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管齐下”写活人物

好作品百读不厌，就如陈年老酒，啥时候喝起来都是清纯芬香，回味无穷。就拿作家朱晓琳的中篇小说《夜上海波尔卡》（《上海文学》2010年第7期）来说，虽说是十一年前写的，如今读起来，也如可口的美酒一般，有那么一股厚醇的如酒香似的文学回味，让读者再一次感到了欣赏的愉悦。

小说饶有情趣地描写了廖嘉平这个不寻常的人物。说他不寻常，因为他是一个长着百分之百中国人面孔的百分之百澳大利亚人。他的父母是上海人，移民澳洲生下他，现在他回到上海留学，准备以后当一名来往于中国和澳洲之间的文化经纪人。朱晓琳写过很多有关留学生的小说，但以往小说里的主角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青年男女，而这篇小说中出现的却是一个完全中国人面容的的外国小伙子，从人物的安排上来说，这显得很新颖。同时廖嘉平的个性也不寻常，他谦逊、温和、单纯、腼腆、好学，还富有同情心，与人为善，明辨是非，自强自立，在上海这个“异国他乡”颇有人缘。这不能不让人称奇甚至是刮目相看。

廖嘉平之所以这么可爱，得力于作家用了很多精妙的手法将他写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小说的第一个鲜明艺术特色是：结构巧，对比妙。

清代李渔说:编戏为文的“凑成之工，全在针线紧密……每编一折，必须前顾数折，后顾数折。顾前者，欲其照映，顾后者，便于埋伏。”小说很圆满地做到了这一点。从廖嘉平到多个大酒店自荐弹钢琴打工，被蓝晶大酒店录用；到退休的周老师老两口家租房子；又在弹琴时得到大老板郭其龙的青睐；接着到他家免费居住，教他儿子杉杉弹钢琴；再到他与郭的太太发生矛盾又搬回周老师家里住；他还跟着周老师到民工子弟小学教孩子们弹钢琴，并为他们举行新年音乐会……全篇情节如行云流水，一路跌宕起伏，疏密得当，照前顾后，精心编织，结经构纬。让人读得入情入境，陶醉忘我。就是小说结尾，也含蓄又很空灵地首尾呼应，照映前篇，廖嘉平在夜空的飞机上，看到蜿蜒的黄浦江和跳跃在江边的霓虹灯，“就像他天天面对的五线谱，正演奏着永不个停息的夜上海波尔卡”。这恰好呼应了开篇的小说标题，使整篇如一线串珠样有一种浑然一体的结构之美。有比较才能有鉴别。小说还多处运用了人物、环境等对比，使得一个个人物个性各异，又多侧面的映衬了廖嘉平为人做事诚实、沉稳和彬彬有礼的素质与修养。周老师夫妇的儿子是消防员，在一次灭火中牺牲了，他们将他视为儿子一样，从各方面关心甚至是疼爱他，可以看出两位老人待人是多么的热情、厚道、真诚，并显出一颗深沉的爱心。当廖嘉平住进郭其龙的高级别墅后，想起周老师家那种逼仄、阴暗，房内的一角还漏水，两种不同的居住环境，成了天壤之别的对比。然而郭太太十分横蛮、高傲，处处露出她很富有的跋邑心态，为了摆谱，她特地叫几个富婆来家里打麻将，并叫廖嘉平专门为她们弹琴。听钢琴是件高雅和神圣的事，对打麻将的人弹钢琴岂不是对牛弹琴？她还要挑三说四，要他中途换别的曲子。他愤然离开，她竟大声指责，连一个富婆带来的一条狗也看不惯她的失礼，对她咆叫起来。廖嘉平一气之下重新回到周老师家中。在他眼里，郭老板和妻子与周老师夫妇相比起来，是两组泾渭分明的不同人物。还有杉杉与那些民工的孩子，也是悬殊分明。郭其龙为了爱虚荣，特地请廖嘉平教儿子学钢琴和英语，但他不想学琴也不愿意吃苦练英语，读的重点学校还是用几万块钱买进去的，同学们都叫他“富大傻”。而那些民工子弟却挤在很破烂的屋子里刻苦读书。还有同是到酒店弹琴打工的钟亭亭，她直言不讳地对廖嘉平说：“我想为自己找个有钱的男朋友”。他“惊讶不已”，因为“即便在他的国家，将择偶目的性如此明确说出口的女孩也不太多见”。她还说到做到，很快就和郭其龙勾搭上了。以至于郭太太找到廖嘉平打听丈夫的行踪，还说钟小姐不是到她家当家教的，“再当就当到我的床上去了”。最后，她给了钟婷婷三年的学费，让她去澳洲留学走人。钟亭亭与廖嘉平比起来，就显得很是相形见绌了。

议论精，感触深：是小说的第二个鲜明艺术特色。小说是形象思维的结晶，但适当画龙点睛发点议论，能增加作品的思想深度，还能引起读者的共鸣，起到一箭双雕的美妙效果。廖嘉平跟着周老师来到民工子弟小学，他看到“这里的孩子的脸都是脏兮兮的，被寒风吹刮出细细的皲痕”，他“忽然想起住在西郊别墅里的男孩杉杉，每天坐着私家汽车去学校，一年学费就得两万元。要是眼前这些民工孩子长大后，得知他们与杉杉天地之差的童年生活，他们是怎样看待上海这座城市呢？”作家借廖嘉平的观察和思考发出忧闷的议论和感慨。读者透过字里行间，看到了作家一颗正义、正直的怜人悯民之心和强烈的社会责任心跃然纸上。像这样深沉有感而发的议论小说中还时有妙笔。这种感触深的议论打动了读者的心，也增添了作品的美学感染力。

这种“双管齐下”的艺术手法，如“二龙戏珠”一般，写活了廖嘉平这个不同寻常的留学生，是作家“留学生系列小说”中的“这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