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归何处 ——读作家陈旭红短篇小说《归真》

小说评论

真归何处

                   ——读作家陈旭红短篇小说《归真》

杨国庆

    县级领导魏访卿在开车去乡下祭奠前岳母的路上，不幸撞死小表姨，情节顿时发生逆转，只得忙着为她办丧事。在这过程中，他痛苦又深入地思考世事、政事、家事的“归真”之处。这就是作家陈旭红的《归真》（《长江文艺》2020年第2期）所描写的内容，读完小说，读者也不得不跟着魏访卿一起思考他的“归真”之事来……

    什么是“真”？“归”到何处？又怎么样“归真”？这就是魏访卿要深深思索并要认真解决好的问题。小说也正是表现了他对这三个问题交出令人满意的答卷的过程。最后九九归一，他将要解决的事情即要“归”的“真”都“归”到了位，也使小说的美学意蕴也“归”了“真”——成功地描写了魏访卿这个人物形象。

    世上之事，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因而现实是非常复杂而又变化，深奥莫测的；在小说中更是讲究变化、巧合、偶遇等技巧的运用，这样更可以艺术地反映现实生活和人间烟火，使小说读来更有偶然性、趣味性，也就显示出小说的美学亮点和内容厚度。小说通过魏访卿撞死小表姨这个巧合得不能再巧合的偶然性事情为贯穿小说的主要线索与脉络，将他的感情归真、孝情归真、廉政归真和恋情归真淋漓尽致又哀婉动情地和盘托出。他去乡下祭奠十年前去世的前岳母就是一种怀缅老人的孝情归真的举动，他与前妻离异后，对前岳母很有孝心，常去看望老人，她叮咛他：“访卿啊，做人要归真。你归了真，真就归了你。”小说让前岳母来点题，可谓深有含义。这个“真”应该有多种含意，而且在他面对不同的人物、事情或问题时，以至担任不同的职务时，都有各异的内涵。但其中最基本最根本的就是做人要本分要善良要诚实。这是“真”最原始最宝贵的底色与本色。有了它打底，应该说魏访卿就能应对和解决任何棘手的事情与问题。并通过真与善的个性与行动进而达到美的境界，陶冶他的心灵，净化塔他的灵魂，升华他的人格：也就达到了歌德自传的题目——“《诗与真》”的美学境界。

    小表姨在月凉寺居住，尼姑和信士们闻讯赶来，与他商定在寺里办丧事。这期间他很痛苦，如同尼采所说：“痛苦是表面的反省行为的原因，哲学家们的偏见也支持这种说法；但是，如果人们近距离观察，在突然而来的痛苦中，反省明显比痛苦的感觉来得更容易。”他在服丧中也确实认真反省诸多事情。他想起小表姨多好年前对他的关怀和关爱之事，又想到参加工作后只顾在仕途打拼谋求升迁而很少去看望她，又想到这次才意外见到她……他很悲哀、痛苦、自疚、自责，反省自己没有“归真”，现在出资为她办丧殡葬，是对她的弥补，也是自己的感情、孝情的一次“归真”。在他心目中她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善待自己，很温和很仁慈，应该尊敬她，为她送终。他的这种认识和想法正如亚当•斯密说的那样：“那个把温和、仁慈和文雅等各种美德同伟大、庄重和大方等各种美德结合起来的人，肯定是我们最为热爱和最为钦佩的自认而又合宜的对象。”他为小表姨的一生所感动，认为她就是这样的“对象”。真心真意诚心诚意为她办葬礼值得。魏访卿在守灵时，还认真反省了在廉政上的“归真”。也就在前几天，县长老纪在会上被带走。半个月前老纪叫他去他家，说出无奈之言：“我愿意向组织坦白交代我的问题，……那还不跟疯狗咬人一样，我倒是巴望有人把我供出去，是死是活叫我落地。”如今很多人都想当官，可当官是个高危职业，弄不好廉政上出了事，是提起葫芦根也动，一扯一大串啊。魏访卿也将“参加工作以来的人生作了个全盘梳理”，“得出的结论是他的问题不是他身所能负起的问题本身，而是他不该走上这条道”，这需要“深谙其中的变通大法”，当官可真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到时候“真”要来找你，让你“归真”，接受违背廉政这个“真”的法律制裁。他一想到这件事就痛苦就有些心神意乱。这还不是一个人的痛苦。这事尼采早就有先见之明的话语：“痛苦聪明的本质：它并没有暗示此刻正在受伤害的，但是暗示了与个人作为一个整体有关的伤害的价值。”他不久回县里上班，在办公室疲乏困顿时，忽梦见小表姨来感谢他，对为她办的丧事很“欢喜”，很感念他，还劝他“不要再回忆过去，凡事随境随缘，安于眼前就是自在。”他惊然醒来才明白她是前来与他道别的。他也为此释然，感到自己为她的事尽了力，心里才好受一点。这可以说“梦与陶醉的状态也有对立面：它们都释放了我们心中的艺术力量，但不同的是“梦是愿望、是联想、是诗意；陶醉是姿态、热情、歌舞。”（尼采语）至此，这个“真”算是完全“归”到了位。第三个“归真”就是他的情感之事，他离异后一直单身，不久前有个中年女子与他认识，并很热情待他；他也擦出感情火花，同时又十分谨慎。夜里下班在街上她忽然遇着他，一起到他家里。她说在寺里看到他用心为小表姨办后事，很感动。觉得他很靠得住，提出与他结婚。他“一把搂住她，竟失声抽泣起来”。他的感情落脚点看来也可以“归真”了。

    小说写魏访卿几个方面的“归真”，非常恰当地对他的性格及品行作了细腻的书写，揭示了他复杂而又丰富的内心世界种种感情色彩和运行路径。在痛悲与抚慰共存，追思与警醒同在，现实与梦幻相逢，孝情与恋情携手，往事与丧事交叉的低沉、回曲、哀悲的描述中，刻画了魏访卿人生轨迹与多样秉性，使得他形神兼备，立体多面，一个感情深沉而又坚持原则的领导干部形象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读者面前。

全篇还运用不同地点也就是文学地理空间的对比，很精细地表现了多个人物的心理活动，显示出美好、淳朴、善良的人格光泽，使人物在细节与情节的描绘中尤为显得鲜明而又鲜活。从而也使小说内容与表现艺术手法也——返璞“归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