指望不上。一进门家里的四个角都没踏到,就出门打工去了。过去农村老人最幸福的事就是早晨起来等儿媳妇递上热乎乎的烙饼,再喝几盅烫嘴的热茶,那就可心的很,那也是儿媳妇在孝敬老人呢。如今的尽孝就是甩给你几个钱,到街上买着吃去。可你没看现在买的馒头雪白雪白的,松松软软的,可是说实话,怎么着也吃不出个麦香味儿来,怎么也没有家里烙的饼好吃呀!

车厢里一时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在回味家里的热饼子香味呢,还是想着没有了麦香味的白面馒头?

车沿着河道边上的公路到了祁山,隔着车窗间或能看见河水边沿薄薄的浮冰碴子反射着亮光,河水已经解冻,潺潺缓缓的吟唱着早春的新曲。河堤边的柳树枝头已经探出一星半点的新芽,过不了多久,嫩黄的柳枝就要摇曳在和煦的春风中了。

车行到盐官,一个背着黑色背包的大眼睛女人上车了,手里提着一个装着油饼、鸡蛋的白色大塑料袋。她坐在我前面的红衣女人旁边。红衣女人:“看你样子,也是出门去吧?”大眼睛:“嗯, 就是,我去北京,你呢?”红衣:“我也去北京。”

一时间车厢里又热闹起来,等六七个人互相问清都要乘坐晚上十点的火车到北京去,整个车厢里就洋溢着热情的氛围。因为一出门就遇到了同行的老乡,大眼睛女人就有点激动兴奋,便高兴地说着自己是哪节车厢。又问其他人的,大家纷纷报着自己的车厢,因为有三个在同一节车厢而兴奋不已。于是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又热热闹闹说笑起来。几个男人聊着种地一年的收成还抵不上外面打工两个月的收入,聊着家里大多被荒废了的田地,聊着到北京工地上的收入……两个女人则头对头说着,男人们偶尔停下说话听她俩聊天,偶尔又会另起话头。

红衣女人热情的说:“ 咱们一路有这么多伴儿,真好!”

“挺好的,”大眼睛说,“ 你在北京干啥工作呢?”

“去了才找呢,”红衣声音低了一点,“ 你呢?”

大眼睛爽朗地笑了:“我也是上去才找呢,也就是干点家政吧,其他的我也不会啊。”

红衣:“那你以前去过吗?”

大眼睛:“ 去过呀,我去年出去,干了一年才回来。一开始给一家的俩个老人做饭。后来又找了一家,接送上幼儿园的孩子。人家的孩子不好带呀,得天天哄着,不敢多说一句话,有一次孩子让我放学后第一个接她,我紧赶慢赶,第二个接上她,结果那孩子又哭又闹,说没争上第一。我连大声气都不敢给,人家大人挺不满意的,我心里有点不高兴,可一点也不敢说人家孩子。有时候哄着人家的就想自个家的孩子,想着我娃是不是不好好吃饭了,是不是又欺负人哭了,是不是遇上高兴事笑了?快过年的时候实在想的不行,我就想反正是带孩子,带别人家的还不如回家带自己的,这不就回来了。”

红衣女人笑了:“那咋又出门了呢? 你家娃还小吧?”

大眼睛:“ 不小了,大儿子十岁,小儿子六岁了。不出去不行呀,我老公是定西的人,他们家住在深山里,还不如我们家。我就在娘家村里买了点地,修了五间房,连个院墙都没围起来。眼看孩子就要娶媳妇了,现在的媳妇要求高的很,人家要的是楼房,我那两间房可达不到人家的要求呢。我舍不得离开娃娃,可我得挣钱去给娃盖房呀!”

红衣女人又笑了:“ 你娃那么小,那还早着里,你急啥呀?”

大眼睛声音又提高了: “早啥呀,攒上几年的钱先修房。紧接上就要说媳妇了,一点都不早。你说的是放心话呀,是家里的房都修好了吧?”

红衣女人:“ 嗯,我比你年龄大呀。房子是新修的,青砖红瓦房,前墙面还贴了白瓷砖。可明晃晃的一院房没人住呀!孩子跟奶奶住在老院里。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身体也不是很好,可没办法呀,我还得出门,还不是为多挣几个钱,供应两个娃娃上学,将来娶媳妇什么的,手头就就宽松一些。可是到北京就可怜了,租人家的巴掌大的房子,一进门就得上床,地下连个锥尖都放不下呀。自己家里多好呀,敞敞亮亮的院子,一院子空空的大大的房间,想住哪间就哪间。可待在家里没钱用呀,还是得出来呀。”

大眼睛:“ 谁说不是呢,好出门不如薄家里坐,我今儿走的时候,大孩子哭的泪汪汪的,小儿扯着衣角不让我出门,最后还是我妈把小儿哄出去了,我爸给我大儿子说了半天好话,他还是低头不说一句话。孩子不高兴我出门,唉!可是不出门不行啊,不出门哪有钱用呀?”

车上重新陷入了沉静.....出门的人儿,各有各的难处,可还不是都出来了!

班车已经快到天水市了,远处一幢幢高耸的大楼已经闪烁着灯光,街口的红绿灯眨着困乏的眼睛。灰暗的天空下,七彩霓虹灯照耀着的城市披上了一层诱人的色彩。

新的生活要开始了……

后记:

这是几个从礼县乘车到北道火车站的礼县农民,他们记着家里无人奉养的老人和哭泣的小孩,他们记着家里的几亩有点荒废的薄田,他们期待着到大北京去挣钱,他们期待着给孩子更好的未来,。满怀期望,这是开往春天的班车,这是开放在春天的故事……可我的心为什么盛满了沉重的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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