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于国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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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雪花头一次进州城，又是新婚大喜，心里蜜一样甜，除了在黑山镇上读书，她从来还没出过远门。
高策划一路司机兼导游，州城的景致，一一给雪花介绍，尤其是经过他策划建设的景点州城公园，高策划停下北京现代伊兰特，要白志鹏带雪花一定看看，那是他的得意之作。白志鹏也相当熟悉州城的角角落落，好多大楼还是赵经理承建的，白志鹏心里记得很深，多年工地只是忙，偶尔来过州城公园，也只是匆匆一游。白志鹏西装领带，精神百倍，又领了个美人逛州城，觉得自己就是了美国总统克林顿，天下最威风幸福的人。
三人好莱坞大酒店吃过饭，高策划对白志鹏和雪花说：“新婚旅游，好好逛逛！不嫌弃了就住我家，我先给你姐说一声，给你们收拾收拾！高兴放学，我开车来这儿接你们！”雪花感激不尽，连连道谢，高策划开车回家了。
秋高气爽的深秋季节，州城的景致格外迷人。高楼大厦林立，车辆川流不息，看的雪花眼花缭乱。黑山修了公路，坐的是高策划的轿车，一路走来并不劳累。白志鹏领着雪花公园里转悠，小桥，假山，凉亭，游人如织，好不热闹。
雪花说：“州城虽好，可不是久留之地。家里还有爹娘，学校虽准了一个月假，但学生的课程还是重要，慧慧姐一人带两人的课，我们最多玩十天就得回去。”
白志鹏说：“那当然那当然，我心里也想着黑山沟，我还是村党支部副书记哩嘛。雪花，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以后就要在黑山沟奋斗一辈子了，我带你好好逛逛。西坡头大姐家要去，渭南老家也要回去一趟，在那盐碱地生长了十五六年，毕竟还有我哥我嫂。雪花，你愿意陪我回趟娘家么？”
“愿意，愿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雪花说完觉得不妥，竟然自个儿“扑哧”一声笑了。白志鹏也被逗笑了，说：“好，那我一切听你的，你可要多给我下几个白黑蛋……”雪花听了红了脸，小拳头就抡了上去，乐的合不拢嘴。
小两口正说着笑着，高策划的小桥车就开进了公园。梅花和高兴也走下来，看到白志鹏拉着雪花的手，梅花“嗨”的一声，雪花惊回了头，见是二姐，脸一阵通红。高兴和白志鹏亲近，早已拉了白志鹏的手要回家。
梅花说：“雪花，美得你！找了个书记女婿。结婚也不提前给姐打个招呼，你哥那个窝囊废，肯定也没给行个大礼。好好好，来州城旅游结婚，姐给你补上，想要啥尽管说！”
雪花说：“姐，要啥？要个好女婿就行了。我哥是作家哩，书都出了。世上钱不是万能的，你可不要小看了我哥，他还是校长，黑山沟教育前途大哩！”
梅花愣了一下，白志鹏已经拉着高兴上车了。梅花和雪花也跟着上车，高策划发动了小车，一起朝州城菊花园疾驰而去。
轿车开进州城菊花园小区，高策划把小车停了，梅花领着雪花和白志鹏高兴一起走进五号楼一单元五楼。白志鹏来过菊花园，雪花第一次走近大都市，蹑手蹑脚，能听得见她的呼吸和心跳声。
走近客厅，雪花越发惊讶，如此豪华的现代化居室里的文化人，高策划竟然喜欢黑山沟，越发的不可理解。梅花轻车熟路，俨然一个都市主妇，让白志鹏自个儿倒茶水，招呼好雪花坐下，便走进厨房忙乎起来。
高策划特别的兴奋，不时在客厅和厨房穿梭，要梅花菜多炒几盘，还问雪花喝酒不喝，说是二位新人新婚之喜，一定要好好祝贺一下，随手就掏出一张百元大钞，让高兴下楼买来一对红色蜡烛和一挂鞭炮。
高兴买回来蜡烛和鞭炮，梅花已经将丰盛的饭菜端进客厅。客厅灯火通明，古色古香，碟机里一曲梁祝响起，满屋子涌起浪漫氛围。高兴拿了鞭炮到门口“噼里啪啦”放了，吸引得小区住户也伸出头来寻找热闹。
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加上动听浪漫的音乐，雪花如坠云雾。高策划本来建议要请雪花大姐雷汉生两口子和赵家有的，梅花却说：“一路忙乎了一天，算了算了，改日让志鹏领着雪花去吧！”高策划便收起了电话，打开一瓶陈年西风酒，和白志鹏对喝起来。雪花初来咋到，紧张慢慢散去，竟在二姐的介绍中了解了高策划好多。雪花心里却默想着：“长安虽好，非久留之地。”她不想听二姐的艳羡和自豪，吃了不多便放下了碗筷。
吃完饭，梅花将白志鹏和雪花领进自己的卧室，布局高雅，装修考究。一对红色蜡烛点亮，烛光摇曳。梅花灭掉壁灯嘻嘻一笑：“洞房花烛，金榜题名。快休息吧。”便转身走出去。
白志鹏几杯酒下肚，激情澎拜，哪里还有劳累，望着艳若桃花的雪花，浑身像着了一团火。雪花也含情脉脉望着白志鹏，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像在说话。白志鹏一把将雪花搂进怀里。
“嘘！你以为这是黑山沟呀！”雪花脸颊绯红，轻轻地戳了白志鹏一指头，相互对望，室内静如黑山沟的旷野，彼此可以听见心跳。小俩口相拥入眠，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梅花已经做好了早餐，雪花不好意思，赶紧帮二姐收拾屋子，一起将早饭端进餐厅。
高策划建议带着白志鹏和雪花去西坡头，送雪花去大姐家，顺便去见赵家有，宏伟的《黑山沟旅游开发远景规划》还得赵委员支持。梅花说：“西坡头离菊花园不远，我们走到大姐家就行了。你赶紧去州旅游局疏通疏通！争取早日立项，开年还不开工吗？”高策划听梅花说的也是，便收拾了申报材料，和白志鹏商量了一起下楼，开车到州旅游局去了。
梅花安排了高兴上学，让白志鹏提了一大兜礼物，雪花紧跟着二姐，朝州城西坡头巷子走去。
西坡头巷子的道路更加泥泞，几辆拉土车呼啸而过，灰尘漫天飞舞。
刚避过一辆拉土车，雾蒙蒙地看见一辆三轮车过来。梅花眼尖，这不是大姐春花吗？鼻子一酸，大声喊起来：“姐，雪花和女婿看你来了！”三轮车立即停下来，春花穿得非常臃肿，棉袄上套了一个蓝大褂，一个灰围巾把头包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听见梅花叫，那双脏手套顾不得脱，一步抢上来，拉住雪花的手，有些吃惊：“我妹子长这么大了？”竟忍不住哽咽起来。
“大姐，我和二姐来看你！你这是要到哪里去？”雪花拉着大姐的手，看着大姐沧桑的脸庞，心情压抑，自己也不知所措起来。
“走，回家去，我哪都不去。梅花带着雪花和女婿来了，我说么，天都这么冷了么，早上门前的喜鹊还唧唧喳喳的。”春花破涕为笑，又把雪花仔细端详了一番，说：“哦，喜鹊这不是报喜来了么。”
白志鹏调转了三轮车，将礼物放在车上推着。雷瘸子那个烟柜还在，只是里面空荡荡的。走进西坡头巷子南段25号，低矮地房子令雪花吃惊，简易棚上搭着好多破烂花布，院子里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破烂，雷瘸子正一瘸一拐地来回整理着，废铁一堆，废报纸一堆，废塑料布又是一堆。
这就是大姐的家？雪花想哭，但终于忍住没让眼泪流下来，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夫。
雷瘸子撑了一下腰，吃力地站起来，见是春花返回，带了梅花和白志鹏来，连忙往屋里让座。雷瘸子和雪花只是好多年前见过一面，那是雪花刚刚上小学，雷刚还在怀里抱着。女大十八变，雷瘸子已认不出雪花了。雷瘸子越发地苍老，不是那腿，雪花也不敢相信这就是小时候看到的姐夫。雷瘸子从一个红色保温壶倒来开水，梅花一杯，白志鹏一杯，雪花一杯。
春花要去给妹子做饭，被梅花拦住了，说：“饭已经吃过了，雪花来看你，咱姊妹说说话吧！”
梅花给大姐一一道来，黑山沟通了路，拉了电，光景是越来越好了，爹妈身体都还硬朗，让大姐不要操心。又说白志鹏落户黑山沟，还当上了村支部副书记哩，爹妈心情舒畅，两个老人就牵挂着你了。这不，雪花就来州城旅游结婚了。
春花听了小妹子旅游结婚，立刻从棉袄里兜里掏出一卷钱来，十元的也有，五元的也有，一沓儿递给雪花，说：“妹子，你不要嫌大姐钱少，刚刚考上西京大学，交完学费就剩这一百元了。雪花结婚，当姐的对不住妹子了！”
雪花的手在抖，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不知到该接还是不接，哭着说：“大姐，大姐……”
梅花从大姐手中接过钱，塞进雪花的手中，说：“雪花你就收下吧，你不收，大姐会难过的。”雪花收起皱巴巴的钱，用手不住地擦眼泪，她包里有卫生纸，但她没有掏出来。稀里哗啦，擦的手心手背都是泪。
雷瘸子坐不住了，每一个杯子添了水，退出屋外继续整理破烂来。白志鹏沉默无语，也没了一路的兴奋，见雷瘸子整理破烂，也顾不了西服领带，前前后后帮起忙来。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大姐的经最难念。梅花和雪花前前后后询问了大姐的情况，禁不住唏嘘起来。据说经济危机，财政紧张，低保已经好几个月发不下来了。雷刚考上西京大学，按说可以依照贫困生对待，实行困难户学费减免，偏偏雷刚没有户口，春花跑了几次也死心了。雷瘸子的烟摊能补贴个一二百元，屋漏偏逢连阴雨，州城破获一起假烟案，雷瘸子的烟摊也查出两条，执照也被吊销了。春花只得整日起早贪黑骑着三轮车出去捡破烂，省吃俭用，为雷刚明年的学费做准备。
姊妹三人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饭时，春花要一家人去饭馆吃饭。梅花说：“姐，到饭馆做啥？我们自己做着吃香！”说完就走进厨房挽起袖子擀起面来。雪花烧火，春花炒菜，很快做好了一锅面条。
吃完饭，春花细细清扫了三轮车，一个凳子用毛巾包了，对志鹏说：“旅游结婚好，大姐寒碜得很，你就骑着三轮车带雪花州城转转吧！”
“我哪都不去，我就在大姐这儿。”雪花说完，就挽起胳膊，厨房里洗刷起来。
雪花坚持要在大姐家住上一天，然后再做安排。太阳已经西斜，该是高兴快要放学回家吃饭了，梅花起身告辞，拉了大姐，说：“姐，往精神些，除了死法就是活法。刚刚大学毕业了，啥都好了，我这五百元工资，你先拿着，刚刚念书要紧！”春花推让几次，梅花就恼了，说：“不是给你的，刚刚大学毕业工作了还我！”春花这才收下。梅花听白志鹏安排了行程，才放心朝州城菊花园走去。
晚饭是蒸馍、咸菜和稀饭，雪花破例喝了两大碗。晚上，雪花和大姐住在瓦房里，灭了灯说话。白志鹏和雷瘸子睡在简易棚里，棚顶四周透风，白志鹏翻来覆去睡不着。雪花告诉大姐，国家重视教育了，黑山沟的变化大得很，说雷刚将来毕业了，可以到黑山教书去。春花说：“教书好，再也不能当睁眼瞎了。”睡到半夜，雪花偷偷从包中取出三百元钱，压在大姐的枕头下。
因为要赶往渭南的班车，白志鹏和雪花都起了个大早，春花把白志鹏和雪花一直送出西坡头巷子。
从州城开往渭南的班车，绕过西京城，一路朝东北驶去。
渭河两岸灰蒙蒙一片，深秋的季节没有一点绿色，渭河盐碱滩的芦苇随着西北风不断起伏，望不到尽头，偶尔见到麦田，不是绿色，还是灰蒙蒙一片白。白志鹏和雪花从一个叫做甜水井的镇子上下了车。村子离公路还有十多里地，得步行走回去。白志鹏说：“雪花，叫你受苦了。日后回娘家，我们开车来！”雪花虽很疲惫，却乐呵呵地说：“我在黑山沟长大，什么路没走过呀？只不过你骗人吧？十里路竟有这么长？”白志鹏告诉雪花，很快就到村子了，雪花说：“得给兄嫂买点礼物吧！”到了村子第一个商店，雪花就买了好多礼物。
“这不是黑蛋么？”村子里的人非常惊讶，多年不见，白家二小子西装革履，混出个人物了。
村子一律坐北朝南的土坯房子，村路坑坑洼洼，几只羊被碾子上的绳子拴着，转着圈儿找草吃，一群穿着破棉袄的老头靠着土墙晒暖暖。还有几位纳着鞋底的妇女非常吃惊：“白家二小子不但混出个名堂，还领了个水灵灵的媳妇，这下回来，可要分了白老大的房产了。”白志鹏装着没有听见，散完一圈儿烟，领着雪花径直走进了一个红砖到顶的小院。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迎了出来，白志鹏叫了声：“嫂子！”，雪花也跟着叫了声：“嫂子！”嫂子非常吃惊，老二衣锦还乡了。当年父母双亡，白志鹏出门打工，几个年头没有音讯，当哥的毕竟不忍，要去西京城里寻找。嫂子却恶声恶气的说：“寻回来干啥，就这么点破家产，能够你们两个吃喝？”终没有找见白志鹏的去处。
大哥去蒲城县城打短工还没有回来，侄儿侄女和黑梅一般大了，望着白志鹏不认识。
白志鹏的嫂子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老二带着个媳妇究竟要回来要安家么。厨房里倒是噼里啪啦多做了几个菜。菜刚上桌，白大鹏骑着自行车回来，一见兄弟回来，也惊呆了，啥心情都有，寒暄过后坐下一起吃饭。听了白志鹏的介绍，白大鹏才豁然开朗，被妻子叫到厨房唧唧呱呱一阵，出来开始给兄弟大倒苦水，说是父母离世该了一屁股烂账刚刚还完，两个娃就要上学了，整日起早摸黑跟人市打短工，能累得半死。
“哥，跟我到州城里去，哪能出这么大的苦力？”白志鹏说他认识的赵老板，资产雄厚，和他关系很铁，还是州城政协委员哩。
知道了白志鹏落户黑山沟了，一家人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嫂子笑着说，那以后一定要去黑山旅游，一辈子连个山都没见过哩。最终商定，白大鹏跟着兄弟去州城打工，趁着过年多挣些钱回来。
“甜水井？苦的像药一样！”雪花喝不惯甜水井的水，仅仅呆了一天就开始拉肚子。白志鹏草草走了舅家姑家，便带着大哥匆匆赶往州城。
白志鹏和雪花没有回大姐处，而是直接去了西坡头赵家有正在改造的工地。
工地上热火朝天，搅拌机轰隆轰隆响，没有停歇。非常凑巧，赵家有开的上海雪佛兰轿车就在工地上，赵家有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拿着图纸比划，一个记者举着话筒，另一个记者在摄像。白志鹏和雪花站在一边静静等待，这么大的工程，白大鹏也是看傻眼了，活儿一辈子也许干不完哟。
赵家有已经看见白志鹏了，点头微微一笑，讲话的声音更加铿锵有力了。
直到送走了州城电视台的记者，赵家有才转过身来，拍了白志鹏一个巴掌：“白书记，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结婚的事怎么也不能忘了我么？我还是你的媒人么，媒人坐上席，这可是咱老家的规矩，不能破。高策划已经给我说了，你和雪花旅游结婚，我要好好款待你一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宴会就定在今晚上。”白志鹏一股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说：“赵经理，我的感谢跟着你干这么多年才有收获啊！”
赵家有说：“白黑蛋！你这就不懂了。农村包围城市，城市引领农村，这叫两面夹击，你重任在肩啊！”说完转过身对雪花一笑，说：“韩老师，文博可就交给你了！”
雪花笑笑，白志鹏连连称是，向赵家有介绍了大哥白大鹏，顺便说了，看赵总能否帮个忙，让大哥在工地上打工，春节不回家也行，家里两个孩子上学日子过得紧巴。赵家有说：“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嘛，工地上活多的你能干完？明天你就来上班吧，库房搬运去。不说了，不说了，州城好莱坞大酒店去，高策划也要去的，还有州城旅游局一个脑系，我们先去布置一下。”说完就开车朝州城好莱坞大酒店驶去。
乘坐电梯上到州城好莱坞酒店十三层，雪花吃惊不小，金碧辉煌，如入天宫，白大鹏更是人生第一次走进豪华酒店，立坐不宁，非常拘谨。
酒店服务员一切安顿就绪，高策划很快带着旅游局陆局长来了。热菜冷菜鱼贯而入，旅游局的局长是个矮胖子，红光满面，叹息着说：“谁叫旅游是朝阳产业呢？再不敢海吃海喝了，你看我这肚子，多年都没见我二弟了。”赵经理和高策划一阵大笑，雪花云里雾里听不明白只管自个儿喝茶，倒是白大鹏听了感到非常内疚，觉得欠了弟弟什么。
“放开胆儿喝，酒桌上都是朋友！”赵经理招呼着白大鹏、白志鹏一起和领导碰杯，白大鹏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陆局长高兴地告诉高策划：“你的策划不愧高呀！局里已经研究批准了，明年就可以正式立项动工了，你就是黑山沟旅游开发的董事长了！”高策划听了连声举杯感谢，赵家有也连连举杯，说：“真看不出，我老家还是聚宝盆哩！”
酒足饭饱，陆局长还没有去意，而白大鹏和雪花已是有些晕头转向了。赵家有打了服务台电话，让派车把白志鹏兄弟和雪花送回工地。然后又乘电梯再上十八楼演艺大厅，玩了个通宵达旦，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去。
白志鹏的到来，谢秘书并不高兴，看见如花似玉的雪花更是嫉妒，说：“白书记，你不是远走高飞了吗？还想起赵经理呀？你哥说来上班就来上班，我怎么半个字都不知道？库房搬运，哪里就要了那么多人，现在都机械化搬运了！”见谢园不高兴，白志鹏忙着赔笑脸，说：“哪能忘记赵经理呢，感恩都来不及哩，还得感谢谢秘书呀！”
谢园的脸终于拉平，视察一番，扬长而去。白志鹏在工地联系了住处，让白大鹏见了库管，一起去了。
白志鹏人熟，虽然几年不见，好多领班还叫他白主管。住处是工地拐角一间资料室，资料室里有个套间，赵董事长偶尔来小住，已经打电话通知，给白志鹏收拾好了。套间虽然没有高策划家讲究，倒也安静暖和，比起雷瘸子家可要好几十倍了。
虽然多日劳顿奔波，但新婚燕尔，一路上没有个僻静处，从高策划家到大姐家，再到渭南老家，犹抱琵琶半遮面，哪里还敢有半点响动。酒店里刚喝了酒，昏乎之后已经醒来，两颗心怦怦直跳，白志鹏禁不住将雪花拥入怀中，一片呢喃之声淹没在工地上轰隆隆的机械声中……
时间过得真快，从黑山沟出来足有十天，雪花想着该要回家了，外面的世界不管是多么繁华，但雪花的心里还是想着黑山沟。人的欲望哪有个尽头呢？黑山沟小学有她的同事学生，还有她的父母。雪花已经开始催促白志鹏了。
白志鹏说：“雪花，你以为我依恋着外面的世界吗？黑山沟有我的事业哩。回黑山沟之前，我还有两件大事要做！”
“我们不就出来旅游结婚嘛，还有啥大事？”雪花不解地问。
白志鹏一板一眼地说：“你看大姐家的情况，叫人心焦，雷刚又在上大学，那可是要花钱的地方啊，州城里没有沾亲带故的。我得想个办法，姐夫腿不好，闲在家里靠大姐一个人怎么行？我得想个办法给姐夫找个工作，最好让他给赵总的工地看大门。还有，我是黑山沟的副书记了，得想想黑山沟的事，人老几辈种庄稼怎么成？你看漫山遍野的资源都浪费了。我要去找一个门路……”
雪花听了一阵激动，白志鹏啊就是白志鹏，男人就是男人，想的就是周到。
雪花就住进了大姐家，白志鹏按他的设想满洲城跑。州城药材公司，柴胡价是多少？丹参是否长期收购？连翘、五味子，木耳，还有穿地龙……药材公司对白志鹏感起兴趣来，详细问了情况后，说：“你大胆搞吧，中药材前景好得很哩。”最后还详细留了白志鹏的通讯地址，并给他留了名片。白志鹏谈了他的设想，黑山沟以后就要多种经营了，不仅要有粮吃，还要有钱花。雪花说：“白书记，重在实干呀，成功了，你能当县长哩。”
给雷瘸子找工作的事，很不理想，还是谢园在中间作梗，没有办成，白志鹏心里也是老不舒服。
那天再次去西坡头工地，赵家有和谢秘书都在。赵家有正在看一张报纸，眯着眼睛笑，那是写他的一篇长篇通讯，标题是《改革潮头立奇功》，洋洋洒洒万言，彩色照片点缀其间。见白志鹏来了，说：“白书记，把这报纸捎回黑山沟，人人一份，尤其要给罗胜利，妈的，他有老子风光吗？再给黑白一份，作家，这才是真正的作家，名利双收，这篇稿子可没少花我的钱哟。”
白志鹏收了报纸，答应一定全村甚至黑山镇都要学习。末了便说起雷瘸子的事来，赵家有正在考虑，谢秘书一下就不高兴了：“哪能要得？我们是民政局啊。你哥能扛能背倒也罢了，雷瘸子能做啥子么?贼都撵不上，还不如喂养一条狼狗哩！雷瘸子看大门，你姐是干啥的？拾破烂！工地上丢了钢材水泥，咋子说得清哟？”
谢秘书一阵机关枪，赵家有无言以对，白志鹏显得非常尴尬，笑了笑对赵家有说：“赵委员，给你添麻烦了。”赵家有说：“机会有的是，你放心吧。”说完转过身掏出两千元钱，交给白志鹏，说：“白黑蛋，我从黑山沟出来，白道黑道都有朋友，官大官小都能合得来。两千元，一千给春花，一千你回家捎给文博！”
白志鹏很激动，装好钱，使劲握了握赵家有的手，转过身大踏步走了。
白志鹏和雪花要回黑山沟了，高策划和梅花匆匆驾车赶来。
高策划说：“白书记，这几天忙着旅游规划的事，慢待你们了。我和梅花商量了，旅游结婚怎么也得有个纪念么。现在流行婚纱照哩，你们去拍一套婚纱吧，费用我全包了。”雪花已经心动，红着脸说：“婚纱照好，哪能让你再破费呢，我们自己出吧。把大姐也叫上，我们姊妹也照张合影，让爹娘看看。”春花终于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干净衣服，和梅花一起坐上车，去看白志鹏和雪花拍婚纱照。
州城白娘子婚纱影楼是高策划精心策划的，老板热情有加，为白志鹏和雪花叫来最好的化妆师，又叫来摄影师多处选景，让白志鹏和雪花摆出各种浪漫姿势，拍了一张又一张，梅花看了竟羡慕嫉妒起来。
轮到梅花姐妹三人合影，梅花和雪花把大姐夹在中间。摄影师对春花说：“好，靠拢一些，对着镜头，笑一笑！笑一笑！”梅花笑了，雪花笑了，可是春花怎么也笑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