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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于国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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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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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磨坊》(6)连载

                           六    

 

黑山是越来越远了,慢慢地就没了山峦,四面一下子宽阔了许多,天空灰蒙蒙的,低的好像马上要塌下来。

梅花坐在汽车里,被车摇得头昏脑胀,想吐吐不出来,想睡,又睡不着,浑身没一点儿力气,瘫了一样躺在座位上。这一下真要离开黑山沟了,可到州城里又能干什么呢?

十多年前,小学读完,韩老实又要她上初中的。初中要到黑山镇上去念,翻过黑山要沿途爬涉五十多里路。梅花不想读了,对韩老实说:“爹,我不念书了,我在家里看妹妹吧。”

韩老实火了,对梅花说:“又是一个臭丫头,有啥好看的。你以为我钱多是不是?爹是想让你多识几个字,将来嫁个文化人,日子也好过的。那像你姐,读了个小学三年级,实实一个睁眼瞎,要不咋就叫人贩子贩了去!”

韩老实越说越气。妹妹雪花只有五六岁 ,生个丫头并没人稀奇的,韩老实本想生个儿子的,却并没有按照心上来。妹妹出生前一年,十七岁的姐姐春花跟着大人去黑山镇赶集,转着转着就找不到了。直到六七年后,和一个瘸子抱了一个小子,回了一趟黑山沟,说是嫁到州城了。

梅花想,到州城里,能去找姐姐吗?姐姐嫁了个瘸腿丈夫,日子能好到哪里去,要不,这么多年别说回来看望爹妈,就连五十一百的钱也没寄回来过。

想着想着,车就进州城了。房子一下高大起来,南来北往的人和车川流不息,十字路口,红灯亮了,一个交警吹着哨子指挥着。终于下了车,梅花却心荒荒地急。她不知道,偌大个州城,该到哪儿去,去找姐姐吗?可不找姐姐,又能找谁呢?

看到一位老大爷走过来,梅花恭恭敬敬地问去州城西坡头巷子怎么走,老大爷给她指了路,说是坐39路公交车,终点站就到了。她谢了老大爷朝前走去。身上只剩下十多块钱了,梅花不敢坐车,万一找不到姐姐可咋办呢。

 

走了好长时间,终于到了西坡头巷子。西坡头巷子和州城比起来,可是天地之别了,房子低矮低矮的,好多还是石棉瓦搭的简易棚,地上凹凸不平,臭烘烘的污水四下流淌着。

梅花来的时候,只装了几身衣服,总不能空着手走进姐夫的家吧。她思量着外甥刚刚该有十三四岁了吧,便在小摊上买了五块钱的麻花,掂了掂又买了四块五毛钱的点心。

梅花问一个正在洗衣服的老婆婆,老婆婆四下打量了一下梅花,说:“哦,黑山来的?你是找雷瘸子的吧?拐角那摆摊的不就是。”梅花顺着老婆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烟柜后面,门边靠了一个拐杖,这一定就是姐夫了。

雷瘸子见梅花拎了麻花点心走过来,一下没认出来,问:“我这有便宜点心,绝对没变质,你要不要?”梅花又瞅了瞅雷瘸子,没有叫姐夫,说:“我是梅花,我姐哩?”

雷瘸子一愣,柱了拐杖站起来,咧开嘴笑了:“咳 ,咳,你看我这眼睛!梅花妹子来了,快进屋坐吧!”

梅花走进门,院子很小,北边一间瓦房,南边一个简易棚,中间敞开着,一个柜子里放着盆盆罐罐,这肯定是厨房了。梅花见屋里没有人,又问:“我姐哩?”雷瘸子说:“你姐上班去了。”梅花又问:“刚刚哩?”雷瘸子一瘸一拐地倒了一杯水,端了一个矮凳子,说:“刚刚上学去了。”

梅花就放下麻花点心,接过姐夫手上的水,一句话不说,愣愣地坐着。

 

梅花正愣愣地想着,突然听见门外一个女人喊:“瘸子瘸子,快来帮忙把这个铁丝袋子抬下来,今天可拾的不少哩。”梅花出了门,一看是大姐春花。

春花头上乱蓬蓬的,脸上白一道,黑一道,戴着一双分不清黑白颜色的手套,拿着一个铁耙耙,一辆人力三轮车上堆得满满的,纸箱子,废本子,塑料盆子啥都有。

雷瘸子小声说:“梅花妹子来了。”春花看到梅花,唰脱了外面一件衣服,扔了两只手套,扑过来,抱住梅花,喊了声“梅花”,“哇”地一声就哭了。梅花的眼泪一下子也跟着下来了,搂着春花的肩膀,不停地喊:“姐,姐!”

雷瘸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吃力地收了烟摊,把三轮车上的袋子箱子使劲搬下来。

姐妹两个哭够了,春花把梅花让到瓦房里坐下,拉着妹子的手问:“爹哩?娘哩?”梅花说:“爹妈啥都好着哩,雪花都初中毕业两年了,爹说要给招一个上门女婿的。”末了春花又问黑娃,梅花不敢说和黑娃闹矛盾的事,怕大姐听了伤心。

梅花说:“姐,我这次来州城,是不想急着回去的,看能不能找下个什么活儿干,玉玉大了,黑家磨坊彻底垮了,山沟里日子咋过呀?”

春花说:“州城里活是不好寻,你姐夫腿脚本来就不好,前年挖土方,偏又给塌了。国家原来还发低保的,可现在几个月都没领到了。不过,梅花你不要急,就在姐这住着,瞎好吃饱,西坡头巷子朝南就有个劳务市场的,迟早找个活干肯定能找得下的。”

正说着,雷刚放学回来了,梅花看小外甥长成大小伙了,瘦高瘦高很精神,梅花忙拉了外甥坐了。雷刚四岁多的时候还在梅花怀里撒娇过,可现在想不起来了。

春花说:“这是你二姨。看你二姨给你买的麻花点心,明天去学校带上。”雷刚甜甜叫了声二姨。这时,雷瘸子已把晚饭做好了。一盘子馍,四碗稀饭,竟还炒了四个菜,一盘鸡蛋,一盘冬瓜,一盘土豆丝,还有一盘红罗卜炒粉条。

吃过饭,雷瘸子去简易棚里和儿子睡了。坐了一天车,梅花却没有睡意,一直和大姐说到半夜。

州城里的夜晚并不清静,汽车声火车声响了一晚,梅花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雷刚就起来上学了。见春花起床了,雷瘸子问:“早上给妹子做啥饭?”春花正在换一身衣服,对雷瘸子说:“你吃你的,我和梅花到饭馆吃去。”

梅花跟着姐姐走出巷子,春花四下看了看,见一个写着“岐山哨子面”的饭馆正呼呼地冒着火苗,就拉了妹子走进去,说:“老板,来一大一小两碗扯面。”面做好了,春花把大碗推给梅花,自己端了一碗小的。梅花说:“姐,我吃不完的。”春花说:“吃,咋就吃不完?”

吃完了面,一人喝了一碗汤,春花又说:“老板,再来个肉夹馍,多来点瘦的。”梅花以为要把馍给姐夫带回去,春花却把肉夹馍用袋子装了,塞给梅花,说:“姐带你到劳务市场去。”

梅花就又相跟着大姐,走出了西坡头巷子,往南一拐,朝劳务市场走去。

 

劳务市场乱糟糟的,一大早人就挤满了,来找活的人穿着都很破旧的衣服,操着南腔北调的口音,在市场里转来转去,不用看就知道是来州城打工的农民。

好久也没见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老板模样的人。

眼看太阳升高了。春花对梅花说:“我还要赶紧去垃圾场的,十点半垃圾车一到,好东西都让别人抢光了。你就在市场上等,迟早是有老板雇人的。天黑了,你就赶紧回来,没有证件说话可疑的老板,你可千万别跟着去,不论找个瞎活好活,你给姐说一声。”

梅花笑了一下给姐答应了,末了,春花又问:“回来的路,记得不?”梅花说:“记得。”春花又叮咛一声:“西坡头巷子南段25号,雷汉生。”梅花又笑了笑说:“姐,我记下了。”春花这才拍了拍梅花,转身匆匆离去。

太阳落下去了,几处饭店已亮起了灯,梅花还没有找到活干。倒是有一个油乎乎的胖男人问梅花会不会包饺子会不会扯面,梅花想起大姐的叮咛连说不会,那胖男人转身又走了。

梅花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来,春花正推着空空的三轮车向巷子口张望。到了家里,梅花把那个肉夹馍掏出来,塞给雷刚让孩子明早带着上学。春花就埋怨开了:“梅花,出门了自己要照顾好自己,身子骨要紧!不要急,明天继续去找。”吃过晚饭,春花和梅花都感到困乏,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梅花没有找到活,第三天梅花也没有找到活。第四天天快黑的时候,心灰意冷的梅花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不是黑山沟的赵家有吗?

那个眼熟的男人,三十多岁,不胖也不瘦,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脚上穿着一双光亮光亮的黑色皮鞋,手里举着一个黑匣子,用带着一点黑山口音的普通话正呜哩哇啦说着什么。

是赵家有,没错的。梅花一阵激动,真想不到,在州城里又碰到了一个熟人。激动了一会,心里马上就凉了。梅花想,去年和刘银妮打了一架,半年多了,两个人面对面见了都不说话,赵家有回家,刘银妮肯定向男人告了状的。就是遇见了熟人又有什么用,想着想着,悄悄往后退了退。

赵家有却看见了梅花,老远就惊讶地喊:“哟,这不是黑白媳妇吗?你怎么就到州城里来了?”

梅花这才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去,对赵家有说:“我是来走亲戚的,我姐就住在西坡头巷子的。”州城里见了熟人,梅花的话就多了,见赵家有一直笑着,并没有提梅花和媳妇刘银妮打架的事,梅花就把想在州城里找个活干的事给赵家有说了。

赵家有就呵呵笑了:“梅花,我正要给工地上雇一个做饭的。你来吧,管吃管住,一个月三百元的。”梅花就疑惑地问:“做饭?去工地做饭我能行吗?”赵家有又呵呵地笑了:“会做会做,只要会喂猪,就会做饭的,民工的饭么。”

赵家有又问起了黑娃,梅花说:“在家整天瞎胡写哩。”赵家有说:“呵,老同学的理想大哩。”梅花不言语了,赵家有说:“梅花,你想好了,明天就要开始上班的。”

梅花说:“好,好,我先给我姐说一声。”赵家有说:“那我也认认老乡去。”便在路边买了香蕉苹果提了满满一大袋子,跟梅花一起来到了梅花姐夫家。

春花正和丈夫商量着,劳务市场活这么难找,要不再买一个铁耙耙,让梅花和她一块去垃圾场。话还没说完,却见梅花带了一个大老板来了,听了梅花的介绍,雷瘸子赶忙把赵家有往屋里让。

赵家有递过了水果,笑着对春花说:“呵,州城就是大,十几年了,住在眼皮子底下,乡党和乡党就是不认得。”春花正要张罗着给赵家有做饭,赵家有身上那个黑匣子却“嘟嘟嘟”响起来,赵家有看了看,没有对那个黑匣子说话,就迈出了门,对春花和梅花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派个车来接你。”

春花和梅花一直把赵家有送到西坡头巷子口,赵家有手一招,挡了个出租车坐进去,打开车窗给春花梅花挥挥手,小车一溜烟开走了。

 

雷刚早上上学不久,门外就来了一辆小车,赵家有下了车,司机也跟着下了车,春花梅花早早地在门口等了。

赵家有问:“有行李没?”春花苦笑了一下,说:“梅花走亲戚那就带了行李了?全靠你老乡照顾了。”赵家有就说:“工地上铺的盖的啥都有的。还等着梅花上班哩。梅花,快上车吧!”梅花说:“姐,你放心吧。”匆匆上了车,司机一踩油门,小车就箭一样飞跑起来。

眨眼的工夫,小车就到了一个院子停下来。院子好大好大,院东边正在建一座楼,工人正在脚手架上忙忙碌碌。院子西北角有三间简易棚,棚上有一个黑乎乎的烟筒,那便是工地灶房。

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卷发女人走过来,看了看赵家有,打量了一下梅花,问:“你是哪个?”梅花听不懂,司机忙给梅花解释:“这位是赵经理的秘书。”梅花就对秘书笑笑。

 秘书个子不高,二十多岁的样子,带着金耳环,抹着黑紫色的口红,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瞅的梅花不好意思。

 赵家有对秘书说:“她是我的老乡,叫梅花,专门来工地做饭的。工资嘛,管吃管住一月三百块,就从今天算起。”那女秘书就笑着说:“要得,要得。”赵家有又走到脚手架前,大声喊:“白黑蛋,白黑蛋,来来来,你早上不要和水泥灰了,你来工地灶房帮着先做两天饭。”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从脚手架下跑过来,拍了拍满身的水泥灰,把梅花带到灶房去。灶房里东边三口大铁锅一字儿排开,看样子不烧柴,专门烧煤的。灶房中间放了几十袋子面粉和一大堆萝卜白菜。一个宽大的案板上脏兮兮的放着蒸笼、簸箕、筛子,还有几十个大老碗。西边的房子有一张床,还有一台电视机,一台洗衣机。

名叫白黑蛋的小伙子,手脚麻利地一边整理一边给梅花教如何做工地的饭。梅花看了,心想并不像赵家有说的那样简单,会喂猪就会做饭的。不烧柴要烧煤,灶下边还有一个鼓风机的,梅花只是在黑山镇上读书的时候见过用过灯泡,那里懂得什么用电。要想在这儿干好,还得好好向这个叫白黑蛋的小伙学习哩。

 梅花是个聪明人,一个星期下来,啥饭都做得下来,蒸馍,压面,炒菜,样样饭都香喷喷的,吃的工人们直竖起大拇指夸:“韩大姐,你饭咋就做得这么好,你男人是不是大厨师的?”

梅花就笑了,说:“兄弟,都是出门人,饭菜做的不合口味的,大家多提意见,下一顿一定改。”工人都说:“韩大姐可比河南那个脏婆娘做得好多了。脏婆娘脸不洗,手也不洗的,有一次吃馍还吃出一个虱子的。”

梅花饭做的就更卖劲了,菜洗了一遍又一遍,灶房里洗的干干净净,洗衣机也会用了,做完了饭,还可以看电视哩。梅花感觉是到天堂了。黑山沟能有这么好的生活么?黑山镇上的放映队,三年两年来黑山沟放几场电影,《智取威虎山》放了一遍又一遍,可看的人隔山架岭也不嫌远的。在这儿,不但可以看电视,衣服也不用手洗了,每个月还给发三百块钱哩。想着想着,梅花心里就激动快活起来。

闲的时候,梅花稍稍打扮起来,和春花相跟着去市场买了几身衣服。照了镜子,梅花心里偷着乐,连自己也不敢认了,这真是黑山沟黑娃的媳妇玉玉的娘么?梅花显得越发的年轻了。

 

那个叫白黑蛋的小伙子帮了几天忙,教会了梅花做饭,闲的时候并没有跟着别的工人逛州城,有事没事就往工地灶房跑,一口一声“韩大姐”,叫的梅花心里热呼呼的。

时间一长,人也熟了,梅花就问:“你怎么就姓白了?”小伙子不解地问:“韩大姐,姓白不好么?”梅花就抿着嘴笑了,说:“我玉玉她爸姓黑呢。咋偏偏就碰上了一黑一白的。”梅花又说:“只是名字不好听,这么白白净净魁梧的一个小伙子,咋就叫成黑蛋了?”

小伙子立即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小名,我大名叫白志鹏的。”梅花知道了小伙子是关中渭南人,父母早早就不在了,他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

白志鹏有眼色,手脚勤快,下了班很少闲逛,帮梅花放了满满两缸水,又帮着把两袋子面和了,然后就看《新闻联播》。他最爱看的就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了,几乎每天都没有错过。国家主席要访问美国了,香港马上就要回归了,在工地上,白志鹏就是一个活广播。

 终于有一天,梅花问:“志鹏,有对象没?”白志鹏红着脸说:“还没有哩,哪儿娶得起呀!”梅花又问:“愿不愿意去我们黑山?”白志鹏立即就激动了:“黑山?黑山好呀!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山哩。”梅花就把黑山沟的一切给白志鹏说了。

想起那个叫雪花的女孩子,该是和韩大姐一样漂亮吧?白志鹏越发激动显得精神了,见了梅花,就“姐,姐。”亲热地叫起来,好像早就做了黑山沟里韩老实家的上门女婿似的。

一天下午,梅花洗完衣服正在晾,一辆小车开进工地院子。赵家有和秘书走下来,还带来一个十岁多的男孩子,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梅花一眼就认出了是赵家有的儿子文博,鼻子眼睛和刘银妮一模一样的。

赵家有对梅花说:“我们来看看你,老乡嘛,不要客气,有啥困难,你尽管对谢秘书说。”梅花连忙把三人让进灶房西屋里。

谢秘书依然打扮的很妖艳,这次却和气了许多,拉了梅花的手,瞅了瞅屋子,说:“韩大姐真能干的,女人家有你这么利索就好喽。”梅花就笑笑,拿了白志鹏买的花生瓜子给赵家有的儿子吃,问:“文博,州城里上学,想不想黑山沟呀?”

赵家有立即就递了个眼色,咳嗽了一声。谢秘书又问梅花:“大姐,赵总老家真就没啥亲人了?”赵家有立即就答话:“你咋就不相信我哩,要不,我会把儿子接到州城里上学。这里有啥好了,一年半年就换一个地方!等有钱了,我们还要回黑山沟盖个别墅的。”

梅花就接着说:“赵经理是个好人。日后你们到黑山沟盖了别墅,只要身上有钱,日子赛过活神仙的。州城里的人去了,都夸是世外桃源的。”顿了顿,梅花又笑着对谢秘书说:“回了黑山沟,我给你当保姆,行不?”谢秘书就张开紫红色的小口,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咯咯笑起来:“韩大姐当保姆,要得,要得。”

谢秘书笑的夸张,可赵家有的儿子文博没有笑,离谢秘书远远的,看着梅花,眼眶的泪水快要流出来了。赵家有拉着儿子往出走,说:“你俩先聊,我找白黑蛋有事哩。”

工地院子里,赵家有大声喊:“白黑蛋!白黑蛋!”白志鹏刚好卖了一包锅巴走进来,那锅巴是给梅花买的,看到赵经理拉着儿子叫他,连忙把锅巴递给文博,说:“叔叔到处找不着你,你却先来了。”转头又问:“赵经理,是不是又要安排新任务了?”

赵家有说:“咳,有啥新任务!这个月底,你给工人安排放一场电影。黑蛋,活跃活跃工人文化生活,你可一定要办好哟。”白志鹏连声说:“赵经理,这不是个难事,你安排的事,我每次都办的好好的。”

梅花和谢秘书走出来,赵家有掏出那个能说话的黑匣子看了看,对梅花说:“不早了,我们还要去好莱坞大酒店的。”说完叫儿子和秘书上车,自个儿开起来。赵家有给梅花和白志鹏挥挥手,小车又箭一样远去了。

 

到了月底,白志鹏早早就去州城电影院谈好了给工人放电影的事。

从电影院回来,白志鹏高兴地对梅花说:“姐,你猜演什么电影?《野山》!根据咱州城鹿作家的小说改编的,好看得很哩。说是弟兄两个换媳妇,这世上事就是怪,弟兄两个咋就把媳妇换了?”

梅花说:“志鹏,你编的吧?”白志鹏急了,一本正经地说:“姐,我咋会骗你哩,我看了内容介绍的。”梅花听了高兴地笑起来。白志鹏又对梅花说:“姐,我去西坡头巷子,把大姐一家也接来吧,反正这电影又不卖票的。”梅花又问:“赵经理一家晚上也来看么?”

白志鹏就嘿嘿笑了:“他不会看露天电影的,赵经理家有一套家庭影院,国外进口的,价值一万多块钱。”梅花犹豫了一下,问:“电影是给工人看的,外人来看怕影响不好吧?”白志鹏说:“啥外人,明明是工人家属嘛,怎么就看不得?”便推了工地的三轮车,朝西坡头巷子骑去。

接来了大姐一家子,梅花高兴地买了一大袋子花生瓜子,还给雷刚买了一笼热乎乎的水仙包子。

晚上的电影开始了,果然是白志鹏说的《野山》。梅花和大姐一家子坐在场子中央,白志鹏跑前跑后,又是挪凳子又是端茶。电影很精彩,工人们不时发出欢呼声。电影结束后,梅花要大姐住下,春花说:“那能行?明天礼拜一,雷刚要上学,我还要起早去垃圾场的。”梅花不再挽留大姐,便叫白志鹏把大姐一家子送回去。

白志鹏回来已经月亮偏西,却精神得没有睡意,问梅花:“姐,电影好看不?”梅花说:“想媳妇了?”白志鹏红着脸嘿嘿笑了,说:“姐,啥时回黑山,看看雪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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