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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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评论
杨国庆
苦难孕育诗歌，平凡酝酿奇崛，朴实显现非凡。近日，我在湖北省“黄冈市作家协会”群里读到有关英山县石镇在外打拼的农民工邬思本多年坚持诗歌创作的文章，很是震惊很是感动很是敬佩。她五十多岁，几十年在生活底层挣扎，拼搏，光阴荏苒，命运多舛，含辛茹苦，艰难度日。对于许多人来说，早已万念俱灰了；但她竟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在工作间隙或小憩之时，拿笔写诗不辍。而且写出了很多切合自身不幸遭遇，很接地气又不乏时代气息的诗词，创作出一批在苦难中向往幸福，在绝望中憧憬希望，在困境中潇洒诗意的透出刚强与坚毅的励志诗歌，使她的坚韧人生透泛出一道经历各种风雨后的绚丽彩虹，让人看到了她苦难生活中如杜波罗留波夫说的“黑暗王国的一线光明”。
“一梦春阳百卉开，诗书慢品畅心怀。几多寂寞几多醉，半是痴狂半是呆。世态炎凉常咀嚼，人生冷暖犯疑猜。红笺欲向天涯寄，秃笔描情怯两腮。”这是她于2018年2月20日50岁生日时写的一首“自况（新韵）”七律，可以看作是她半个世纪走过的人生之路和诗歌创作的真实写照与小结。然而她在生活中“咀嚼”过的“世态炎凉”却比诗中所言要多得多。这也看出了她对困难的从容淡定，对困苦的超然豁达，对灾难的泰然处之。她读三年级就会写作文，为了能吃饱点，替一个同学写篇作文给她一个馍。结果她俩都被老师训一顿，说“哪有一模一样作文？”但为了能继续吃到馍，她就先给那个同学写一篇，然后再写自己的作文。上初中她到处借书看，将《今古传奇》杂志，《唐诗三百首》等翻烂了，一次烧火还在想着书中的诗句，因走神饭被烧糊，父亲扇她个耳光，还将书撕了。为了能买新作业本，十多岁的她爬上高高的木梓树去摘木梓，掉下来再往上爬，卖钱买新作业本，剩下2分钱舍不得买糖却给母亲买了一盒急需的火柴。她感到木梓是她生活里的贵人，后来专门作诗“谢赞木梓”：“春日催芽仲夏花，秋深果实挂枝丫。”回望她的诗歌创作路径，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因她数学成绩不好，只得回家种地。她20出头就结婚，女儿出生后便和丈夫一起出外打工讨生活。工余她买了《再生缘》，《碧玉簪》和《红楼梦》等，挤时间读。丈夫夸她是“女秀才”。可是遂心的生活并不长久，巨大的灾难向她袭来。1995年6月的一天，丈夫接电线从梯子上滚下来不幸身亡。家里很贫穷，但她硬是贷款送亡夫“体面上山”。在头七那天她准备喝敌敌畏去找亡夫，但梦中的女儿喊了一声妈，她强忍着继续生活下去。1997年经人介绍她与现在的丈夫老余结婚，99年喜得儿子。生活又开始出现亮色。她又写诗吟道：“贫贱夫妻贵似金，夫唱妇随度光阴。……身经苦乐吟凄曲，笑看沧桑岁月沉。”她那饱经沧桑的脸上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2002年她将12岁女儿寄托在亲戚家中读书，又带着3岁儿子和丈夫出外打工，开始新的人生拼搏，同时开始了新的诗歌创作。她用随手捡的纸写诗，并将诗稿整齐叠好放在箱底，由于租屋漏水，一天大雨将她的诗稿泡成一堆纸浆。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放弃对诗歌的热爱和创作。2017年她迎来人生和诗歌创作新的艳阳天，她女儿出嫁，儿子入伍，双喜临门。这极大激发了她写诗的灵感和诗兴。特地写了一首《抒怀》，激昂而又欢快地咏道：“丁酉季秋双喜临，风淡云轻月儿明”；由衷高兴“子欣军旅男儿志，出阁深闺淑女情”；她展开想象的双翅，祝愿儿女“齐鲁校场挥利剑，西窗花下和鸾鸣”；她乐不自禁，让“夫君偶饮茅台酒”，同时“我赋诗词慰此生”。
从此，她的诗歌创作揭开新的一页，人生也迈上一个新的境界。可谓儿子拳拳报国志，母亲悠悠诗歌心。其子在山东武警部队很努力，她写了几首诗以励其志。部队得知此事，特地在山东武警微信公众号发了一篇《慈母赋诗送儿上军营！母亲每首诗的背后都有一个“暖哭”的故事》的报道。从2017年到2020年她为在山东聊城武警部队服役的儿子写作诗词九首，从不同侧面和视角叮嘱儿子练好一身武艺，当好一个士兵，为祖国和人民站好岗放好哨。古有岳飞之母在背上刺字，嘱儿“精忠报国”，今有邬思本写诗赋词激子“保境安民”。古代有慷慨激昂又悲呛凄凉的边塞诗，写出了古代将士守国戍边的英雄壮举。如“突营射杀呼延将，独领残兵三千归”；“杀气三时作阵云，寒声一夜传刁斗”；“偏坐雕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雕锦丧胡尘”；“军歌应唱大刀环，誓灭胡奴出玉关”；“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等等。这些诗句无不激荡着男儿报国的热血与豪情，无不激励和鼓舞着无数今人。邬思本有关送子入伍，励儿习武和军营探亲等诗词可以说是今天书写军旅的新诗歌，与古代边塞诗流动的血与火，体现将士戍边保国崇伟情操与壮举的内涵，有着一定的内在关联、传承与创新。2017年9月11日她“送子入伍”，激动写下“白发双亲携手送，吾儿莫负好年华”，激励儿子“训练场上须努力，成功立业慰爹妈”。她年轻时也有像毛泽东同志说的“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的从军理想，只是年纪大了实现不了这个愿望，只好在另一首诗里表达多年前的心愿：“红妆也爱着戎装，悔已无缘效国防”，只好欣慰“幸子从军圆我梦，精忠做个好儿郎”。儿子训练结束以及到连队第一次冬夜站岗放哨，她都先后分别写诗寄语他忠诚履行军人职责。提示他“老天不悯羸柔汉，大路崎岖自奋蹄。……壮志雄心驰骋远，峥嵘岁月铸军魂”。她还吩咐儿子站岗须“寒霜冷冻守边陲，热血男儿心不愧”。作为一个母亲，她思子心切，在儿子当兵两年后，她怀着高兴的心情去军营探亲，又很喜悦地写下两首鹧鸪天词，叙说了“兵营探子”和“别聊城”的高兴与难舍。“舟车劳顿何妨远，雨雪风尘未觉寒”；她又想到“辞别后，念依然，几回梦醒笑开颜”。在军营她看到儿子“戎装铁骨青松挺，保境安民责上肩”，感到很放心很欣喜。离开聊城时她又写下探亲的感受：“时寒语暖杯盘热，室净楼威戒律严”；她由衷感叹“相聚易，别离难，娘儿报国志成全”；并期望儿子“党恩浩荡千秋业，烈火如歌奏凯还”。在2020年元宵节她又写下两首诗，为儿子鼓劲加油：“披波斩浪向前进，犬子军营惜妙阴”；她特别希望儿子：“有志从军守一疆，横刀立马战沙场。椿萱就是坚强盾，血气方刚效国防。”在这里还用了“椿萱”这个典故：《庄子·逍遥游》谓大椿长寿，后世因以椿称父；《诗·卫风·伯兮》：“焉得諼草，言树之背。”谖草，萱草。后世因以萱称母。椿、萱连用，代称父母。如唐代牟融 《送徐浩》诗：“知君此去情偏切，堂上椿萱雪满头。”她用深沉的诗句向儿子表明，父母就是你持钢枪，守国境的坚强后盾，你只管一心一意“血气方刚效国防”。同时椿萱还喻长寿，如明代唐寅《椿萱图》诗曰：“漆园椿树千年色，堂北萱根三月花。巧画斑衣相向舞，双亲从此寿无涯。”从这些平朴直白又饱含母子深情的一句句感人诗词中，人们仿佛看到了她心系国防的赤诚之心，仿佛看到了她儿子刻苦训练和战友们一起守卫边疆的矫健身影，仿佛听到了古代边塞诗魂又在新时代农民工笔下倾泻而出的呼啸之声。诗里词外，涌动着一片如火如荼的拥军爱民鱼水深情；母子之间，表现出一股送儿从军，拥军效国的高尚情感。这些诗歌体裁或是古风，或是七绝、七律，或是词作，用传统古典文化的形式，深情诉说了一个母亲对入伍服役儿子的莫大期望，表现了她盼望其子健康成长，在军营淬火成钢的殷切期待，书写了她去军营探亲的所见所闻和对部队热情接待、迎送的感激之情，重点突出地显示了她寄语儿子在军营成长成才的报国之心，激情表达了希望儿子为国戍边、奉献青春的慈母情怀。这些诗词是她爱国情与拥军情的高度统一，是她父母心与报国心的和谐吻合。九首诗词寄希翼与期盼汇于一体，表爱子与爱军贯于全篇。
纵观邬思本的诗歌创作经历和人生轨迹，对许多人来说都是很有启示作用的：那就是越是贫困，就越要坚强；越是灾难，就越要刚毅；越是逆境，就越要坚韧；越是困苦，就越要自强；越是繁忙，就越要创作。这样：
埋在心里诗歌的种子就会发芽生长；
诗歌就会在你的人生中生根；
诗歌就会伴随你的生活，
如轻灵的百灵鸟婉转欢唱。
经历严冬和寒冷，
才能迎来春天百花芬芳；
经历挫折和磨难，
你才会有成功的希望；
风雨兼程之后，
彩虹才会出现在你的前方，
给你带来欢乐和吉祥。
诗歌能使你将痛苦变成痛快，
将悲伤变成欢乐，将曲折变成通畅。
诗歌，是你黯淡生涯中的明灯；
诗歌，是你苦难生活中的太阳。
可不是吗？！邬思本几十年的艰苦生涯就说明了这一切。正是诗歌，撑起了她在困境中潇洒诗意的坚韧人生！如果她这样继续一边打工一边写诗，那将是很惬意的很诗意的生活，可是2020年初新冠病毒肺炎疫情打乱了她正常生活节奏和平静的日子，工厂6月份要裁人，她四处托人又找到一份保洁工的工作，每天骑车几十里去上班。但有文学作伴，有诗词同行，感到也有无人知晓的乐趣。如她所说“生活得重新安排，不管困难多大，我必须带着我的纸和笔”。她还说老了就回到英山去边种地边写诗，“把粮食和文字同时种在家乡的土地上”。这就像歌德说的那样：“无论在什么时代和什么民族中，诗人终归只是诗人。”她写了四十年，不管今后是继续打工还是回家种田，诗歌都是要依旧伴随着她的。当然，她在诗词格律上还需要进一步谙熟，在锤词练句上还需要进一步提升，在表现形式和题材多样化上还需要进一步拓展，在构思结篇上还需要进一步精巧。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相信邬思本的诗歌创作在日后会结出更加成熟和丰硕的果实，也相信她今后的人生之路会越走越顺畅，诗歌创作境界会越写越宽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