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锐地表达一种新的心理需求——浅评铁凝的短篇小说《内科诊室》

敏锐地表达一种新的心理需求

——浅评铁凝的短篇小说《内科诊室》

杨国庆

在“枫叶如丹照嫩寒”初秋时节的10月末，我津津有味地读着作家铁凝的短篇小说《内科诊事》（《钟山》２００９年第５期），觉得小说颇有新意。虽然这篇作品发表于2009年，但经典并不过时。而且就像是储存多年的美酒一样，年代越远，那酒香的醇美之味越是浓纯浓厚。若无新变，不能称雄。小说对一个医生的工作写得反其用意之，从平常中挖掘出新意，从角度上进行了创新。让人耳目一新，一睹为快。

应该说，医生的职责就是给病人拿脉问诊，为患者检查看病——这是人们熟知的常识，也是他们每天的工作。可是有的医生在给病人看病后，竟请患者给她看病，为她量血压，这可是一件新鲜事啊，说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然而小说中却非常艺术真实的发生了这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确实给读者一种很新鲜的阅读感受和审美愉悦。同时也是作家很敏锐的反映和表现了医务工作者的一种新的心理需求，并展现了一种新的和谐医患关系。

医生请病人看病，这不是本末倒置吗？也许有读者要问。然而笔者认为，这是一种新的心理需求，医生也同样是一个很平常的很普通的人，也有着一般人的心理愿望，他（她）们常年累月为病人忙碌，身体和心理也是非常的疲惫劳累，同样需要得到休息和调理，得到别人的关爱、关怀和呵护，得到患者的理解和关心。医生和病人需要相互关照，互相安慰，这才是一种新型的和谐的医患关系。作家很敏锐地抓住了医生这一新的心理需求，并及时地在小说中表达出来。

《内科诊室》，这小说标题顾名思义，故事主要是发生在某个医院的内科诊室里，看上去像是一篇“横断面”的方位小说。也就是同一人物在同一时间和同一空间里完成了同一件事。有些像戏剧中的“三一律”。事实上也正是这样。中年女士费丽四十五、六岁，非常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状况，每年都去体检，当她看到今年的体检报告在胆固醇一栏里，无论是高密度的还是低密度的，都在正常参考的范围内，她很满意；可是在“主要诊断”这一栏却用黑体字写着：您有高胆固醇血症，建议您……内科门诊随诊。她本能地觉得这份体检报告错了，要去医院讨个明白。于是急忙与搞自家室内装修的施工人员挂断电话后，就赶到了医院。直奔“内科门诊”。一个五十多岁的很老派的女医生很认真很耐心的给她看病。费丽娓娓而谈，指着体检报告仔细询问起来，并说自己经常锻炼身体，还购买了几种血压计，学会了量血压。那位女医生很专注的听着她的诉说，并很专业地给她一一解惑释疑，使她明白了许多医学和健身的常识。可是就在费丽要离开的时候，女医生却说：请你给我量一量血压吧。她顿感惊诧和意外，但还是苯手苯脚的给女医生量了血压。然后女医生又与费丽说了一些女性很感兴趣有关美肤、美容等方面的事情。就在刚才，是费丽说，女医生是听众；而现在，她成了听众，女医生变成了“诉说主角”。角色很自然的进行了转换。心理学研究发现，人人都有倾诉的需求，也都有让别人听自己倾诉的需求。女医生也许太累了，她也要向费丽倾诉心里话，以消除和缓解内心的郁闷、紧张和不快，调和一下闷烦的情绪。

从这个情节可以看出，小说实际上表达的是：人与人之间一种平等一种和谐一种相互尊重和关爱。除了物质上的关照，这种精神上心理上的关爱和安慰同样十分的重要和必要。作家正是借女医生这个人物形象，很深邃地表达了小说的主题。

《内科诊事》在写作上也颇有亮点。有一句话说，细节决定成败，这篇小说之所以很耐读，是小说中有很细腻的细节让人难忘和感动。如费丽走过一家小店时，看到玻璃窗上并排写着一溜红色大字：鲜花，水果，砒霜。实际上是“硅霜——医院自产的一种药用护肤霜”。可她每次经过时还是将“硅霜”念成了“砒霜”。而且这个细节在小说结尾再一次出现，有着前后照应之妙。还有小说开头费丽在一家点心店想买“Hello  Kitty”——一种淡香奶酪小圆蛋糕；在“内科诊室”她看到女医生的手机链上也拎着一只衬衫扣子大的“Kitty”猫——“凯蒂猫”；她又想到女儿小时候有一阵子最喜欢“凯蒂”猫；她又想到那块小圆蛋糕上就印着一只巧克力色的“凯蒂”猫。这么一联想、对比，使费丽对女医生产生了怜悯和惻隐之情，感到她很脆弱和无辜。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女医生有种希望被别人关照，让他人听自己诉说的心理需求。正是由于前面有了这个细得不能再细的细节，使得女医生请费丽给她量血压这件有些荒诞的事从逻辑上变得合理起来。

小说在伏笔运用上也很成功。费丽开始向女医生诉说时就说过自己会量血压，这为后来女医生要她量血压这个全篇转折性的情节不动声色的埋下了伏笔，到了这时很自然的“水到渠成”。从而将医生也同样需要别人的关爱和呵护——这一新的心理需求淋漓尽致的表达了出来。

实际上，这也是作家书写一种新的和谐医患关系的生动体现。如今，很多地方与很多医院时不时传出“医闹”的负面新闻。医患关系在一些医院搞得很紧张。而小说中病人来当“医生”，让医生来体验“患者”的角色，这种场面就很新颖，这个情节与细节就很有创造性。现在都说文学要进行创新，如何创新呢？方法有很多。同时也可以像这篇小说这样，在写作角度、人物角色等方面来个逆向思维，来个倒置与互换，就显得与众不同，就出格出新，“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今天，我们的文学要从高原走向“高峰”，就必须从各个方面进行创新。读读这篇《内科诊事》，我们会从中受到有益的启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