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送父亲回家

辛丑年五月十一日是父亲节，可八十一岁的老父亲却在这一天永远离开了我们。

悲痛涌上心头，我念泪写下:"这个父亲节后，再也和老父亲说不上话了。八十一载耕读传家，祈愿印平粮仓;一千万年秉承父志，祝福龙豪咸博！愿老父亲在天堂里陪伴母亲，相濡以沫，永远健康、快乐、幸福！"印平粮仓是我们兄弟四人的名字，龙豪咸博是父亲引以为荣心心挂念的孙子。商山垂首，丹水鸣咽，父亲竟然了无牵挂，一个微笑告别子孙，追随母亲去了。

在父亲病重以及为父亲举行葬礼的日子，父老乡亲、亲朋好友以及领导同事给予慰问和帮助。感激不尽，我想用笔记下父亲最后的日子，铭记这份没齿难忘的人间真倩。

一

戊戌年六月初五，八十岁的母亲溘然长逝，这对父亲打击特别大。和母亲相濡以沫六十年的父亲一下子显得特别孤独。怎么办？兄弟们都要上班养家，商量后，只得把老父亲送到商山养老公寓去。

商山养老公寓是全国道德模范徐升莲创办的，条件不错。我们兄弟商量，每人一个多月回去看一下老父亲。十几二十来天就有一个儿子来看望，父亲慢慢地也就适应了。戊戌年、庚子年春节，我都把老父亲接到咸阳过春节，堂弟林航还开车拉着父亲和二叔去钟楼、大雁塔、昆明湖游玩。父亲辛劳一生，我们希望他能在商山养老公寓健康快乐安度晚年。

阳历五月三十日下午，我还在驻村工作的村子里，突然接到商山养老公寓打来电话，父亲饭后呕吐，呼吸困难。从武功到丹凤有五六百里之遥，当天肯定赶不回去了。晚上，养老公寓再次打来紧急电话，把父亲送往县人民医院。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在西安的大哥赶回丹凤，父亲躺在病床上，鼻孔插着氧气，神志不清。

我一下子愣了。一个月前，银彩妗子辞世，我回老家吊唁。返回丹凤，朋友张宏开车送我去养老公寓看父亲，买了香蕉肉夹馍，临走，父亲从二楼下来，一直把我们送到大门口，精神抖擞。我不敢相信，短短一个月，父亲前后判若两人。医生真是冷谟，坚持要大哥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我说，钱不是问题，希望能用最好的医术和药品救治父亲，让父亲早曰康复。

小弟也很快从西安赶回丹凤，二哥也从新疆转来了钱，并和父亲视频，要父亲好好配合治疗。我们交了足够的钱，医生的态度开始好转，说父亲脏器衰竭，血糖超高，还发着高烧，可以用最好最贵的药，但结果不敢保证。接下来的日子，我和大哥、小弟白天黑夜守在父亲病床前轮流照顾父亲。几天后，父亲清醒了，能吃豆腐脑、鸡蛋汤、稀饭一类的流食，小弟还买来八宝粥。父亲清醒时，还能和我们说说话，我故意打开话匣子，希望父亲精神起来。大哥说，等爹康复出院了，他就不工作了，回老家去专门陪伴父亲。

母亲住院的时候，辛苦了好多朋友，大家都忙，这次我不想惊动朋友们。但在街头碰见了张宏的爱人丹宁，知道了情况，张宏整天忙碌，一下班又赶来医院，父亲竞然精神起来，说了好多话。接连几天来，老家的亲友先后来医院看望父亲。先是二叔和堂弟林航，林航在县城安家，父亲听了很高兴。妹妹花绒和堂弟国锋来了，书臣百忙之中也赶到了医院里，父亲很清楚，每个人都能认出来。二舅已经住在县城了，来看父亲。大舅的儿子虎哥也给大哥打来电话，询问父亲的病情。小叔从老家赶到县城，这是父亲在最困难的时候送走的小兄弟，这时候尤其显得手足情深，他是医生，给父亲号脉，和大哥商谈治疗方案。邻居德民和我们一块长大，也来看父亲，他家在县城，叫小弟吃住在他家，说需要啥帮忙尽管说。

四楼内科住院部，一个大病房竟然住了十多个病人，人声噪杂。第九天，终于等到空床位，把父亲转到了只有两三人的小房间，清静了好多。邻床的老人是一位退休老干部，九十三岁，耳聪目明，还能自己吃饭，张家大哥和他的姊妹悉心照顾着老人。这极大鼓舞了父亲的信心。

邻床老人有一个轮椅，张家大哥特别好，说老人要多锻炼，你随便用。父亲喝过稀饭还能小坐，推着轮椅可以在走廊里走上一个来回，医生和护士都特别惊讶，给父亲点赞。一天下午，风和日丽，小弟用轮椅推着父亲下楼来到住院部小院，看到久违了的阳光、绿树和花朵，父亲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医生说，再坚持几天，父亲就可以出院了。

二

我和大哥商量，就是父亲康复能走了，也不能去商山养老公寓了。小弟提前回老家，更换了电线，修好了自来水，平整了道场，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父亲的被褥晒了又晒。

六月十四日，是父亲出院的日子。在县医院住院部，我和大哥小弟在医院呆了半个月，和最初相比，父亲恢复的不错，虽然还有些虚弱，医生说也只能回家养护了。德民说:"就用我的车送叔叔回家吧，一个多小时就到家了。”一大早，德民的爱人小云也来了，开车和大哥去商镇商山养老公寓，结清了手续，带回了父亲的衣物和日用品，也买好了蔬菜米面油。

从丹凤县城到老家有八十多里路，虽然铺了柏油，但要翻越八里坡岭，公路崎岖险峻。要回老家了，父亲特别精神，和我们说着话，眼睛却始终望着窗外，资峪沟、桃花铺、垭岭、化庙子，每一个地方，他都记忆清晰。车上八里坡岭，弯道很多，但父亲仍然很清醒，这一条路，赶集，送我们兄弟上学，不知走过了多少次，是那样的熟悉，父亲把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

南沟口，这是父亲一辈子奋斗的地方，显得格外亲切。从公路到家里隔了一条河，我把父亲背回了家里，父亲身体很重，住了这么多天院也并没有消瘦。我们想，这儿空气清新，又有很多熟人，村上比他年龄大的人还有好多位，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听说父亲回来了，邻居们都来看望。叔叔婶婶们好久不见，都来和父亲拉家长，问商镇商山养老公寓的生活，问县医院住院的情况。明子哥爱和父亲谝闲传，说父亲人好，他儿子结婚，父亲如何也要从西安赶回来。这么多年，村里的红白喜事，父亲都要去行情。即使这几年住在养老公寓，小婶去世，安子哥不在了，父亲都要坚持和我们一块回老家，送一程。村里路过的熟人，知道父亲回来了，都会来坐一坐。新芳姐拿来了地里的蔬菜，德琴姐特意去油坊坪给父亲买了蚊帐。乡亲乡情，真的令我们很感动。

大哥对我说，你去上班吧，工作要紧。父亲也让我赶紧回驻队的村子里，不要把公家事耽误了。二哥给大哥打电话，说侄儿再有一年就大学毕业了，从新疆回来，好好陪伴父亲。我和父亲住了一晚，要小弟多呆几天，告别父亲，返回了咸阳。

返回工作岗位，我对父亲还是放心不下，去医院给父亲买了血糖仪和降糖药寄了回去。心想，过上一些日子再回老家看父亲。

三

但是还不到一个礼拜，大哥打来电话，哽咽着说父亲走了。这一天是辛丑年五月十一日，新兴的父亲节。我擦了夺框而出的眼泪，立即乘车往老家赶。

父亲节，还没来的急给父亲送一个礼物，说上几句话，父亲就走了！我们都认为父亲慢慢康复了，精神了。这都是假像，难道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吗？二哥也请了假，买了乌鲁木齐到咸阳的机票。小弟也叫回了妻儿，侄女莉丽和婷婷也全家赶回，侄儿咸龙紧急处理完公司的事往回赶。儿子豪豪正在论文答辩，说答辩完了一定要回来送爷爷一程。

望着趟在冰棺里慈祥的父亲紧闭双眼，我禁不住泪如雨下，再也和父亲说不上话了。大哥是我们的主心骨，兄弟们在一块商量如何操办父亲的后事。老家有一个风俗，父母在的时候，做儿女的就要为父母修好墓，打好棺材。十多年前，大哥就请人给爹妈修好了墓。父亲抽空打了个桦木棺材，大哥嫌材质不好又笨重，请来了木匠栓子，重新做了一幅沙木的。

父亲的葬礼是隆重的，我要感谢石门村南沟口的父老乡亲。村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们兄弟也在外奔波几十年，但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村上的红白喜事一定要参加，谁家孩子结婚，实在脱不开身，礼一定要搭上，要是老了人，就是天上下刀子，弟兄们必须回来一个。大哥请了棒娃哥保忠哥当总管，请来了商南的厨师，预定了孝歌队，说移风移俗，不要铺张浪费，戏就不唱了。爹妈的墓地比较高，总管说让我们兄弟不要操心，抬棺的人都安排够了。

老屋的夜晚灯通明。德民放下了手中的生意，连日来帮忙采购，石头舅，铁娃舅，明子哥,德治哥，双存哥，成群哥，栓子哥，还有赵红和王涛，劈柴，烧水，忙中有序，井井有条。年娃的儿子从西安赶回来，正娃哥从商南赶回来，祥子哥从县城赶回来，平胜学校忙完教学顾不得休息赶来帮忙，保忠哥拿来了灯泡，全正叔背来了遮阳网，搭起了凉棚。灯盏洼、白沟、庙沟、白庙子的父老乡亲都来坐夜，送父亲一程。

接连几个夜晚，孝歌队激情悲歌，我们兄弟打着引路幡，烧着纸钱，为父亲送行。孝歌是老家的传统文化，喜事打商洛花鼓，悲事唱商洛孝歌。孝歌队的中坚力量是书平，和我年龄相仿，也是多年不见的好友，我感叹他的记忆，前朝古代的戏，劝善教化，把传统文化发扬光大。书平回忆父亲说:"姑爷人好，记得我分家时，他送我两个笟篱。事虽小，情难忘。”最感动的是水子叔和婶婶，在父亲灵前坐到深夜。九十多岁的水子叔身体还硬朗，年轻时和父亲合伙打石磨，远近闻名，后来又和父亲一起编背笼、笊篱去铁峪铺赶集，邻里感情深厚。

父亲为人忠厚，八十多年里，他耕读传家，当过会计、石匠、篾匠，善待乡邻。父亲走了，我感动这么多父老乡亲来为父亲送别，父亲九泉之下也一定感到很欣慰了。

四

在商洛大山里，父亲也许是平凡的。但在我们兄弟心中，又是最伟大的人。父亲少年丧父，好学自强，成家立业，含辛茹苦供养我们兄弟长大成人。父亲又很看重亲友，在亲戚当中，父亲也是很受尊崇的。

虎哥来看望父亲的那一天，父亲闭上了眼睛。大舅活着的时候，父亲和大舅特别亲近，从我老家到大舅家要翻过一条岭，但父亲从不觉得远，隔三差五就要走动，大到盖房子，孩子结婚，小到种地收庄稼逢年过节都相互帮忙走动。虎哥和表嫂代表舅家给我们兄弟披红，我们感到很惭愧，母亲走后把父亲送进了养老公寓，虎哥说，老家留守老人多，儿女也打工挣钱，能花钱让姑父安度晚年也是尽孝了。二舅也接连几日在父亲的葬礼上忙前忙后，几个表姐也从外地赶来送别父亲，面河的好多舅舅和表兄弟也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父亲辞世，最不舍的还有他的两个兄弟，二叔和小叔。爷爷去世的时候，父亲只有十四五岁，奶奶带二叔改嫁，父亲自做主张把一岁多的小叔送给了本家爷爷。几十年里，父亲都一直牵挂着他的两个小兄弟，看着成家立业，还要操心着兄弟的儿女长大成人，二叔的儿子也和我们兄弟一样把父亲叫爹。二叔小叔红着眼框送别他的大哥。林航从西安赶回来，国锋几天来不休息，为料理父亲的后事忙前忙后。家门中的亲戚兄弟都来了。国治哥含着眼泪说:“叔的好，一辈子都忘不了。我房子失火，叔背来粮食接济我，帮忙盖房子。”国治哥是二伯於万康的儿子，父亲说二伯当过花瓶子乡党委书记乡长，可惜英年早逝了。

最感动的是金荣大姐，她比父亲还要大四岁，住在铁峪铺东川，我上高中的时候，和文子经常到大姐家吃饭。大姐坚持要来送父亲一程。我们兄弟怕大姐年龄大天又热，让大姐节哀就不要来了。但大姐坚决要来送父亲一程，坐着国强哥的车和国太哥一块来了，在父亲灵前眼泪汪汪的，我们兄弟感动不已。大伯在世的时候，特别关爱家族的亲人，他勤恳持家生养了四个女儿三个儿子，大姐嫁在铁峪铺东川，国顺哥比父亲小一岁，工作生活在乌鲁木齐，二姐在赵湾，国太哥是教师，三姐嫁在油坊坪，国民哥当过村干部，小姐粉绒嫁在花岭。我记事时起，大伯从油坊坪女儿家回来，总要到庙沟我家住上一晚，和父亲说一晚上话。日月如梭，大姐也成八十多岁的老人了，祝愿大姐健康长寿。

父亲也算是四世同堂了。父亲四十五多岁的时侯有了孙子，侄儿咸龙的名字就是他起的。每年春节，父亲都要带着侄儿去槐树塬陪奶奶过年，直到奶奶去世。侄儿的孩子已经上小学了，两个侄女也先后成家立业。庚子年疾情严重，后来侄儿开车送父亲回丹凤商山养老公寓，一路上我感到是父亲最骄傲和开心的时候。还有一次，侄女莉丽带着爱人和孩子去商山养老公寓看爷爷，那也是父亲笑的最开心感觉最幸福的时间。在父亲灵前，侄女婷婷眼泪婆娑，和她的堂弟龙博轮流给爷爷烧着纸钱。儿子豪豪给爷爷打引路幡，听着孝歌，眼框湿润，步履沉重。二哥的儿子在石家庄读华北电力大学，学业紧没有赶回来。

父亲常搬起指头算，四个儿子，四个孙子，四个孙女，加上儿媳孙媳孙女婿重孙辈要几十人之多，想起小时候孤苦伶仃，幸福又知足。爹，亲人们都来为你送别，你就安心的陪伴母亲去吧。

五

父亲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又是绝不向命运低头的一生。他就像商洛山一样隐忍坚强，养育儿子，服务社会，用诚恳善良赢得了人们的尊重和怀念。

爹，我驻村帮扶的代家村的王书记、马书记和监委会主任芳丽也不远数百里从关中赶来，为你上香送别了。我们兄弟非常感动，家乡的父老乡亲非常感动，相信你也一定很感动。

脱贫攻坚，千秋伟业。我被单位选派来农村驻村扶贫已经三年了。这儿是武功县苏坊镇代家村，离咸阳要二百多里，北和乾县接壤，往西二十多里就属宝鸡市了。母亲姓代，我说这是到了舅家门上，一定要好好干。跟着第一书记和村干部齐心协力，走村入户三送三帮，发展经济，胜利完成脱贫攻坚任务，我连续几年被武功县和咸阳市评为优秀驻村干部，对代家村有了深厚感情。

忠孝不能两全。庚子年疫情肆虐，被接到咸阳过年的老父亲不能回到老家，脱贫攻坚任务又不能停歇，只好把老父亲接到代家村来。一个多月里，父亲和我同吃同住，认识了村里的几位老人，心情特别好。父亲年轻时也当过村干部，对代家村的干部很认可，也特别羡慕这个地方，一趟平，家家住的瓷片楼房。父亲年轻时修过渔岭水库，去河南给父老乡亲用架子车买过红薯片。但这儿应该是父亲一生走的最远的地方。父亲曾不解地问我:"这么好的地方，咋还要扶贫？"

知道父亲去世，马书记第一时间打来电话，要来送老父亲一程。我说路程遥远，天气又热，心意领了。但马书记王书记和芳丽还是开车来了。留守的代书记团娃和副主任战科也给我打来了电话，要我节哀顺变。

从武功县代家村到我老家，少说也有六百多里，虽然秦岭有隧道，修了高速路，但八里坡路崎岖陡峭，加上天热，长途奔波实在不容易。马书记在路上整整走了五个多小时，家乡的父老乡亲感动极了，按照乡俗，我们用大盘鞭炮迎接。给父亲上香后，总管邀请远道而来的客人入席，我请来了国太哥国强哥等人做陪。

真是缘分，马书记王书记国强哥都是军人出身，特别投缘，王书记的老家在宝鸡歧山，国强哥在宝鸡仠阳当过兵，越说越近。芳丽破例喝了两盅酒，直夸山里景色好，空气清新。我们兄弟挽留马书记住下来，但村务繁忙，王书记开车又连夜赶回了，奔波之累可想而知，这份真情，终生难忘。

大哥二哥的朋友同学也来为父亲送行，小弟在西安的三个朋友嫌不给通知，连夜从西安赶来，已是凌晨一点，也不休息，直到把老父亲送上山才返回西安。

父亲教我们兄弟勤恳做事，诚实待人，人生的路越走越宽。扶贫结束，按说我可以返回单位了，乡村振兴，我又留了下来。人生最贵是真情，相信父亲也是支持我的。

六

母亲从住院到辞世，给老家的同学和朋友添了不少麻烦。这次父亲的葬礼，我不忍心惊动大家，但是老同学和朋友都知道了。

张宏打电话，要和爱人丹宁赶来帮忙，我知道他俩都忙，说你就在葬礼那一天来吧，我父母的墓地比较高，路又陡峭，害怕人手不够，到时候可以帮一把手。父亲下葬的前一晚，张宏就来了，还带上了他的堂弟张勇，张勇家在西安，也是我多年前认识的朋友。每次回老家，吃住在张宏家，还要麻烦他开车接送。我常说，朋友张宏是死可托孤的人。最感动的是十多年前，我们弟兄远在西安，母亲有病，是他开车和文平一大早把母亲接送到县医院，我赶回丹凤的时候，母亲已经转危为安。在我的朋友中，父亲也最欣赏和肯定张宏的为人。

我的老班长王斌赶来了，老同学中，就数他的性格杠直，每次回老家，公路不通，骑摩托车送我回老家的一定是他。王斌在我的老家花瓶子工作过一段时间，和老父亲也熟。一个多月前，银彩妗子去世，就是王斌开车把我送回来的。他一夜未睡，直到把老父亲送走。老班长性格率直，帮了大家好多忙，可我们却帮不上他什么。

亚洲和陈飞来吊唁父亲，十分令我感动。我和亚洲没有同过学，他是政府公务员，是在同学介绍下结识的，成了几十年的诤友。我在县城开书店开裁缝铺，他不但鼎力相助，还帮忙解决了好多刺手的事情。戊戌年母亲病重，是他帮小弟前前后后给母亲办好手续，拿来趟椅和被子。亚洲百忙之中赶来，说:"国良，老人去世，你不说是你的不对！”老同学陈飞把金荣大姐叫婶娘，我们同学时交往不多，感情升温还是走到社会上。陈飞的儿子陈阳考入陕西财经职业技术学院，校长是张朴。张朴又是我宣传采访的全国无偿献血促进奖获得者，我请张校长多多关照。老同学陈飞时任农行支行行长，这仅是一句客套话，哪用的着关照，倒是他每次来咸阳出差来看我，好几次回老家，坐他的专车。老同学来送别父亲，怎么让人不感动？！

父亲辞世的时候，国奇在西安住院，长茂身体不适在商州看病，彭军有事脱不开身，他们都送来了问候和关爱，我却不能去看望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文平在江苏宿迁，王平在云南昆明，文子在新疆昌吉，兴锋在西安，义全在咸阳，也都打来了问侯电话，要我节哀顺变。

亲爱的老同学老朋友，几十年在外奔波，给你们帮不了什么，却不断给你们添麻烦。人生坎坷，我感谢故乡有你们，还有友情的力量。父亲地下有知，也一定会放心我，含笑九泉的。

七

父亲辞世，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知道了，送来了礼金和花圈。我深受感动，上苍照顾，能在如家一样的单位里工作，该是多么的辛福和幸运。

咸阳是座崇德包容的城市，领导更是胸怀若谷爱惜人才的人，只要你踏踏实实为采供血事业尽心尽力，不管来自何方，学历高低，都会一视同仁。同事们更是亲如兄弟姊妹，团结互助，咸阳连续多年被评为全国无偿献血先进城市，采供血事业发展在西部遥遥领先，血站被大家亲切的称为生命家园。

父亲对我的工作是满意的，甚至是娇傲的。我宣传无偿献血的书，父亲百读不厌，甚至在老家还是无偿献血宣传员，他那个年龄对无偿献血的认识，还真令人感慨。庚子年冠状肺炎疫情封城，我和父亲被隔在了小区。但是父亲说，现在正是需要血救人的时候，你赶紧上班去。我还给老父亲说了咸阳热血支援武汉的事。好多次，父亲想到我工作的血站看看，我总以为来日方长，没有成行。父亲走了，他的这个小小要求成为我一生的遗憾。

我的科领导说，本打算是要驱车到丹凤送别父亲的，只因庆祝第十八个世界献血者以及表彰活动，后续工作繁忙实在脱不开身。我感谢领导和同事的关爱，特意购买了六十多包老家的知名特产秦鼎茶，准备在小李旗花面庄设宴答谢大家。

但是我的朋友说，老人辞世是悲事，这样不妥。于是，找到我的老领导血源保障科科长小胡，帮我在老马家泡馍馆订好了餐票。感谢小胡，这位陕西中医药大学的高材生，是我最敬重的领导和同事，小我好多岁，却业绩非凡，乐于助人，有求必应。我挨个科室，送去泡馍票和秦鼎茶，感谢领导和同事的关爱。遗憾的是，血源保障科的十多个兄弟姊妹早出晚归，至今还没来的及当面说声谢谢。

走出秦岭大山，父亲要我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感谢血站，让我圆了人生梦想。亲爱的同事，我愿和兄弟姊妹并肩携手，为挽救生命多做些贡献，这也是我父亲生前对我的教诲和嘱托。

八

父亲回家了，长眠在他为之奋斗终生的商洛大山里。在父亲墓前，我们兄弟悲痛迷茫，一个月前，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恭送走父老乡亲和亲朋好友，老家南沟口一片寂静，天开始下起了小雨中雨，这是老天也在落泪舍不得父亲离去吗？我们兄弟心情悲痛非常失落，母亲走了，父亲也走了。但只要父母长眠在这儿，无论我们兄弟走多远，这个家还在，手足情深，团结奋进，把日子过好，这才是对父母最好的告慰。

在雨中，我们兄弟接连三天给父亲坟前燃起大火，照亮父亲奔向天堂追寻母亲的路。在雨中，我们兄弟挖来一笼又一笼新土，给父亲全坟。再有十多天就是母亲三周年祭日，大哥说，给妈提前过吧，爹去了哪儿，也相互有了照应。我们给母亲坟前也摆上水果蔬饼，上香烧纸，叩头祝福，祈盼爹妈护佑子孙，在天堂里相濡以沫，健康、快乐、幸福。

父亲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也是奋斗的一生，成功的一生。父亲虽然只有小学文化，却做过会计、石匠、篾匠，无愧于他的名字。父亲名万胜，字三由。我没有问过父亲名字的来历和意义，但我断定爷爷也是个有文化的人。相传老祖先居住在湖北省黄梅县，乾隆年间，为避贪官污吏迫害，一路北上逃到商洛大山深处，大年三十晚才吃上了一顿饱饭。我们至今还有年三十饿上一天，晚上才吃年夜饭的习惯。在国民哥家里，我见过家谱，诵读"人心敏达，祈智乾广，万国咸宁，帮家永昌"，感叹先辈的爱国和智慧。父亲耕读传家，是家风家训的践行者和传承者，我们兄弟也会把这种博大精深的家族文化一代一代传下去。

父亲是一座山，送父亲回家，父亲又融入了家乡这座山。爹，你安息吧！若干年后，我们会回来陪伴你和我妈的。

2021-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