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最寻常的视角写最不寻常的官场

用最寻常的视角写最不寻常的官场

杨国庆

    在许多人眼里，公务员是很风光的职业，如一句话说的“一杯茶，一根烟，一张报纸看半天”，这种上班状态令人思慕不已。但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愁苦和焦烦呢？作家马金莲的短篇小说《通勤车》（《长江文艺》2020年第3期）用最寻常的视角写最不寻常的官场，所写的公务员上下班情形让读者大跌眼镜，使人们对他们有了新的感知。

小说别开生面，没写公务员们在办公室处理公文，决策大事的重要工作；也没写他们深入一线，为民解难的忙碌身影，而是写他们上下班坐通勤车，在家庭与单位往返十年的琐碎小事，但照样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写出了他们种种烦心恼神的焦虑心态与精神层面的真实影像。让人不得不佩服作家切入角度之精巧，选择题材之新颖，聚焦视角之别致。这通勤车如同一个来回行驶的活动的官场，与公务员们息息相关的各种事情都在这狭窄逼仄的空间里发生、上演。如同契诃夫写他那个时代公务员的小说一样，将这些人的喜怒哀乐写得相当具体、细致、深入、深刻并极富表现人物形象的艺术性。多侧面多层次展现了公务员们在家庭、社会和官场等多重挤压下所遭受的心态痛苦和人生不测，小说给人们提供了一个观察和了解官场的新窗口。

小说通篇写四十五岁的正科级干部王忘十年坐通勤车，“晃荡”于家庭和单位的事。沿路有人上车，在一栋办公大楼停住，一车人就快速奔向不同楼层，进入不同单位和部门开始工作。一日他感叹坐车十年在进阶上仍原地踏步，又想起不知某年某日与他同住一个小区的李女也与他同乘共返，给他的印象特别深刻。一次几个男公务员为查票与司机发生激烈争吵，反被司机怒骂得闭口无声。而李女论事据理，义正辞严将司机的歪理逐条驳斥使他默默认错，为男同事们嬴得尊严。他对她刮目相看，打听到她叫李梅，是市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他正好有件搔头之事，儿子读初三成绩下滑而老婆又想让他上市第一高中，逼王忘到处活动。他几次下班与她在小区并肩诉说此事，显得很是亲昵。谁知老婆偷拍几张两人亲热细语的照片抛在他面前，怀疑他出轨要他老实交代。王忘哭笑不得，本来为儿子升高中辛苦操心反而遭妻子猜疑，受到醋火烧烤，他又气又急。但为了儿子他只得再次求李梅帮忙。可她直接拒绝，说这事很难办，只有靠孩子自己努力。原来她女儿是学霸，凭实力考上名牌大学。他既焦急又无奈。他一日翻看手机忽见干部公示，李梅拟任市教育局副局长。他顿时悲叹自己命运蹉跎，仕途无望，黯然伤神，苦不堪言。他坐车还看到一位胖大姐经常在座位上打瞌睡，他想人家工作很辛劳是太累了吧，一天他在车上听说，胖大姐叫李娜，是信访局的女强人，可惜得了妇科绝症去了另一个世界。大家纷纷叹息人生难料，命运无常，无不为她悲怜。王忘熟悉的另一单位的老陆一日对他说，以前喜欢吃鱼吃肉，前几天去医院体检查出有糖尿病，以后再不能吃了，可要好好调养身体注重健康。胖大姐的不幸和老陆患病让王忘惆怅不已，他大彻大悟，明白了“美食，华服，各种享受，一切面前，健康才是第一位的”，他对儿子读高中一事不再日夜焦虑了，对升迁无望也坦然释然了，他要把“心头难以挥去的烦恼驱散”，让自己有一个健康的生理和心理状态，这才是最重要的大事情。这就是公务员的实际境遇和现实生活，通过对“通勤车”的细腻描写而和盘托出。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虽说王忘是坐十年车，没有什么“薄幸名”，但与十年“扬州梦”的时间相等。他通过这十年悟透了人生，看穿了官场，提高了站位，升华了认识，明白只有

对家庭对官场的一切都想通了，才能应对未来。小说于回忆往事与思索现实的结合中，诉说家庭生活的不易；于插叙趣事怀旧与述说坐车变化中表现官场的人事复杂，在淡淡的忧愁中透出对事业的艰难追求，在浓浓的抒情中显出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小说用看似平淡却是犀利尖刻的笔调从坐“通勤车”这个不起眼的侧面描绘了基层官场令人生畏的种种矛盾纠结，即让人看到了公务员们辛苦打拼的种种难言之隐，又使人感悟到他们迎难而上不懈追求的坚韧执着精神。从而使小说在描述公务员们日常上下班的日子里闪烁出令人感动的时代火花，使小说在表现主旨意蕴方面跃上一个新的精神境界和艺术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