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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于国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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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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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磨坊》(5)连载

                       五    

 

黑山沟面粉加工厂的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了。

罗前军整天乐滋滋的,心想,他的决策果然没有错,黑山沟照样也可以做得成大生意的。黑山沟的人见了他已不再叫前军了,都一口一声地叫罗厂长。罗书记听了心里也热乎乎的,他当村上的领导,儿子当面粉加工厂的厂长,各执其事,井水不犯河水。

罗书记的老伴心里也乐呵,儿子回来了,说不定一年半载就要抱个孙子的,可总是见前军和慧慧两个爱搭理不搭理的,牛头不对马面,各干各的事。乐了不长时间,罗书记的老伴就忧愁地对罗书记说:“你看军娃两个是咋了,这几年了都不和,别说指望抱孙子了,我看过不长远怕要散伙的。”

罗书记说:“我瞎好还是个黑山沟的书记哩,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关键是前军这几年州城里逛野了,磨他几年性子,还只怕你抱孙子忙不过来的。”

罗书记的老伴便不言语了,他倒希望按前军他爹说的那样下来,多抱几个孙子,哪怕累得要死也是享福啊。

没过几天,果然就出了事的。一早起来,罗书记喝着茶,听着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慧慧收拾了东西,提了个黑皮包正要往学校去。罗前军就喊了一声:“你今天不要去学校了,到厂子上班去!”

苟慧慧愣了一下,依然提着黑皮包往外走,罗前军一下发火了,一把扯过黑皮包摔到地上,吼起来:“叫你去厂子上班,你听见没有?”

苟慧慧说:“虼蚤大个厂子用得了那么多人吗?我不去的,我还是要去教书的。”说着拾起黑皮包又往外走,罗前军一个巴掌打过去,苟慧慧一个趔趄摔倒了。

罗书记连忙起身去拉,可已经来不及了,苟慧慧和罗前军两人已厮打到了一起。

罗前军说:“不要了,不要这丑女人了,离婚!识了几个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苟慧慧说:“离就离,你以为你是皇太子呀!”

罗前军又要去扑打苟慧慧,罗书记照住儿子脸上就是一巴掌:“不好好过日子,叫你胡说!”罗前军气的不敢还手,对他爹吼起来:“过?要过你俩往一块过去!”

黑山沟早就有人偷偷作践罗书记是个扒灰佬,罗书记也是有这个贼心没这个贼胆的,听了儿子的话,气得一巴掌又打了过去。罗前军还是不敢还手,却把气全撒在苟慧慧身上,几脚踢下去,苟慧慧在那哭得死去活来。

罗书记的老伴气得说不出话来。罗书记家里第一次弄得一塌糊涂。

苟慧慧哭够了,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头发出了门,罗前军瞅也没瞅一眼。罗书记以为儿媳去了学校,也没有过问。直到晚上还不见苟慧慧回来,罗书记和老伴这才慌了,到学校一打听,苟慧慧今天根本就没有到学校去。

罗书记这一下可着急了,慧慧若是寻了短见,我可怎么向黑山镇的苟老板交代呀!立即派人黑山沟上下搜寻,直寻到第二天早上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到。

第二天下午罗书记一家正愁的团团转的时候,苟慧慧却回来了,把一张盖有鲜红印章的纸啪一声往桌上一放,说:“离婚有什么难的,不要忘了,财产可是一人一半的,镇法庭不久就来执行的。”

苟慧慧说完,就进了书房,把铺盖卷儿一股脑儿搬出来,理好了,头也不回背到了黑山沟学校里。

学校也知道了罗书记的儿子和苟慧慧打架的事,看到苟慧慧把铺盖卷儿都搬了来,老校长周学舜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心想书记家里闹矛盾,也不便说什么,先把苟慧慧的吃住安顿好,娃们的课还要按时上。

黑娃见苟慧慧连铺盖卷都搬了来,知道事情闹大了,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给苟慧慧搬床板的时候,嘴角动了动,可啥也没有说出来。苟慧慧却对黑娃说:“黑老师,我早就知道包办的婚姻不长远的。可不,这次真就离婚了。”

黑娃愣了一下说:“黑山沟也没有啥留恋的,像你这样好的条件,还怕州城里找不下一个像样的工作?”末了又说:“啥时走了,我找一个人送你去。”

苟慧慧却苦笑了一下,说“教书育人,我喜欢这个职业。黑老师,我不走的,我怕他罗书记怎么的?我在黑山沟教书,国家是有正式名额的。我就看不上罗家那样没文化的人,我要一直在黑山沟教下去,我不相信,过得就不比他罗前军强的。”

黑娃就不再说什么了,苟慧慧离不离开黑山沟小学,他又能决定了什么呢。

 

几天来,罗书记的老伴知到苟慧慧还在学校教书,心里稍稍安稳了些。罗书记想,两个人闹矛盾,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让人劝说劝说,还一样过日子。这个儿子,当了这么个厂长,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过段时间一定要教训教训他,州城里混了几年,就成这个样子了吗?

罗前军仍然啥事没有似的,照直去他的面粉厂忙乎。

黑山沟就这么多户人家,面粉加工厂的生意并不像州城里的厂子繁忙。村里有的人手上钱紧,问罗前军:“罗厂长,欠账不?”罗厂长叼根烟,头也不抬,说:“不欠!”有的人钱不够,问罗前军:“罗厂长,四块钱一百行不?”罗厂长依然头都不抬,说:“不行!”

罗书记知道了,立马过来教训罗前军:“没脑子的货,你知道叫你回来是啥意思吗?家里那缺这几个钱!老子指望你接革命的班哩,可黑山沟的广大群众都让你得罪完了。你听着,从明天起,磨一百斤麦子三元钱,少个块儿八角的就算了,欠帐也要给磨的。”罗前军想争辩,罗书记大手一挥,容不得儿子多说,背着双手离开了。

罗书记刚转身回家,却见杜永明和另外三个人在家里等他。

罗书记望了望那三个人,有点疑惑。一个留背头穿西服的五十多岁的人,他很眼熟,去年在镇上开会,他还发了言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他姓什么,另外两个人,穿着一身警服,看来是黑山镇派出所的警察了。

罗书记连忙把他们让进屋子里,叫老伴赶紧做饭,拿出一瓶酒让杜干部陪着喝。

杜永明今天却一脸的严肃,对罗书记说:“这位是镇上的吴部长,这两位年轻人是咱镇派出所新来的干警。”罗书记就朗朗地笑了,说:“哦,吴部长亲自来呀,辛苦了辛苦了,上级有什么指示,通知一声,我就来了,那能麻烦领导这么大老远的辛苦呢?”

吴部长挪了挪身子,说:“我们是专门来黑山沟做调查的。”

罗书记想了想,对杜永明和吴部长说:“不满领导说,这几年,分地到户了,阶级斗争抓的也不严了。不过,我老罗可丝毫也没有放松对群众进行教育,州城里社会有点乱,可我们黑山沟里,谁家连一头猪也没有丢过的。”

两个年轻警察却摆了摆手,说:“罗书记,不是这个事。”

罗书记转念一想,试探着问杜永明:“小杜呀,是不是前军和慧慧闹矛盾的事,年轻人嘛,过几天就会好的。”杜永明摇了摇头。

吴部长喝了一盅酒,翘起了二郎腿,吐了一个烟圈,对罗书记说:“我们是奉组织上的命令来调查你的,有人告你乱摊派,抬群众屋里的家具粮食,还有借计划生育罚款打人强奸妇女的。”

罗书记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却马上镇定了,说:“是谁在诬陷革命干部了?说实话,这三十多年来,我可是对得起党的,阶级斗争不搞了,农村工作难做你是不知道的,催粮罚款那都是按章办事,至于说打人强奸那根本就是胡说陷害!”

罗书记气得脸都红了,吴部长说:“这可是州城里把控告材料都转下来了,要求速查上报的。我们也得来做个调查呀。”

杜永明就打圆场:“罗书记这人我是知道的,我来黑山沟工作十几年了,罗书记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两个年轻警察就站起身,拿出笔和本子出了门。

罗书记老伴听的慌了,慌慌张张跑到面粉加工厂把儿子往回叫。

 

两个年轻警察找了一个老汉带路,径直就朝赵家有家里走去。

天还没有黑,刘银妮见张老汉带来两个警察,愣住了,是不是赵家有在州城里出了事?正思量着,两个警察就到了面前,一个警察掏了笔和本子,另一个警察问刘银妮:“你是黑山沟的?”

刘银妮哆嗦着回答:“是黑山沟的。文博他爸犯了啥事?”那警察说:“我们是来调查你们黑山沟党支部书记罗胜利的。有人举报罗胜利这么多年抬粮要款,还打人强奸妇女,你要如实反映情况的。”

听说是调查罗胜利的,刘银妮立即就声大了:“你们还敢调查罗书记呀,他可是我们黑山沟的皇上哩,那些事,我怎么敢说,我男人不在家,我孤单单一个女人家,人家报复我咋办?不说吧,你们是公安局的,包庇坏人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其实我是啥都不知道的,你们去调查韩梅花吧,她把罗书记啥事都知道的。”

刘银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两个警察问:“韩梅花是谁?”刘银妮就说:“韩梅花是黑家磨坊的老板娘,是黑山沟小学教师黑白的媳妇!”

两个警察不是凭想象先调查刘银妮的,因为转到镇上的控告材料上提到了刘银妮的事。可是任凭两个警察再怎么问,刘银妮却什么也不再说了。没办法,那两个年轻警察对带路的张老汉说:“走,带我到黑家磨坊去。”

看到那个老汉带两个警察去黑家磨坊去了,刘银妮站在大门里,一手掩了嘴,自个儿偷偷地乐起来。

警察来到黑家磨坊,梅花正在磨坊里忙乎,黒有财和黑梅正在门前给黄牛喂草,黑娃仍在书房里写文章。

带路的那个张老汉老远就喊:“黑娃,黑娃,公安局找你来了。”黒有财一惊,见真是两个警察来了,连忙放下了给牛吃的草,拍了拍衣服,给警察让座。黑娃从屋里走出来,连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两个警察掏出证件,说明了情况,黑有财吐了一口唾沫,搬了一个凳子,自己先坐下来,粗声粗气地说:“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他罗胜利也有今天呀,你们公家人调查的事,可不是老百姓胡说哩,罗胜利当了三十年的书记,他就是我们黑山沟的土皇上么。”一个警察立即掏出本子记起来。

梅花从磨坊里这才跑出来,对黑有财直摆手:“爹,不能说的,千万不能说的。”然后又对两个警察说:“好国家干部哩,我们老百姓只图过个安稳日子,政府的事,我们是不知道的。”黑娃也说:“警察同志,你们调查的这些事,时间长了,也许都传变了样了。农村的工作嘛,肯定有些难办的,可罗书记都当领导三十年了,他是不会违反政策办事的。”

两个警察倒疑惑了,不知该怎么问。这时,罗前军和他的娘却喘着气跑来了。

罗前军看那个警察在本子上记着什么,立即对着黑娃:“诬告,诬告是要犯法的。”另一个警察制止了罗前军,接着问黑有财,可黑有财吞吞吐吐什么也不肯说了。

罗书记的老伴对两位警察说:“好干部哩,吴部长等你们吃饭哩。”警察见再也调查不出来什么,便跟着罗书记的老伴转过身走了。罗前军握了握拳头,对着黒有财晃了晃,跨着军人的大步也紧跟着走了。

到了罗书记家,满满一桌子饭菜已摆了上来,罗书记说:“两位警察同志辛苦了,快坐快坐!”两个警察坐下来,吴部长喝了一口酒问:“调查的怎么样了?”两个警察说:“咳,没有调查到任何证据的。”杜永明就说:“那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

吴部长对罗书记说:“材料都寄到了州城里了,也是无风不起浪的。走了这个过场,我们回去也有个交代的。罗书记呀,以后工作可要讲究方法的,现在可不是文化大革命那个年代了。”罗书记连忙点头说:“是,是。”

吴部长说:“罗书记,天也不早了,你安排一下我们休息,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回镇上上班的。”杜永明却第一次破例没有去刘银妮家,和吴部长在罗前军的房子睡了,两个年轻警察被安排在罗书记的卧室里。而罗书记却和儿子睡在苟慧慧搬走的书房里。

罗书记的老伴那里还睡得着,连夜里又在厨房里忙乎开了。

天亮了好久,罗书记已经早早醒来,他不敢打开收音机,怕惊醒了正在酣睡的吴部长,悄悄地起了床,把香菇木耳装了满满一袋子。八点钟过后,吴部长、杜永明和两个年轻警察先后起了床,洗罢脸,罗书记的老伴把一桌子饭菜就弄好了。

吃过饭,吴部长他们起身要走,罗书记扛起袋子对吴部长说:“我们黑山沟也没有啥好东西,这点土特产,吴部长尝一尝。”吴部长摆了摆手:“不搞这个,不搞这个,我们组织是有纪律的。”

杜永明给罗书记使了个眼色,罗书记放下了袋子,然后对两位年轻警察说:“感谢你们上级领导来黑山沟指导工作,我一定吸取教训,扎实工作,不会再给上级添麻烦的。”

两个年轻警察笑了笑,一起相跟着走了,罗书记和儿子罗前军一前一后送了好远。

 

 罗书记的老伴去学校叫苟慧慧,偏就看见了苟慧慧在黑娃的房子大声说话。她走进去给慧慧说好话,要慧慧回家去,慧慧冷冷地说:“以前叫你娘的,现在我们俩啥也不是了。婚都离了,泼出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不过你放心,我会好好地在黑山沟活下去,活个样子给你儿子看。”

 罗书记的老伴左劝右劝见没了指望,哭丧着脸回去了。黑娃却显得很尴尬,听着她俩的话,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梅花说的没有错,罗书记迟早是要找茬子的。吴部长他们刚走没两天,罗书记就提了个黑皮包,黑着脸来到黑家磨坊,老远就喊:“黑娃,黑娃!”黑娃从书房里走出来,见是罗书记,低声打招呼:“罗书记来了。”罗书记说:“黑娃,知道我来找你有什么事吗?”黑娃说:“不知道。”

 罗胜利嘿嘿一笑:“不知道?那我告诉你,有人把我都告到州城里去了,说我拉粮催款,还打人强奸哩。黑娃,你说,这是不是事实?”黑娃嘴角动了动,不知说什么好,站在一旁的梅花却脸红了。

黑娃嗫嚅着说:“不可能的,那不是诬告罗书记吗?”罗书记又嘿嘿一笑:“黑娃,你别再装蒜了,我敢肯定写举报材料的就是你!”黑娃立即辩驳:“罗书记,罗书记,我黑白可不是那种人,我可以对天发誓的。”罗书记说:“我就知道你不承认的,黄鼠狼偷吃了鸡嘴角一根鸡毛都不留的。你想,黑山沟能写这材料能编这慌的,除了你这个人才还有谁哩?”

黑娃像吃了黄连的哑巴,有口说不出。一旁的黒有财站起来,气愤地说:“罗胜利,国家派人调查你,为啥?风不刮树不摇,老鼠不透空空瓢的,你这么三番五次地找我们黑娃的茬,太欺负人了,我这一把老骨头都给你了。”说着就要扑上来。

罗书记一看黒有财拼命的架势,后退了两步,说:“这个帐,先给你赞着。黑娃,别看你能耍笔杆子,我革命了三十年,就不相信孙猴子就能真翻了天,咱走着瞧!”说完,大手一挥,拎着黑皮包走了。

 黑家磨坊静得出奇,一家人都在生闷气,谁也不说话,晚上饭也没有吃。

 心里最难受的要数梅花了。自罗家的面粉加工厂降价以来,黑家磨坊是彻底垮了,来磨坊磨面的人几天都没有一个,倒要天天给那黄牛弄吃的。黑娃也不管家里的日子是好是坏,整天只知道瞎胡写,这不写出乱子来了。梅花心里慌慌的,国家真是要查了,对她梅花有什么好处?黑娃是知道了那个事吗?

黑娃倒在炕那头睡着了,梅花用脚蹬了起来:“黑娃,黑娃,你醒醒。”黑娃翻个身,梅花就说:“黑娃你吃的多了,你整天就只知道瞎胡写,你告罗书记的状干啥,他在黑山沟当了三十年的书记了,谁敢反对过,你不是在给黑家捅马蜂窝吗?”

黑娃说:“不是我告的。”

梅花说:“不是你告的,还有谁?你是作家么,会写文章么,看把你能行的。”

黑娃气的翻白眼,一脚就把梅花蹬下了炕。黑山沟人的土炕要烧柴的,盘的足有两尺高,梅花一下子摔得哭起来。黑有财听见了,和黑梅来到儿子的房子里,梅花哭的更伤心了。

黑有财拉起儿媳妇,对黑娃说:“这是新社会了,他罗胜利能把人吃了?关键的是我们一家子人要和和气气哩。”看两个人不言语了,就拉了黑梅睡去了。

梅花并不睡觉,衣柜里翻了几件衣服,装了一个包就出门了。黑娃懒得理她,蒙了头大睡起来。

早上起来,黑梅不见了娘,大哭起来,黑娃说梅花拿了几件衣服走了。黒有财一跺脚,对黑娃说:“哎呀,你怎么不拉住她?”黑娃说:“肯定是回娘家了。”黒有财连忙让黑娃去丈人家找。

黑娃上了黑山沟脑,韩老实一家正在吃早饭。黑娃问雪花:“你姐来了吗?”雪花说:“来了,昨晚上深夜来的,可现在不是回去了么?”黑娃立即疑惑了,又问雪花:“她对你说了啥?”韩老实老两口接着说:“不是说玉玉发烧么,借了三十块钱早上就走了的。”

黑娃又问:“她还说了什么?”雪花想了想,说:“二姐还问大姐在州城的住址了,我用笔抄给她了。”

黑娃一拍大腿,连忙往回家跑。把情况说给了爹听,黒有财说:“黑娃,你快往黑山镇去,走得快,还叫得回来的。”黑娃啥也没拿,撒开腿就跑。黑山沟的路,他年轻上学的时候是走过的,可现在是这么难走,黑娃跑一阵喘一口气。

跑到了黑山镇,已过晌午了,到车站一打听,果然有一个女人拎着包搭了去州城的班车。没有希望了,黑娃拖着沉重的双腿往回走。

天已经黑的严实了,黑家磨坊的灯还没有熄灭,黒有财领着孙女坐在磨坊门口,那头黄牛卧在磨坊拐角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它经常转圈儿的石磨。

一弯瘦瘦的月亮快落黑山了,黑娃一个人回来,黑有财失望地问:“见着梅梅她娘没?”黑娃哀叹了一声说:“她八成是到州城去找她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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