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雪花儿飞

一

春天里雪花儿飞，

我奉献的热血为了谁？

为了生命重新活一回，

也为了受伤的心再也不流泪！

从布鲁尔市回蒙山县的长途班车上，黄小羊听着车上放着祖海的《为了谁》，心里五味杂陈，特别酸楚。他掏出手机，写了首小诗，发了一个微信圈，如释重负，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虽然已是春三月，窗外的雪花还在飞舞。发小卢大壮第一个在微信朋友圈点赞留言。他说，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黄小羊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心里说，大壮怎么知道自己的心事哟，但心里还是感觉暖暖的。

来布鲁尔市找卫健委黄主任，黄小羊犹豫了一个礼拜，去还是不去？爱人雪花刚刚出院，身体虚弱，儿子一轩上小学，老家父母身体也不大好。医药费差三万多元的缺口，光输血费用就花了一万八千元，这不是个小数字。他最终还是决定，从蒙山赶到布鲁尔市，找一找多年来的“大哥”，也许“大哥”真能轻松地就解决了这个困难。

黄小羊这是第五次来布鲁尔市。市卫健委在环城西路阳光大街，门房有保安，进出需要登记，出示证件，测量体温，检查特别严。

“我找黄主任，黄大哥……”黄小羊有点不自信，怯怯地说。

门房保安一惊，问：“你从哪里来的？你是黄主任什么人？预约了吗？证件！”

黄小羊掏出身份证递给保安，保安一看：黄小羊，家庭地址也是蒙山，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热情起来。因为没有预约，保安对黄小羊说：“你先在门房沙发坐一下，我给办公室打个电话。”

保安说：“黄主任不在？他是黄主任小弟，从蒙山来的。哦、哦……”另一个保安说：“黄主任的本田雅阁早上不是进来了嘛。”

不一会儿，办公室魏主任抱了一个纸箱下来，笑着对黄小羊说：“小羊啊，黄主任去成都开会了，至少得一个礼拜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事就给我说吧？黄主任交待了，这两瓶泸州老窖两盒天府酥糕要你带回去。”

黄小羊又怯怯地站起来，对魏主任说：“哦，也没有什么事，只是来看看黄主任。”魏主任笑了，心里说大老远来看黄主任哪有空着手来的？反复推让，但是黄小羊没有拿酒和酥糕，对魏主任和保安笑了笑，转身就走了。

一个月前，黄小羊的爱人蒙雪花在蒙山服装厂上班，突然腹痛难忍，被紧急送往布鲁尔市第一人民医院。黄小羊是蒙山县委后勤保障科司机班的司机，赶紧请假立即开车往市医院跑。医生诊断，蒙雪花是子宫肿瘤得赶紧输血手术。我的天啊！黄小羊一下子吓晕了。主治医生说：“不要怕，肿瘤是良性的，赶快备血手术吧。”

黄小羊松了口气，这才打听到市卫健委，拨通了黄主任的电话。黄主任倒是很热情，直接给市中心血站打了电话，还派办公室魏主任到医院看望了他的爱人蒙雪花。爱人的输血手术很成功，住了半个月院就康复出院了。但是输血手术前前后后花了八万多元，东借西凑，医院按百分之六十比例报销，还有三万多元的缺口。回到蒙山，黄小羊感觉头都大了。

星期三是布鲁尔市中心血站蒙山固定献血服务日，黄小羊中午下班匆匆吃过午饭，就赶到了献血点。采血护士南亚楠老远就热情地打招呼：“黄洋大哥，今天又来奉献爱心啊?”

黄小羊说：“亚楠姑娘，我今天还不能献血，想咨询你一个关于无偿献血法律法规的事儿。”南亚楠说：“黄洋大哥，莫客气，你问吧。”

黄小羊顿了顿，把南亚楠叫到僻静处，说：“亚楠，给你说实话吧，我不叫黄洋，我叫黄小羊。黄洋就是布鲁尔市卫健委主任啊，这十多年，黄主任先后获得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铜奖、银奖、金奖，其实血都是我献的。咱布鲁尔市无偿献血优惠政策规定，金奖获得者父母配偶子女临床用血全部免费报销是吧？我爱人输血手术花了八万多，光血费就是一万八。你说黄主任是不是应当帮一下我这个忙？”

楠小楠吃了一惊，说：“你叫黄小羊？《献血法》规定国家提倡十八周岁至五十五周岁的健康公民自愿献血。冒名顶替献血是违法的。捅破这层纸，你想黄主任对你怎么看？他那样的大领导，能失得起这个面子吗？”听完南亚楠的话，黄小羊犹豫了。

车快到蒙山了，黄小羊晕乎乎的，他后悔没有听南亚楠的话。心里想，这位曾经对他说有啥事就来找“大哥”的黄主任，是再也不能去找了。回到家里，雪花说：“小羊，不要发愁了，三万元有着落了。”黄小羊张着惊讶的嘴巴，半信半疑地望着妻子。

蒙雪花说：“刚收到汇款，是大壮从安定寄来的。”

二

黄小羊感动得泪水在眼眶打转，心里默默地说：“大壮，我的好兄弟啊！”

黄小羊的老家在海山市安定县毛竹乡，那里群山环绕，竹林四季青翠。卢大壮和黄小羊是邻居，从小一块玩着长大，竹林里抓野鸡，上山撵兔子，稻田里捉黄鱼，形影不离。父母除了一年做务两季水稻外，还会编背篓，山上干活，下山赶集，背篓家家少不了，背孩子也背货物。黄小羊的哥大羊用背篓背过他，大壮也用背篓背过小壮。最多的时候，大壮和小羊在竹林里放羊，站在高大的安定山上，黄小羊对卢大壮说：“从这儿向西是成都，向北翻过秦岭是西安，咱长大要是能走出这大山就好了。”

要想走出安定大山，只有两条路，就是上大学和参军。黄小羊和卢大壮都拼命读书，上了安定高中，可惜两个高考都落榜了。黄小羊对卢大壮说：“那咱就去报名参军吧。”

报名，政审，体检，黄小羊一路顺风，卢大壮却在体检关被刷了下来，听力过不了关，把“海山”听成了“改天”。黄小羊参军入伍的那一天，胸前戴着大红花，父老乡亲敲锣打鼓欢送。卢大壮也激动，说：“小羊，你当兵也就是我当兵。”一直把黄小羊送到安定县城。

黄小羊当的是消防兵，驻地在布鲁尔市蒙山县，属布鲁尔市消防总队蒙山大队。走进军营，大壮隔三差五就来信鼓舞，黄小羊能吃苦刻苦锻炼，多次受表扬。在一次扑火现场奋勇向前抢救受伤群众，还荣立了三等功。那年冬天，布鲁尔市血站采血车来到蒙山，县消防大队开展集体献血活动，黄小羊踊跃献血，有了一本红色献血证。

从蒙山回安定探亲，要有六百多里路。第二年春三月休假探亲，黄小羊特意带上了立功证和献血证，给父母买了礼物，还给大壮带了蒙山雪梨柠檬。

黄小杨参军入伍后，卢大壮也没闲着，他学会了驾照，买了小货车，从毛竹乡到安定县城跑起了货运。十多天探亲假里，黄小羊除了走了几家亲戚外，几乎每天都和大壮在一起，装货卸货。休息时，黄小羊给大壮讲军营里的故事，给他看立功证和献血证。

“立功证这辈子是不想了。献血证是个啥？我能献血不？”卢大壮问。

黄小羊说：“咋不能？只要是十八岁以上的健康公民，都能献血救人。大壮，你去献个血，国家也能给你发和我这一模一样的献血证。”

大壮很好奇，当天送完货，刚好看见海山市血站采血车在安定，就在黄小羊陪同下献了血。

大壮不仅拥有了和小羊一模一样的献血证，血站采血姑娘夸奖他献血救人功德无量，还给他送了个写有“无偿献血无上光荣”的水杯，不久又收到血站发来的感谢短信。大壮激动地对黄小羊说：“我没当得了兵，献个血也是对国家做贡献哩。”

山高路远隔不断手足情。大壮结婚，黄小羊特地赶回安定，礼金上了一万元。大壮说：“你才当了几年兵，哪有这么多钱？”黄小羊说：“部队发津贴呢，都攒着，你结婚，我怎么也得帮着点。”

黄小羊退役没有回安定，却在蒙山找个工作成了家，担心父母年龄大了，大哥一人照顾不过来。大壮给黄小羊写信说：“蒙山毕竟离成都近了好多，老家有你哥哩怕啥？再说还有我哩么。”

八年前的六月，卢大壮给黄小羊打来电话：“哈，我得奖了，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银奖，安定县红十字会派我去海山领奖，你能不能回来陪我领奖捧个场？”

黄小羊听了好高兴，这么多年也一直在坚持献血，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他也见识过，只是不敢给大壮说。大壮坚持献血不停歇，接到血站紧急电话还去海山市血站机采献血屋捐献了六七次机采血小板。大壮要他一块去海山领奖，黄小羊一口答应下来：“要得，要得。这快乐，我肯定要和你一起分享嘛。”

那时，黄小羊在蒙山县城建局给领导开车，专门请了假回到安定，非常隆重地陪同卢大壮前往海山，参加海山市庆祝世界献血者日暨无偿献血表彰大会。

海山市大剧院，座无虚席，大厅悬挂着“庆祝第十个世界献血者日，向全市光荣的无偿献血者致敬！”的巨大横幅，激奋人心。市上领导讲话，给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获得者代表颁奖。卢大壮还代表无偿献血者发言。他说，无偿献血，挽救生命，一个普通人只要胸怀大爱，有奉献精神，也能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人。大壮的发言赢来热烈掌声，黄小羊把手都拍疼了，他真心替大壮高兴。

在回安定后，大壮还接受了安定县电视台采访，和黄小羊在献血车前合影留念。

那一年冬天，安定大雪封山，整个山村白茫茫一片。黄小羊的父亲不慎摔倒，人事不省，卢大壮放下手中的活计，就和黄大羊一起冒着大雪把老人送到安定县人民医院。医生诊断，病人已经脑出血，必须及时输血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卢大壮知道黄大羊从小晕血，叫上小壮又冒雪前往海山市献血后，从血站取回安全检测的血液，黄小羊的父亲才得到紧急输血手术，转危为安。黄小羊赶回安定时，父亲已经康复出院。他握住大壮的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黄小羊把大壮送父亲并献血救治的事说给爱人听，蒙雪花说：“大壮是个好人。”黄小羊说：“忘了哪儿也不能忘记故乡，忘了谁也不能忘了大壮。”

三

蒙雪花说大壮是个好人，在她心里，黄小羊不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吗？

二零零七年九月，黄小羊入伍。蒙山和安定还是有区别的，除了都种水稻外，安定多的是竹山林海，蒙山多的是丘陵，种的是雪梨和柠檬。军营是个锻炼人的地方，黄小羊特别能吃苦，五十多米高的训练塔，他拽着绳索，不到两分钟就能攀爬到塔顶，三百多斤重的汽车轮胎，他能翻着汽车轮胎绕训练场一圈不喘气。

大壮来信说：“小羊，你趁早在部队学个驾照吧，将来退役回到了安定，有个技术怎么都能弄个营生。”黄小羊想，大壮说得有道理，就三番五次给聂政委写申请，要求学习驾驶消防车技术，早日奔赴到扑火救灾抢险一线去。聂政委是海山市人，对黄小羊印象特别好，就批准了他去布鲁尔市消防总队驾驶班学了三个月，拿到了驾驶证。学会了驾驶，每次有任务，黄小羊都第一个请战，挺身而出，在消防一线，奋勇争先，多次立功受到聂政委在大会表扬。

那年冬天，蒙山雪花飞舞。布鲁尔市组织开展冬季无偿献血活动，聂政委号召消防大队的热血青年踊跃献血，为驻地医院挽救临床急需输血救治的垂危生命做贡献。

布鲁尔市血站采血车开进了蒙山消防大队，黄小羊是B型血，第一个报名就献了400毫升。县电视台记者还专门做了专访，那个为他采血的小姑娘在镜头前声情并茂地说：“热血救人，挽救生命。生命不可重来，血液可以再生。在这天寒地冻的紧要关头，爱心人士挺身而出，奉献热血，让我们向无私奉献的蒙山消防战士致敬！”

黄小羊记住了那个美丽护士的名字叫南亚楠。晚上看蒙山新闻，消防大队集体献血活动还上了头条，看见自己献血的特写镜头，激动的热泪盈眶。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二日中午，黄小羊没有休息，和战友们加班加点训练。刚攀爬上塔顶，还没有站稳，一阵眩晕，整个塔楼都在晃动。

地震了！五十多名消防战士听到冲锋号吹响，快速前往训练场集合。聂政委说：“刚刚接到总队通知，汶川发生了大地震，我们快速组织集结，做好抗震救灾救援准备。”

消防战士们刚打好背包，就接到命令，紧急前往恋坪镇蒙家村抗震救援。

布鲁尔市离汶川以北三百多公里，震感强烈，恋坪镇是蒙山受灾最严重的地方。赶往蒙家村的路上，黄小羊驾驶着越野车左右突围，终于在下午五点钟赶到了蒙家村。

蒙家村地处大蒙山下的一个丘陵，房屋损毁严重。接连三天三夜，黄小羊和战友没有休息，在废墟中寻找抢救垂危生命，把受伤群众迅速护送到村小学搭建的帐篷里集中安置。

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消防战士做饭的姑娘叫蒙雪花，在这次地震中，她失去了母亲和弟弟。母亲正在给放学回家的弟弟做饭，而她地震时早早去了柠檬园蔬花蔬果，幸免于难。

黄小羊安慰蒙雪花：“国家会帮大家重建家园的，你一定要坚强起来。”帮忙安妥了蒙雪花母亲和弟弟的后事，临走，黄小羊把那件厚实的军大衣给蒙雪花留了下来。

抗震救灾，安全血液是最紧缺的救援资源，布鲁尔市血站采血车来到蒙山采血，黄小羊和战友们再次踊跃献血。那位美丽的采血护士南亚楠给黄小羊竖起大拇指，说：“大哥，你们军人都是好样的。”黄小羊微笑着说：“奉献是军人的天职，战争年代，革命前辈抛头颅洒热血，何况遇上这么大的灾情，献个血算什么？”

这一次抗震救援，黄小羊再次荣立三等功，又多了一本鲜红的献血证。

抗震救灾结束，开始重建家园。蒙山县消防大队仍然支援恋坪镇蒙家村。几个月来，消防战士和工匠们一起，在地震废墟现场又为父老乡亲盖起了一院院红砖瓦房。从救灾帐篷搬回到崭新的两层小院里，黄小羊说：“坚强一点，雪花！有困难找政府。政府解决不了的，你就到蒙山消防大队来。”蒙雪花哭了，说：“小羊哥……”

一个雪花飞舞的冬天，蒙雪花迎着鹅毛大雪，来到蒙山消防大队，给黄小羊送来一箱红彤彤的大苹果。

黄小羊惊讶地问：“哪儿来的大苹果，这要花多少钱啊？”

蒙雪花说：“托人专门从陕西买的。能有多贵？能抵得上你们在蒙家村的辛苦吗？”

黄小羊笑了。后来，蒙雪花把柠檬框子架在班车上来蒙山县城卖柠檬，黄小羊星期天都会出来帮忙，给每一个战友打招呼，来买蒙雪花的柠檬。

二零一零年腊月，黄小羊三年服役期满，光荣退役。他专门冒着大雪前往恋坪镇蒙家村和蒙雪花告别。

黄小羊对蒙雪花说，还不知道将来干什么，先回安定老家看看父母兄嫂，看看发小大壮。蒙雪花眼眶发红，说：“小羊哥，你一定要回安定吗？大蒙山能不能把你留下来？”

在回安定的长途班车上，黄小羊带着蒙雪花送给父母和大壮的蒙山柠檬和雪梨，掏出雪花亲手织的柠檬色手套，竟然发现一张纸，上面写着雪花送给他的诗：

春天里雪花儿飞，

你奉献的热血感动了谁？

蒙山蒙水呼唤你，

有一个流泪的姑娘等你海山归……

四

回到海山市安定县毛竹乡，黄小羊心里暖乎乎的，整个春节都沉浸在家乡温暖的怀抱里。

爹妈身体还算硬朗，说也该找个事干要娶个媳妇了，要不就帮大羊卖窝竹笋。大哥学了一门制作窝竹笋的手艺。满山毛竹，黄大羊承包了十多亩竹山，每年冬天把专门定制的瓦罐放了满山坡，来年春上收了嫩竹笋腌制窝竹笋，在安定县城销售。黄小羊也给嫂子和侄儿买了礼物，然后带着蒙山雪梨柠檬去看大壮。那年回家探亲，大壮结了婚，如今大壮的儿子已经会摇摇摆摆走路了。

见发小黄小羊退役回来，卢大壮很是高兴，让媳妇吵了一满桌菜，和黄小羊喝酒，说：“你当了兵，立了功，也算是圆了人生梦想了。我一直在献血哩，大羊是个怕死鬼，见血就晕，小壮也都献了好几次血了。回来就好，跟我一块创业吧！”

黄小羊就把蒙雪花写的诗让大壮看。大壮高兴地一拍大腿，说：“小羊，你个傻呀，有这么好的姑娘等着你，蒙山不一样也过日子吗？你爹妈肯定同意，这儿有我和你哥哩。”

爹妈和大哥果然都支持。返回蒙山的那一天，大壮一直把黄小羊送到了安定县长途汽车站。

大蒙山的春天，柠檬花开，彩蝶飞舞。蒙雪花好像早知道黄小羊是会回来的，接过两个手提包，心里突突跳，高兴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抗震救灾英雄黄小羊来蒙家村了，恋坪镇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家家户户前来欢迎，邀请黄小羊去家里做客。村长握着黄小羊的手说：“雪花这娃灵醒着呢，早年没了爹，地震又失去了母亲和弟弟。以后你就是雪花的亲人了。我们蒙山这地方，虽然不富裕，但只要人勤快，吃穿过日子应该是不愁的。”

黄小羊这才敢问起蒙雪花的父亲，雪花说：“十几岁的时候，父亲骑着摩托车去布鲁尔市卖柠檬和雪花梨，遇车祸了。医院里等不来血液救治，就走了。”

雪花的眼眶又湿了，黄小羊连忙换了个话题，说：“我在消防大队献了五次血，以后还会一直坚持献下去呢，献血救人，积德行善么。”

雪花说：“我也去献过，可血站的护士说，体重刚刚到九十斤，还有点贫血，不能献。”

黄小羊能吃苦，人勤快。雪花家的五亩柠檬树，和母亲做务，果子并不好。黄小羊买来了柠檬修剪灌溉作务技术书籍学习，开始剪枝，施肥，拉水灌溉。眼见柠檬开花结果，一天天见长由绿变黄硕大起来。真是个丰收年，房子里堆满了收获的柠檬，足有五万多斤，黄小羊和雪花早出晚归，开车在蒙山县城蔬菜瓜果市场卖柠檬。

一日在市场卖柠檬，竟然碰见了聂政委。聂政委看了看雪花，笑了，一拳轻轻打在黄小羊的肩膀上，说：“你个龟儿子，机灵的很哟，原来是看上蒙山姑娘了。”

黄小羊只是笑，怎么也不收聂政委的钱。临走，聂政委回过头来，对黄小羊说：“柠檬肯定得种，我要在蒙山给你找个工作，你等我消息。”

过了两个月，聂政委开了越野车，和黄小羊熟悉的几个战友赶到恋坪镇蒙家村。蒙雪花做了满满一桌菜，还拿出了一瓶剑南春酒。聂政委说：“还没有结婚吧？”黄小羊说：“婚是定了，结婚肯定要请聂政委喝酒啊。”

聂政委说：“小羊，给你找下工作了，去给城建局黄局长开车去。”

“我只会开消防车，哪里会开小车？”黄小羊很不自信地问。

聂政委说：“咋不会？会推磨子就会推碾子，一个礼拜就熟悉了。”

聂政委让蒙雪花把黄小羊衣服又收拾一翻，领到蒙山县住建局黄局长的办公室。黄局长四十多岁，精神干练，给聂政委热情让座，倒茶。接过黄小羊递过来的身份证，黄局长对聂政委哈哈大笑起来：“黄小羊，好!好！我兄弟么，正缺一个专职司机呢。”

黄小羊这才知道黄局长叫黄洋，怯怯地叫了声：“黄局长，以后请多多关照。”黄局长又笑了，说：“叫局长就生疏了，我是大洋，你是小羊，以后就叫大哥好了。”聂政委听了十分高兴，和黄局长握手告别。黄小羊就正式在蒙山城建局上班了，当了黄局长的专车司机。

蒙雪花的担子就重了，既要忙地里的活，又要进城卖柠檬。黄小羊干脆就在蒙山县城租了房子，他每周从恋坪镇蒙家村拉来柠檬，让雪花在市场卖。

又到一年雪花飞舞时，临床用血紧张，布鲁尔市中心血站采血车来蒙山和蒙山县城建局联合组织开展“热血温暖布鲁尔蒙山城建在行动”献血活动。黄局长西装革履，还在采血车前接受了电视台专访，正要填表献血时，一个电话打来了。黄局长接完电话，对黄小羊说：“小羊，市委领导来蒙山。你先在这帮着开展献血活动。”说完就匆匆朝隔壁的县委大院奔去。

黄小羊接着拿起黄局长的身份证，填表，体检，献血。

采血护士南亚楠看了看登记表，问黄小羊：“黄洋？大哥你改名字了？你不是在蒙山消防大队服役么？”

一股鲜红的热血流进采血袋，黄小羊的脸红红的，对南亚楠说：“哦，我退役了，现在在蒙山县城建局工作。”电视台记者还给正在献血的黄小羊拍了特写，南亚楠微笑着给黄小羊点赞。

快下班时，黄小羊把一本鲜红的献血证和一把爱心纪念伞送到黄局长办公室。黄局长说：“好，好。献血证就放到这儿，伞你就拿走吧。”

五

黄小羊和蒙雪花的婚礼在恋坪镇蒙家村举行，黄大羊和卢大壮也从海山市安定老家赶来。

婚礼热闹隆重，村长是婚礼总管，把婚礼安排的头头是道，井然有序。流动婚宴彩棚搭起来，欢快的锣鼓敲起来，音响里正播放着《康定情歌》，请来的艺术团吹起了蒙山迎宾曲。聂政委开着越野车来了，好多战友也一块来祝福。黄局长和夫人是开着路虎车自驾来的，礼金就搭了五千元。

卢大壮掏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黄小羊，说：“这两万元，是弟兄们一点心意。祝福你娶了这么好的蒙山姑娘，好好过日子。”

黄小羊坚决不收，说：“大壮，你能从安定赶来参加婚礼，我就感激不尽了。你和我哥要合办安定窝竹笋保健食品厂，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婚礼过后，黄小羊没有让大哥和大壮着急回安定，而是和雪花带着两人游览了蒙山的好多景点。大羊说：“这儿和咱安定差不多，有啥子好耍的？门票贵的要命，花那钱干啥？”这是从安定入伍到蒙山的第五个年头，黄小羊还没有好好逛过呢，说：“这能花几个钱？走，耍走，难得有这么个相聚的机会。”

令人惊喜的是，蒙山公园，蒙山飞来峰瀑布，蒙山彝族山寨，蒙山探海溶洞等诸多景点购票窗口都有醒目提示：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获得者免费游览布鲁尔市所有政府办景点，向光荣的无偿献血英雄致敬！

“哈，这个奖，我还真带着。”卢大壮高兴地说，去年六月小羊陪他去海山市领奖，这个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银奖证书，就一直宝贝似的装在背包里，形影不离。

黄大羊说：“这下可省了不少钱！”卢大壮说：“这不仅是省钱的事，这是一个人的健康、爱心、光荣，都体现在这张免费门票上了。”黄小羊这才想到，护士南亚楠前不久告诉他，布鲁尔市无偿献血优惠政策增加了荣获无偿献血奉献奖获得者可以免费游览所有政府办旅游景点，不管你是从哪儿来的，都欢迎。

黄小羊看到大壮异地他乡受到尊重的自豪和幸福，有点羡慕也有点小失落。他想，这个荣誉，原本他也应该有的。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儿子一轩已经上幼儿园了。黄小羊在蒙山县柠檬情小区首付买了房子，黄雪花一边在市场卖柠檬，一边照顾儿子，小家庭温馨幸福，其乐融融。

黄小羊除了努力工作外，还加入了蒙山县志愿服务大队，参加一场又一场志愿服务公益活动。无偿献血，已经成为爱心习惯，一年两次，从不间断。

二零一五年五月，劳动节后第二天，布鲁尔市血站又来到蒙山县献血点开展献血服务。黄小羊又照常做好充分准备去献血。

“黄洋大哥，恭喜你！你荣获了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铜奖，你们单位还荣获了全国无偿献血促进奖呢。”一见到黄小羊，护士南亚楠就兴奋地告诉了黄小羊这个好消息。

“真的吗？”黄小羊非常惊喜，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南亚楠打开手机里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中国红十字总会和中央军委后勤保障部卫生局联合印发的全国无偿献血工作表彰通知，让黄小羊看。黄小羊果然看到了“黄洋”的名字，布鲁尔市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先进城市，蒙山县城建局荣获了全国无偿献血促进奖。

献完血，拿到鲜红的献血证，黄小羊还真是有点激动，和护士南亚楠告别，南亚楠微笑着说：“祝贺你，黄洋大哥，来布鲁尔领奖，一定要来血站做客啊。”

黄小羊把献血证和一个保温杯纪念品送到黄局长的办公室，告诉了他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的消息。

黄局长笑着对黄小羊说：“知道了，我已经接到市上通知，要按时参加全市无偿献血工作表彰大会呢。小羊，这都是你的功劳啊。忙得不可开交，啥时抽空还真要去献个血哩。”

黄局长收好献血证，把保温杯送给黄小羊，又从柜子里取出两条中华烟和一瓶五粮液酒。黄小羊连连摆手，说：“献个血嘛，举手之劳。我不吸烟不喝酒，杯子我拿上，烟酒不能要。”

黄局长笑了，说：“小羊啊，多少回让你带些烟酒回家，你都不要。这次是奖励你的，你不要大哥就恼火了。你不吸烟不喝酒，去拜访聂政委，总不能空着手吧？”

看到黄局长嗔怪的样子，黄小羊这才把烟和酒一块带走了。

二零一五年是第十二个世界献血者日，活动宣传主题是“感谢您挽救我的生命”，世界卫生组织宣布全球庆祝活动由中国主办，活动主会场设在上海。黄小羊心想，可以和黄局长一起参加心仪已久的全市庆祝世界献血者日暨无偿献血表彰大会了，但是六月十日一大早，黄局长是和蒙山常务副县长一块去市里的，没有叫上他。

六月十四日当天，蒙山县举行了隆重的无偿献血表彰大会和夏季公职人员集体无偿献血活动，黄局长代表全国无偿献血促进奖获得单位讲话，呼吁公职人员踊跃献血，为文明和谐的新蒙山发展做贡献。表彰大会结束后，包括蒙山县城建局在内的六十多家单位参加集体献血活动。护士南亚楠对黄小羊说：“两辆采血车忙了一整天，这是蒙山县乃至布鲁尔市最大的一次集体献血活动，四百多名公职人员成功献血十五万多毫升。”

献血救人，黄小羊打心底里高兴。

一个月后，蒙山县召开人民代表大会，蒙山县城建局长黄洋，高票当选蒙山县县委副书记、县长。黄小羊仍然给黄县长开车，工作单位调到蒙山县人民政府。

六

来到蒙山县政府工作，黄小羊感觉到压力大了。

倒不是新单位人生地不熟，黄县长依然对黄小羊很器重，把他当兄弟看待。压力来自经济，每月一千五百多元的房贷要按时还，一轩的幼儿园托费一月就是一千多，单位同事家的红白喜事要随份子，爹妈年龄也大了，总不能让大哥一个人赡养老人，隔两三个月总要寄上八九百元钱到安定老家去。雪花早出晚归，自己又得按时上下班，心里感到有点内疚。

雪花说：“小羊，你安心上班。我啥子苦不能吃？只要一轩学习好，咱一家人平安健康，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黄洋从蒙山县城建局长升任黄山县副书记县长，应酬一下子多了。他器重黄小羊这个小弟，诚实敦厚，守口如瓶，一般不大重要的事，就吩咐他去办了。黄县长的夫人姓雷，是蒙山中学一名政治老师，刚刚升任副校长，也不带课了。黄县长的老家也在海山，从布鲁尔市军分区转业，和黄小羊有一份故乡情谊在。黄县长夫人说：“叫校长多见外，小羊，你就叫嫂子吧。”

一次，黄小羊把客人送来的土特产搬进黄县长家，刚要走，嫂子就对黄小羊说：“你爱人是干啥的？你跟了你黄大哥这么多年，怎么也得给你爱人解决个编制吧？”黄小羊说：“谢谢嫂子，她在市场卖柠檬挺好的，千万不能难为黄大哥。”

秋高气爽的九月，满城柠檬飘香。黄县长对小羊说：“雪花在市场太辛苦了，蒙山服装厂办公室要人，已经打招呼了，你带上雪花的身份证，去人事局开个介绍信，国庆后就让雪花去上班。”黄小羊受宠若惊，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雪花也很激动，说：“这样也好，工资总要比市场稳定得多。只是我干活没麻达，但这办公室主任我可当不了。”

国庆节后，黄小羊送雪花去蒙山服装厂上班。袁厂长热情地把黄小羊让进办公室，说：“欢迎！欢迎！黄县长和我是战友，你爱人在厂子工作，你就放心吧。”

但蒙雪花坚决推辞了办公室主任的职务，要求下车间，从小烫干起。几个月后，雪花竟然学会裁剪、缝纫、整烫，年底还被评上服装厂先进，发了两万多元奖金。

二零一七年六月，布鲁尔市举行庆祝第十四个世界献血者日暨无偿献血表彰大会，非常荣幸，黄县长带黄小羊参加了这个梦寐以求的表彰大会。布鲁尔市再次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先进城市，蒙山县荣获全国无偿献血促进奖，蒙山县委副书记县长黄洋荣获了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金奖。

布鲁尔市大礼堂，金碧辉煌。在颁奖大会上，黄县长激情高昂，坦言革命前辈在战争年代抛头颅洒热血，为我们开创了美好新生活，新时代里，我们更要热血奉献，为挽救生命推进健康中国建设贡献力量！黄县长的讲话引起会场的强烈反响，三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黄小羊激动，骄傲，快乐，双手拍的啪啪响。

从布鲁尔市载誉归来，黄县长就升任蒙山县委书记，不久就接到市委组织部通知，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

黄书记在中央党校学习期间，家里却发生了天大的事，雷副校长在蒙山中学运动会闭幕式上讲话，突然晕倒，被紧急送往布鲁尔市中心医院。

医生诊断，雷校长是因劳累过度，心肌梗塞，需要紧急输血救治。黄书记从北京打来电话，安慰爱人一心治疗，说一切都安排好了。又把电话打给黄小羊，说：“小羊，辛苦你了，照顾好你嫂子。”

急需的血小板很快从市中心血站送来，经过输血手术，心脏搭桥，雷副校长转危为安，已经清醒，饮食正常，能下床轻微活动了。

尽管蒙山县委和蒙山中学分别派人来护理，前来探望的人也络绎不绝，黄小羊还是在医院里日夜守护了嫂子一个多月，直到雷副校长康复出院回到蒙山。

按照布鲁尔市无偿献血优惠政策，荣获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的献血者，父母配偶和子女可以终身无限量用血。黄小羊帮忙结清了住院手续，还从输血科领到了黄书记为爱人报销的两万八千元血费。

黄小羊把钱交给嫂子，雷副校长惊讶地说：“黄书记献个血，就能报销这么多？”

从中央党校回来，黄书记特意在酒店举办了一场答谢宴，菜品特别普通，没有上酒，但蒙山县各界的一把手都来了。黄书记站起来，以茶向各位致意，说：“在党校学习，分身乏术，承蒙各位对夫人住院期间关照备至，以我个人的名义摆个薄宴，这不违反八项规定，以茶感谢各位！”大家都站起来，黄小羊也站了起来，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黄小羊听说，黄书记又要调动，新工作单位是在布鲁尔市。这消息不久就成为现实。黄小羊在给黄书记帮忙从蒙山搬家到布鲁尔市才知道，黄书记升任布鲁尔市卫健委主任了。

黄书记拍了拍黄小羊的肩头，说：“小羊，你还是在县委工作吧，以后有什么事，就到布鲁尔来找我。”

七

黄小羊就被调到县委后勤保障科车队。一次接到血站紧急电话去布鲁尔市捐献了两个治疗量的血小板，顺便给黄书记带了两箱蒙山雪梨和柠檬，黄书记和夫人还请黄小羊在酒店吃了一顿饭。第二次去，是办公室魏主任接待的他，说黄主任去成都出差去了。

黄小羊的爱心事迹，布鲁尔血站的员工都知道了。护士南亚楠说：“黄洋大哥是海山市人，把青春热血奉献在第二故乡，值得每一个人尊重。”

一次黄小羊再次去蒙山献血点献血。护士南亚楠对黄小羊说：“黄洋大哥，你是蒙山人的骄傲，献血办的老师让我转告你，想以你的爱心事迹为素材，拍个《热血致敬布鲁尔》的无偿献血宣传片。我想你一定会支持的。”

黄小羊说：“亚楠姑娘，请你转告献血办领导，非常感谢，专题片就不拍了。奉献是军人的天职，我会继续参加无偿献血，愿意献血救人，为无偿献血公益事业多做一些贡献。”

不久，以黄小羊命名的“蒙山县黄小羊无偿献血志愿服队”成立了。

穿上红马甲，走上街头，宣传无偿献血，黄小羊心里很快乐，感觉人生又有了新的意义。先前在消防大队的战友，县城建局、县政府一起工作过的同事，纷纷加入到志愿服务队中来。蒙雪花也成了无偿献血宣传志愿者，她对黄小羊说：“我献不了血，但宣传公益总是可以的，多鼓励一个爱心人士献血，就多救一条生命，多好啊。”

南亚楠感激地说：“黄洋大哥，有了你的无偿献血志愿者服务队，我们的工作轻松多了，献血量噌噌噌往上升呢。”

黄小羊说：“虽然无偿献血制度实行快二十年了，但偏远地区群众的献血观念还没有变。我们就是要现身说法，不断宣传爱心文化，让更多人加入献血队伍，挽救生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将来，蒙山献血的人还要多哩。”

热血蒙山大爱温暖布鲁尔无偿献血活动连续开展了三届，活动一届比一届成功。这个冬天，大蒙山北风呼啸，鹅毛大雪飞舞，整个蒙山城乡白茫茫一片。但是在蒙山黄小羊无偿献血志愿者服务队的精心宣传组织策划下，蒙山县社会各界组织了一场又一场集体无偿献血活动。蒙山县服装厂是率先组织参加献血活动的，袁厂长还对黄小羊承诺，日后志愿者的红马甲，蒙山服装厂免费全包了。

献血活动还组织开展到了恋坪镇蒙家村，黄小羊和蒙雪花穿着红马甲，给前来的父老乡亲发传单，讲解无偿献血知识和无偿献血优惠政策。村长也在广播里呐喊：“小羊是咱村的献血英雄。献血有益健康，救人功德无量。快来村上献爱心，送杯子送伞啦！”

无偿献血走进新农村，护士南亚楠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天寒地冻的蒙家村，竟有六十多人成功献血两万多毫升。

蒙山县黄小羊无偿献血志愿者服务队成了响当当的公益爱心品牌。县文化和旅游局的领导找来黄小羊，希望他能协助策划一场“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金奖获得者看蒙山”推介活动。

这一场看蒙山策划活动特别成功，黄小羊向全国各大城市血站献血办提出邀请，报名参加的金奖获得者竟有三百多名。蒙山县委县政府还做出决定，来看蒙山的无偿献血金奖获得者，一律实行三免，免门票，免费餐饮住宿，免费车接车送。

黄小羊和蒙雪花穿着红马甲，热情为全国各地来的金奖获得者服务，蒙山飞来峰瀑布，蒙山彝族山寨，蒙山探海溶洞，每到一个景点，黄小羊都自觉默默地给他和雪花购了票。

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获得者看蒙山的活动新闻还上了《布鲁尔日报》头版头条。县文化和旅游局的领导告诉黄小羊，活动后，全县的雪梨柠檬销量大增，仅仅两个月，快递外销产值就高达两个亿。

黄小羊成了蒙山县的名人，他不但被蒙山县委办评为优秀党员、后勤保障科先进个人，还被蒙山县文明办推选为蒙山好人。

在蒙山县隆重举办的第三届蒙山好人表彰大会上，黄小羊满面春风，胸戴大红花，登上主席台，县委书记为他颁奖，会场响起热烈掌声，蒙雪花和儿子一轩也在使劲鼓掌，笑得合不拢嘴。

黄小羊把荣获蒙山好人的喜讯电话告诉卢大壮。大壮说：“祝贺你，小羊，你是蒙山好人，也是咱安定好人啊！”

八

庚子年春节前，黄小羊和雪花商量，把年休假休了，回一趟安定老家，看看爹妈哥嫂，看看大壮。

雪花说：“也该去安定看看老人了，一轩都上小学了，还没见过爷爷奶奶呢。海山有海吗？安定，多好听的名字啊。”黄小羊笑了，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腊月二十四，蒙山阴沉沉的，黄小羊带着爱人和儿子，在蒙山长途汽车站坐上班车，一路向东。丘陵慢慢的少了，山开始高大起来，儿子一轩最是好奇，一路上不停地向窗外张望，不时向爸爸问东问西，雪花却晕乎乎的，坐了六个多小时才到安定县。

大壮和大羊老早就在安定县长途汽车站等候，一起吃了夫妻肺片、海山抄手和麻辣小火锅，欢欢喜喜回到毛竹老家来。

漫山遍野的毛竹青翠碧绿，房子除了蓝瓦白墙外，全是竹器，竹椅竹床竹梯子，笸篮筛子背篓样样齐全。

今年是父亲八十大寿，黄小羊要去安定县城给父亲办一桌酒席，被爹妈挡了，说：“咱现在不比你小时候，要啥有啥，哪一天少了好吃好喝？”

侄子和大壮的儿子比一轩大好几岁，却稀欠远方来的小弟弟，买了好多吃喝，带到山上竹林逮野鸡撵兔子。

酒席就在家里摆，嫂子和雪花要父母歇着，大壮媳妇也来帮忙。蒸的的是安定腊肉，杀的是自家黑乌鸡，还有香菇木耳，腌制窝竹笋，嗮干的豆角，地窖里扒出来的萝卜红薯，楼上摆放的南瓜，还有自己灌制的香肠，石磨磨出的豆腐，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酒是海山醇，绵淳味浓，香辣可口。也叫来了大壮的母亲，一起祝黄老爹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黄小羊看到爹妈健康乐呵的样子，感觉特别欣慰，心里热乎乎的。

大壮对黄小羊说：“小羊，我只能先陪你两天，小壮还在厂子忙，安定窝竹笋保健食品厂要年前备货送货哩，年后再陪你摆龙门。”

鹅毛大雪飞舞毛竹山乡，蒙雪花和儿子一点也不觉得冷。黄小羊在竹林雪地里逮住一个野鸡撵上一只兔子。他得意地对雪花说：“野鸡发现了人，知道自己飞不出竹林，一头钻进雪堆里，但尾巴露在外面，一提尾巴就捉住了。兔子在竹林也跑不快，但要从山上往下撵，兔子前腿短后腿长，一个跟头栽得就爬不起来了。”

雪花只是笑，儿子一轩说：“老爸你不是吹牛会倒挂金钟嘛，现场表演一个。”

“要得！要得！”黄小羊话音刚落，噌噌噌就爬上了三十多米高的竹顶，左右攀援，找了一个粗壮的竹子，双腿一夹头朝下，来了个倒挂金钟，朝着雪花和儿子笑。

雪花吓得脸色发白，大声喊起来：“黄小羊，快下来，快下来，你不要命了！”黄小羊双手如飞鹰展翅，双腿夹住竹竿，呼的一声就滑落到地上。

正玩得热闹，手机响了，大羊打来电话，说：“小羊，你赶紧到安定来，大壮出车祸了。”

黄小羊一惊，赶紧下山，和大壮媳妇一块赶到安定县城，来到县人民医院急诊室，大壮躺在病床上，头上包着纱布，昏迷不醒。医生说：“病人危险的很，要赶紧输血抢救啊。”黄小羊这才听大哥说，大壮和小壮去邻县送窝竹笋，雨雪路滑，货车一个转弯侧翻了。小壮还好及时跳车擦破了点皮，简单包扎就去厂里了。

可是到了年关，雨雪又大，血液库存不足，医院也等不来血。大壮媳妇急得哭起来，黄小羊从输血科找到海山市中心血站电话打过去，说：“卢大壮可是安定县献血英雄，海山市表彰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获得者，市领导还亲自给他颁奖哪。无论如何也要给大壮送来救命血！”

大雪封路，救命血是第三天上午才送到安定县人民医院的。经过紧急输血救治，大壮终于苏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看着大羊小羊，看着媳妇，说：“莫怕，莫怕，咱这好人命大。”

大壮媳妇就恼火了，说：“逞能当英雄么！不拉货挣钱都要去献血。这下轮到你用血，谁帮你？还不是献血倒的霉？”

大壮就说开媳妇了：“这咋能相提并论哩，没献血的人就遇不上交通事故了？这不是抢救过来了么。”

小羊就劝大壮媳妇：“天灾人祸，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谁也不知道。血还是要献的，没人献血，那出了车祸就更惨了。”

庚子年春节马上就到了，黄小羊，蒙雪花，还有大壮媳妇，就轮流在病房陪伴卢大壮，这个春节就在医院过了。

偏偏又一场突发冠状肺炎疫情袭来，封城封路，压抑的春节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原计划，过了正月初六，黄小羊就要带着妻儿回蒙山上班的，大壮媳妇又晕倒了，也住进了医院。黄小羊只得给蒙山县委后勤保障科和蒙山服装厂袁厂长打电话，续了半个月假。

住了半个月院，大壮终于康复可以行动自如了，大壮媳妇也精神起来。黄小羊和大哥忙前忙后，帮着办理出院手续。令人欣慰的是，大壮是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银奖获得者，从输血科直接给报销了一万二千元血费。

刚刚护送大壮夫妇回到毛竹老家，蒙山服装厂办公室就打来了电话，厂子新引进了口罩生产线，要蒙雪花无论如何得赶回来上班，否则扣除绩效奖金不说，影响口罩生产进度还要处罚。

一路戴着口罩，登记，测温，做核酸检测，千辛万苦终于辗转回到了蒙山，又被隔离十四天，黄小羊和雪花把一轩送回蒙家村邻居家照看，又诚惶诚恐地赶回单位上班。

加班加点，还不到一个星期，蒙雪花就在服装厂车间直冒虚汗，腹痛难忍，晕倒了。袁厂长一边给黄小羊打电话，一边叫救护车把蒙雪花送到了布鲁尔市中心医院。老天保佑，蒙雪花劳累过度，检查出来的子宫肿瘤还是良性的。好在市卫健委黄主任帮忙联系血站，蒙雪花才输血手术，康复出院了。

只是雪花住院前后花了八万多，报销后还有三万元的缺口。黄小羊思来想去，咨询了血站护士楠小楠，还是决定去布鲁尔市走一趟。

九

收到大壮寄来的三万元，黄小羊非常感动，他和雪花商量了一夜，做出了双双辞职的决定。

黄小羊坚决辞职的事，连聂政委和袁厂长都有点吃惊。

在蒙山县委办公室，接到黄小羊的辞职报告，办公室主任犹豫不决，说：“小羊啊，在蒙山能有一个正式编制，真不容易呢。再说，你辞职了，我们以后见了市卫健委黄主任，怎么交待？”办公室主任还把电话打给了县消防大队的聂政委。但黄小羊决心已去，他说：“我在消防大队服役三年，喜欢风风火火的日子，可在后勤保障科司机班，一天也出不了一趟车，还要按时上下班，丢盹打瞌睡。”

黄小羊带着雪花去找袁厂长，袁厂长说：“小羊啊，你这不是让我在黄主任面前难堪吗？我没有亏待你爱人啊，这次事假绩效不少，奖金照发，车间太累，那就到办公室来嘛。”黄小羊笑着说：“感谢袁厂长，心意领了。雪花的身体确实不大好，不能因为她影响了厂子的发展。”

一个月后，柠檬情小区大门右侧的门脸房装修一新，柠檬情川北土特产专营店开业了。

蒙山好人辞去公职开起了柠檬情川北土特产专营店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蒙山县城乡，蒙山县志愿服务大队和蒙山县黄小羊无偿献血志愿者服务队的朋友都来祝贺，口碑相传，开业一个月来，门庭若市。

柠檬情川北土特产专营店经营品种繁多，物美价廉，不仅有蒙山雪梨，蒙山柠檬，还经营安定腊肉和安定保健窝竹笋。雪花还学会拍摄抖音，直播带货，她把雪梨柠檬的耕种、蔬花、施肥、浇灌、采摘、包装以及安定腊肉的熏制、蒸炒和保健窝竹笋的腌制以及疗效，全部拍成了短视频，放到抖音、快手平台上，粉丝达两百多万。

柠檬情川北土特产专营店很快成了蒙山的网红店。聂政委也成了店里的常客，笑着对黄小羊说：“你个龟儿子，机灵的很哟。辞职创业就创业，也不言传一声，我也入个股么。”黄小羊和蒙雪花给聂政委端茶让座，临走还硬塞给了聂政委一大块安定腊肉。

生意最火爆的时候，还是第三届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获得者看蒙山活动之后。

黄小羊全程陪同来自全国的无偿献血金奖获得者，游览了蒙山飞来峰瀑布，蒙山彝族山寨，蒙山探海溶洞，最后一站是柠檬情川北土特产专营店。黄小羊说：“献血救人，向英雄致敬，专营店还要给各位献血英雄送一箱蒙山雪梨和柠檬。”金奖获得者们一片欢呼，在店内外拍照合影，雪花又抓拍了好几个非常吸引眼球的短视频。

黄小羊和雪花不仅把专营店经营的风生水起，生意兴隆，作为蒙山县黄小羊无常心血志愿者服务队的发起者和骨干力量，他们也时刻关注宣传着无偿献血公益，雪花拍摄的无偿献血小视频在抖音上也吸引了大量粉丝围观点赞。

布鲁尔市中心血站采血车定期来蒙山采血点服务。黄小羊再次去献血，他掏出自己的身份证，登记，体检，献血。他对护士南亚楠说：“这么多年，还真有点遗憾，从现在开始，我要实名献血了。”

南亚楠说：“小羊大哥，你虽然一直在默默奉献大爱，却失去尊重、荣誉和快乐。助人为乐是好事，但人生好多事，像考大学、健康体检、参加无偿献血等，都是不能代替的。”

“亚楠姑娘，我还能获得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金奖这个荣誉吗？”黄小羊问。

“肯定能啊，怎么不能？” 南亚楠说：“小羊大哥，你还不到四十岁，国家新规定连续献血三次以上的献血者，可以延长献血到六十岁呢。再说去布鲁尔市机采献血屋献血，一个月可以捐献两次。只要你爱心坚持，拿上两个全国无偿献血奉献奖金奖也是有可能的。”

黄小羊拿着鲜红的献血证，高高地举过头顶，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对楠小楠自信地说：“我会得到这个荣誉的，也一定能得到这个荣誉的。”

第二年春天，黄小羊就买了辆五菱宏光加长面包车，不仅给柠檬情川北土特产专营店拉货，还免费接送献血者去蒙山献血点或者布鲁尔市机采献血屋献血，儿子也成了小小无偿献血宣传志愿者。

雪花飞舞的春天，黄小羊和儿子从布鲁尔市捐献机采血小板归来，回到店里，儿子一轩给妈妈念爸爸在献血时写在留言簿上的诗。

春天里雪花儿飞，

我奉献的热血温暖了谁？

人生就这一辈子，

走在大爱的路上不后悔……

雪花看着儿子声情并茂读诗的样子，深情地望着黄小羊笑。黄小羊又一次打开音响，把祖海的歌《为了谁》放起来。店外雪花飞舞，店内却歌声激扬，温暖如春。

2021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