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梅花走了大半年了,连个音讯也没有,黑娃心里七上八下的。
在学校里教书,黑娃心里也乱糟糟的,有一次给学生上语文课,讲到《景阳冈》,竟说《水浒传》的作者是罗贯中。苟慧慧知道黑娃有心事,转着弯子巧妙地给纠正了。
慧慧倒真把黑山沟小学当了家了。秋季开学,她回到了镇上托人报了电大成人教育大专班,除了上课,批改作业,每天就看电大发的函授课本,好多问题自然要请教黑娃。
自从梅花走了,黒有财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梅梅又是哭着要妈妈,黒有财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才好,一家人饥一顿饱一顿的。慧慧就时常关心起梅梅来,衣服脏了给洗,有时饭也在一块吃,好几回,梅梅星期天就住到了学校。
黑有财催促黑娃:“你也不打听打听梅花的音讯,这么点大的事,咋家就不要了吗?”黑娃心里怯怯地走到黑山沟脑。丈人韩老实却没有数落他,反倒说起梅花的不是来:“死女子,嫁了个文化人,还有啥弹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不过,黑娃你不急,她肯定去州城找你大姐春花了。年里怎么也得回来。”
黑娃说给爹听,黒有财稍稍放了心。黑家磨坊好长时间没有人来磨面了,灰尘落了一层。那头黄牛卧在磨坊的拐角处,吃着干草,无精打采的样子,显得越发瘦了。
黑娃放学后钻进书房里,正在修改《黑山沟的传说》,却听见屋外来了好多人在争吵,出来一看,罗书记拎着个黑皮包,带了四五个年轻人,正和黒有财争辩着。罗书记是要依法收上缴款了。
都说姜是老的辣,罗书记当了三十年的书记,春风得意,可这几年却遇到了不少烦心的事。赵家有不就是在州城里弄了几个钱吗?刘银妮就这么牛了,杜干部每次来黑山沟了,几乎每次都少不了去刘银妮那儿住的,偏就敢和他罗书记对着干,屁股都不让摸一把。
还有这个黑娃,念了几天书,肚子里有一点文化,竟敢算计到老书记的头上了,吃了喝了屁大的文章都没写成,竟敢写状纸告我了,镇上的公安来查了,不是啥也没查出来嘛。
还有前军和慧慧闹离婚,一个学校里教书,就没有你黑娃的责任?想着想着,心里火就上来了。告我?韩梅花跑了,连个人证物证都没有,法律上可是要看证据的。会写文章有什么了不起,一定要收拾黑娃这个坏东西的。便组织了几个年轻人,来到黑家磨坊,黑娃一家的上缴款还没有交哩。
“黑娃,黑娃,你今年的上缴款交还是不交?”罗书记见黑娃从屋里走出来,就上前吼开了。
黑娃说:“罗书记,你看磨坊多半年都没开张了,家里哪有闲钱呀?你看,还是从工资里扣除吧!”罗书记立即声就大了:“黑娃,你可是人民教师!自古以来,皇粮国税,一个子儿都少不了的。去年政府已免你一百五十八快钱了,今年是不能顶帐的。”
黑有财就说:“罗书记,你说是皇粮国税,人人都不能少的,可黑山沟没交的又不是我黑家一人,赵家有交了吗?”罗书记大声说:“你管人家赵家有交不交,赵家有是个大老板,能没有钱交上缴款吗?不交上缴款,可是违法的。”黒有财说:“没有就没有,看你罗书记能把我咋了?”
罗书记啪一声放下黑皮包,指了指黒有财,说:“由得了你了?”转过身,对几个年轻人说:“去,把大小石磨全都抬走!”几个年轻人就走进磨坊,动起手来。
黑娃干着急,转着圈子,黒有财声音都有些哑了:“罗书记,你把我的命拿去吧。” 做豆腐的小石磨是抬下来了,可几个人去搬大石磨,搬来搬去,却怎么也搬不动。
磨坊拐角的黄牛却“哞——哞——”叫起来。罗书记见搬不动石磨,就说:“把牛拉走!”几个年轻人就找了绳子把黄牛绑了,使劲往外拉,绳子绷成一条线,黄牛竖起尾巴往后蹭,但瘦弱的黄牛那拉得过三四个小伙子,挣扎了一会就被拉出了磨坊。
黑娃气的抱头蹲在地上,黒有财却安慰起儿子:“算了,算了,拉去就拉去,省的喂了。”
罗书记的老伴见拉了一头牛回来,立即就不高兴了,说:“家里干干净净的,牛往哪儿喂呢?”罗书记想了想也是,便对几个年轻人说:“把牛送给半山的孙老头吧。就说政府照顾五保户,送他一头牛。喂肥了,来年春上牛贩子来了,三百两百由他卖了。”几个小伙子就又拉着牛走了。
罗书记的老伴就说:“慧慧不回来都大半年了,真就这么散伙了么?你整天忙的,就不操心军娃的事。”
罗书记就又走到学校里,老校长周学舜热情地让罗书记坐了,罗书记说:“你把慧慧叫来!”老校长叫来了苟慧慧,知道是书记的家里事便退出去了。
罗书记问:“慧慧,真就不跟前军过了?爹这几年啥地方对不起你了?”慧慧冷冷地说:“以前我认你是公爹的,现在只当你是黑山沟的书记了。不是你罗书记对不起我,嫁给前军这几年,他啥时把我当个人了?”
慧慧说着,便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张纸展开,那张纸和慧慧扔给罗前军的那张一模一样,也盖有鲜红印章的,让罗书记看了看,说:“黑山镇上法庭的离婚裁决书,肯定是有法律效力的。”
罗书记见了那张盖有公章的离婚裁决书,知道前军慧慧两个算是彻底完了,无可奈何地走回去。
罗书记走回家里,拿起一沓报纸翻起来,可怎么也看不进去,心里竟开始忧愁起来。罗家在黑山沟虽然是小户,三代单传,可从罗瑞生手上,罗家还好在黑山沟算个人物。到了儿子前军,却出现了这样的烦心事,要前军和慧慧和好,看来是没有希望了。
黑山镇上的苟老板是好得罪的吗?原想的是结了黑山镇上有钱的亲家,离镇上的头头脑脑近了,日后说不定还升个一官半职的。这下倒好,前军和慧慧离了婚,只怕是苟老板是不给好脸色看了。苟慧慧说了,离婚后,财产可是一人一半的。
法律上的事,罗书记当了这三十多年的书记,知道法律不是闹着玩的,心就慌了,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家业,怎么说分就分一半走了。就叫了老伴,说:“咱们把家分了。”
老伴一下哭起来,说:“你官当的糊涂了,咋们一家现在就剩了三个人,是把军娃分出去,还是把我分出去?”罗书记说:“当然是分前军了,这个不争气的货!”
罗书记的老伴就要撕打起来,罗书记却拉了老伴坐下来,前前后后分析了利害。眼看到了这个地步,罗书记的老伴也只得同意。罗前军心想,分开了过也好,省的老子指手划脚的,就我一个儿子,多大的财产分了还不都是我的。
罗书记的老伴就又哭哭啼啼起来,说:“分开过,分开过,军娃又没了媳妇,堂堂一个书记的娃打光棍,不怕黑山沟的人笑话么?”罗前军倒安慰了娘,说:“咋就打光棍了,东方不亮西方亮,走了太阳还有个月亮的。黑山沟脑韩老实的三闺女还没有对象哩。”
黑山沟的人不知道罗书记的葫芦卖的啥药,家就这样分了,罗前军就整天住在面粉加工厂里,十几天都不见他的爹,倒是罗书记的老伴心疼儿子,天天来到面粉加工厂,送吃送喝的。
罗前军回到黑山沟,人面前很风光,大人小孩见了恭恭敬敬地“罗厂长”叫着。可忙忙碌碌这么多日子,原想挣些大钱的,偏就老子不让挣钱,要捞一点政治资本。钱是没有攒下多少,闲下来心里却寂寞的很。
黑山沟是没有城里热闹,和慧慧婚离了,他突然想起了州城里的范玲玲,倒不是嫌这个胖女人胖的难看,而是好吃怕动弹,麻将场上是个高手,做起正事儿门也没有,在州城里算是一个酒肉知己,取不成媳妇过不了日子的。
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身影出现在罗前军的脑海里,她就是黑山沟脑韩老实的三闺女雪花。韩雪花从黑山镇上初中毕业已经两年了,虚岁已经十九,瓜子脸,留着一个长辫子,刘海下面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招人喜欢,韩老实的三个闺女,一个赛一个的。但是这两年见了,罗厂长并不和雪花搭话的,雪花见了罗书记的儿子,老远老远就躲开了走。
罗前军想,韩老实的三个闺女,出山一个,嫁了一个,雪花是要招上门女婿养老的,她能愿意嫁出来吗?转念又一想,爹在黑山沟当了三十年的书记了,没有办不成的事的,他就思量着如何去韩老实家上门提亲了。
罗前军想,要不要请一个媒人,虽然新社会了,黑山沟的人却依然相信“天上无云不下雨,地上无媒不成双”的,年轻人相好了,两家大人乐意,便找一个媒人走个过场。
媒人好找,罗前军想自己首先要和韩雪花熟悉熟悉打个基础的。可当书记的爹偏就和韩雪花的二姐夫黑娃闹下了矛盾,前几天,罗书记带人拉了黑家的黄牛。再说,自己开了面粉加工厂,黑家磨坊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了。
得先想个法子和黑娃一家缓和一下矛盾,虽然黑家在黑山沟算不了个人物,但真要娶韩老实的三闺女雪花,黑家好坏也起一个关键作用的。正要关了厂门去黑娃家坐坐,却见赵家有的媳妇刘银妮扛了一袋子粮食喘着粗气赶来。
刘银妮放下袋子,说:“罗厂长忙呀,一百斤麦子磨了本该就要收五块钱的,柴油机可不像黄牛光吃草不喝油的。”听了刘银妮的话,罗前军说:“加工厂迟早是要涨价的,这么多天来,厂子一直是亏本经营的。咦,家有哩?他这么多年不回来了,我在州城也工作了几年,怎么就不见他呢?”
刘银妮就笑了,说:“他州城里挣一个苦力钱,哪敢和你的工作比了,一个地上一个天上的。”罗前军听了舒服,立即给刘银妮磨开麦子了。刘银妮好几天没有白面吃,但是磨磨蹭蹭不想来,她是怕碰见罗书记的,突然听人说罗书记分了家,心想这下罗书记和面粉厂不沾边了,便扛了麦子来磨。
磨完了面,刘银妮就从裤兜里掏出一沓暂新的钞票来,抽出一张十元票子递过去,说:“罗厂长,就按一百斤五元钱收吧,做生意要有个算计的。”罗前军却只收了三元钱,说:“有,有,分了家,钱是不缺的,也不能先涨了你一个的。”
一袋面粉,一袋麦麸子,刘银妮怎么也扛不回去,正在发愁,老远却看见杜永明背了邮包走过来。
杜永明瞅了刘银妮一眼,却远远地喊:“罗厂长,罗厂长,有你的喜信的。”罗前军想,州城里工作了几年,交的都是些酒肉朋友,谁还记得给他写信的。接过杜永明手上递过来的信,看那字体知道是范玲玲写的,懒的去拆,顺手放到了记账的那个桌子上。
刘银妮就高声喊了:“杜干部,有我的包裹没有?”杜永明说:“有,有,我已经去你家了,可门却关着。贵重物品是要当面签字的。”便对罗前军笑了笑,双手一提,扛起一袋面粉,一手又把麦麸子提了。刘银妮背起邮包,紧跟在杜永明后面,乐呵呵地去了。
到了赵家有家里,刘银妮忙着给杜永明倒水,边倒边说:“杜干部,说给你一个新闻,罗书记把儿子分出来过了,八成是怕苟慧慧分了他的家产的。”杜永明说:“苟老板那么有钱,哪儿就看上了他罗书记的财产?女人就像框里的鲜桃,挑完卖完,到苟老板家提亲的不少,可那苟慧慧却死活不答应,好长时间不回去。”
刘银妮笑了,她以为杜干部随便说说,却见杜永明真从邮包里取出一个包裹,交给了刘银妮,刘银妮又随手放到了炕头,正要走进厨房给杜永明做饭去,说:“你杜干部到黑山沟工作这么多年,工作恁认真,可连我这个老百姓一顿饭也没有吃的。”
杜永明背了邮包,起身说:“我还要去黑作家屋里去的,有好消息告诉黑作家的。”刘银妮问:“是韩梅花吗?她怎么就来信了,我以为她再也不回黑山沟了的。”刘银妮要杜干部吃了饭再去,杜永明说:“晚上吧,晚上吧!”
杜永明到了黑家磨坊,却见罗前军早早地来了,和黒有财父子说着话。
罗前军见杜永明和刘银妮相跟着走了之后,便立马关了厂门,装了一包哈德门香烟,径直来到黑家磨坊。
黑有财见是罗前军,冷冷地说:“我黑家的一头黄牛都让你爹拉走了,你来干什么?那头黄牛我在南山可是出了二百元买的。”
罗前军就掏出哈德门烟来,抽出一支递给黒有财,笑着说:“黑老伯,国家的事,我爹也是没有办法,他坐在书记的位子上,收上缴款不带头行么?大家都是黑山沟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爹也觉得歉意,这不就让我给你赔不是来了。”
黑娃听了,就搬了凳子,让罗前军坐了。罗前军又递给黑娃一支烟,说:“黑白哥,咱黑山沟就你一个高中毕业生的,你好好教书,将来肯定能转正,前途大着哩。”黑娃不吸烟,却把烟接了夹在耳朵上,说:“我心里一直想着咋样把黑山教育搞好,那还得靠罗书记支持哩。”
三个人正说着,见杜永明背着邮包来了。杜永明对罗前军笑了笑,就对黑娃说:“黑作家,黑作家,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黒有财以为梅花来信了,忙凑上前看,却见杜永明掏出一张报纸来,递给黑娃说:“省上征集革命故事哩,头等奖发五千元奖金不说,还要成为国家干部,当专业作家的。”
黑娃接过报纸,认认真真地看了,疑惑地问:“杜干部,省上征稿子,这么远,我能行吗?”
杜永明连忙说:“行!搞文化的人就是越远越扬名的,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嘛。你不知道,州城里的鹿大作家,当年高中毕业回来务农,写的文章拿给乡文化站长看,站长看也不看的,见人一走,就把稿子丢进厕所擦屁股了,他后来成名了,文章到处都发表的。”
黑娃点了点头相信了,笑了笑,说:“只怕《黑山沟的传说》得不了奖的。”杜永明说:“一定行的,你再采访采访,润色一下嘛。”
罗前军听不明白,一支烟接着一支烟吸,有点急。杜永明对黑娃说:“黑作家,这张报纸就送给你了,这可是个机会,要抓住呀。”黑娃高兴的要摆酒招待杜干部,杜永明却说:“我还有事找罗书记的。”便背起邮包,和罗前军一块儿走了。
第二天罗前军面粉加工厂没有开门营业,就去了黑山沟半坡孙老头家。孙老头住着一间石瓦房,屋前屋后堆满了柴禾。日头暖和,这时孙老头正精神地喂着村上照顾他的那头黄牛。
罗前军走上前,掏出烟递过去,大声说:“老孙爷,老孙爷,这么大岁数了,还养牛干啥,干脆卖给我算了。”孙老头就乐呵呵笑了,说:“罗书记英明哩,这牛可是村上照顾我这个五保户的。要卖,也要等来年开春喂肥了卖。”
罗前军立马掏出两百元钱递给孙老头说:“老孙爷,好好享你的福,受这个罪干啥?这黄牛就卖给我了,想要啥就买啥去。”孙老头乐呵呵接了钱,用一条绳子绑了黄牛,交给罗前军。
罗前军拉了黄牛并不往回走,而是直接去了黑山沟脑韩老实家。
雪花正在洗衣服,见罗书记的儿子拉了一头牛来,那头牛不是姐夫家拉磨的黄牛么,村上拉走抵了上缴款的,怎么罗书记的儿子把黄牛拉到这儿来了。
罗前军笑着说:“雪花,你爹呢?政府照顾困难户,村上分给你家一头牛。这不,我就给你送来了。”雪花把手从水中抽出来,在嘴上哈了哈气,甩了一下大辫子,说:“不要,不要,谢谢罗书记了,我家并不困难的。”
韩老实从屋里走出来,见罗书记的儿子拉了一头牛,听了个大概,便拿了凳子让罗前军坐了。罗前军掏出一支烟,递给韩老实,笑着说:“韩老伯,不瞒你说,我爹拉了黑家的牛,也不是故意的。你想,我黑白哥是人民教师,他家再不缴上缴款,黑山沟干部的工作就没法做了。”
韩老实吸着烟,低着头不言语,罗前军又说:“韩老伯,其实我爹也很歉意的,就研究把这头牛送给困难户了,肥水不落外人田么。”雪花摆着手说:“爹,不能要的,我们家不困难,再说,我姐夫见了,心里也不好受的。”
罗前军便对韩老实说:“韩老伯,我知道你家不困难的,可谁还嫌钱扎手么?这黄牛瘦是瘦,来年开春喂肥了,买个两百三百不成问题的。”便自个儿把黄牛绑在韩老实家门前的一棵柿子树上。
韩老实对雪花说:“收就收下吧,也难得罗书记的一片好心了。来年春上喂肥了买了,给你姐夫送上两百元去。”
见韩老实收下了牛,罗前军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雪花说话,天快黑了,见雪花没有留吃晚饭的意思,就说:“我厂子还忙,要回去了,家里有啥苦难,就给我说一声。”雪花坐着没有动,倒是韩老实把罗前军送了老远。
到了年关,孙老头提了一瓶酒走到韩老实家,对韩老实说:“你三闺女也不小了,我是来提亲做媒的。”韩老实对孙老头说:“老叔,你这么大年纪了,也不出个远门,咋就知道有那个小伙愿到我们韩家来,我可是要给雪花招个上门女婿的。”
孙老头掂了掂那瓶酒,呵呵笑着说:“实话给你老实说哩,黑山沟虽说有山有水,花园一样,可手头都紧,没一个来钱的门路,小伙子都往山外走,谁还愿到咱黑山沟来?我看罗书记的儿子不错,管他上门不上门,雪花嫁到黑山沟,梅花雪花还不管你两口的老么?”
听见孙老头说的是罗书记的儿子罗前军,雪花一扭身,走进厨房里和娘忙乎起来。
韩老实思量起来,罗胜利的儿子虽然离了婚,可还开办了一个面粉加工厂的,再说他爹在黑山沟当了三十多年的书记。罗前军的文化是没有黑娃的高,可黑娃这几年日子过得并不起色。罗书记照顾过他家一袋面粉一个猪头,前两天罗书记的儿子又送来一头牛的。
韩老实想孙老头肯定是罗书记派来提亲,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便对孙老头说:“给雪花招女婿是个大事,老叔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想等梅花回来了,商量一下再给你回个话。”
孙老头笑了笑,说:“成不成,酒三瓶。梅花回来了,你们一家子商量商量,过年了我有空还会来的。”说完放下酒走了。
转眼年关就到了,黑山沟人又热闹地过起年来,家家户户门上贴上了鲜红的对联,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黑娃问了杜永明多次,并不见梅花来信。黒有财拉了黑梅,天天坐在黑山沟口大青石上等。整个春节没有飘一片雪花,年都过完了,也不见梅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