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先生多年前在《“海阔天空”与“古今中外”》一文中说:“最远的地方是‘儿时’,在那里只有一味极淡极淡的甜;所以许多人都惦记着那里。”这“甜”应该是“童趣”了,即童年生活的情趣。人们都是从童年成长起来的,是每个人的初心,常常回味童趣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我们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童年和童趣对人的一生都有无形或有形的重要影响,因而很多作家都写过童年和童趣的故事,如列夫.托尔斯泰写过《童年》、《少年》、《青年》自传体小说三部曲,清人沈复专门写了《童趣》一文。还有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昧书屋》,尽情回忆了充满情趣的童年生活的美好片断,使读者从中感受到童年的无穷趣味并回想自己渐行渐远的童年生活,以吸取前行的力量。如今也有一些作家创作表现自己或他人的童年与童趣的小说。如华彬的《卖酸梅汤的小女孩》(黄冈市作协《问鼎》第30期,2018)很是清新生动优美地书写了张婷和爱爱两个活泼美丽小女孩的童年与童趣,描绘出一幅充满生机、天真又洋溢着活力的童年情趣画卷。
张婷8岁时随父母调动工作从乡下来到一个小县城,大热天有个卖酸梅汤的男人跳着担子沿街叫卖,可馋死了她。一天男人舀一碗她。正要喝时,妈妈吼住她,说不卫生。而那男人的妻子说我家的酸梅汤很干净,从来没有喝坏过人。这一别致又有些突兀的开篇就将小说的几个人物有声有色地牵扯出场,让人感到别有一番趣味。更为有趣的事,张婷上学时看到路边的地上种有向日葵,她听说将花头掐掉后会长出两个花头来,便掐了去。几天后她发现真是这样,她又准备掐,让它们长出更多的花头来。可忽然看到一个小姑娘“两只乌梅似的黑眼睛正愠怒地看着自己”问:“你为什么要掐我家的葵花头?”她又说,花一多地力就不足,秋季里尽是秕籽。她叫爱爱,是卖酸梅汤夫妇的女儿。这个情节从一个侧面显示了张婷童趣的好奇、天真与可爱,又表现出爱爱的善良与友爱。从此她俩成了好朋友。张婷放学后常到爱爱家去玩,爱爱干农活时带她到田头地边捉一些外表很漂亮的小虫子或者是摘一些很漂亮的野花。让张婷感到大自然奇趣无穷,也感到了爱爱对她的一片关照与友好之情。有时她俩还听爱爱父亲讲当地的故事。他说这村子叫观音墩,传说从前一家富户的儿子读书不长进,倒是陪读的放牛倌的书童心灵剔透,读得才学过人。一年京城大试,富户的儿子担心放牛倌考上状元而自己落榜。巫师说放牛倌有颗玲珑心,吃了它你就能中状元。那小子杀害放牛倌吞下他的心。这时观音菩萨显灵将那小子变成一条大蛇,又打雷将他劈死。放牛倌变成一棵大朴树。村民们为了纪念惩恶扬善的观音菩萨,就将此地叫做“观音墩”。这个传奇而又神奇的传说,可以说是小说的主基调,全篇从头到尾都围绕着童趣中的真善美展开多角度书写并铺展开来。
两个小姑娘信以为真,她们竟跑进空心的大朴树中去找寻那颗能使人读书聪明的“玲珑心”。表露出张婷与爱爱对美德的追求和率性纯真的童趣。她们优雅而又优美的品行再一次有趣地彰显出来。实际上爱爱也非常聪明玲珑,由于家境贫困无钱读书只好干农活,并学会了挑花的手艺,将这手工艺品拿去卖钱贴补家用。她很羡慕张婷能读书,而她已与别人订了摇蓝亲,到时要嫁人,男人是弹棉花的。她问
张婷长大干什么,她说读大学,当工程师,到时给爱爱造一台很先进的轧花机。而爱爱说你结婚时,送你一床最软泡的新花棉被。两个小姑娘虽说还幼稚朦胧不谙世事,但言为心声,两人都怀着纯真无暇的童心之趣,用最美好的言语祝福对方,别有意韵地折射出两人玲珑剔透而又碧玉纯净的纯美心灵。
在童趣的书写中,小说还用读书与没有读书的对比手法,艺术而又深刻地说明知识对于改变或造就命运的重要性。爱爱不能上学但她有争强好胜的个性,她来找张婷借她读过的课本,要开始认字学习,
还说以后有了孩子不管是男孩或女孩,都要让他们上学读书,读大学。她明白并发誓要阻断代际贫困,不让儿女再受穷,让他们读书成才,这个美好的愿望要尽力在第二代身上实现。她这番话非常鲜明地将爱爱热爱学习,追求知识的高远而又刚毅的品性一下高高托举起来。令人过目难忘又深深震撼和感动。同时这也是爱爱天真无邪的童趣的延展与升华。
童趣如一朵朵迎春的花蕾在小说中绽放,又如一只只活泼的小鹿在“观音墩”上欢情跃动。而且这份天真纯洁的童趣令人念念不忘。张婷几年后随调动工作的父母去了省城。二十多年后她已是孩子的母亲,一次她来到这个小县城“怀着激动不安的心情去观音墩寻找爱爱,寻找童年的梦”,但如今这里已变成一个经济开发区,没了乌梅,只有那棵大朴树依然还在,她浮想联翩,回忆起“曾经有过两个小姑娘纯真的友情和她们的美丽梦想”。心旷悠然地回味儿时那“一味极淡极淡的甜”。
小说很成功地运用在运动中书写人物的技巧。细腻地描写了张婷从乡下到县城,又搬家远离了观音墩的过程;而爱爱和父母几次到她的新家看望她关心她的细节与情节,表示一家人对张婷的关爱与呵护,又表现了全家人的善良、博爱的宽厚品格。而张婷多年后也“运动”起来,回到她几乎是魂牵梦绕的“观音墩”来寻找爱爱,说明她对爱爱和家人的深切牵挂与思念。正是这一连串的“运动”,丰富了小说情节的曲折委婉之美,又使全篇结构的“凤头”与“豹尾”遥相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