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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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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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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意志在美好意象中凸显——浅析周志启诗歌《磨瓦成镜》镜

(4,586字)

如今,许多人都在写诗,许多写诗的人都成了诗人。中国从古至今就是一个泱泱诗歌大国,从远古的劳而咏之的诗歌发萌到唐诗宋词再到元曲,以至到今天到处如百灵鸟在歌唱一般的诗歌写作盛况,让人看到了当今的诗歌盛景。近时,诗人周志启写了一首《磨瓦成镜》的短诗,奋力加入了这个诗歌大合唱。该诗像是一首散文诗,其中既有抒情又有叙事,既有白描又有比喻,既有实写又有意象,多侧面书写了一名制瓦工匠“磨瓦成镜”的身姿、心情和心理活动,更是寓意于意象,遣怀于比喻,表现了诗人在诗歌创作上的拼力创新,艰苦写作和追求高远的创作轨迹与激情彭拜的心路历程。使工匠与诗人的形象和谐地叠加、重合一起,又让诗人的铿锵意志在美好意象中立然凸显。我们先来看看这首诗:

紧握拳头,/拼命磨光自己的棱角/那是从紧绷的身体/抽去悲喜欲念和忽然生出的怀疑/准确说,他要找到/余生所需的节奏,/按住体内的闪电/泅渡一片瓦片,/感恩前世的窑工穿透流水与石头的约定/隔着耐心,/成全没有物证的造型/而划开内心的工序,/都在深度进行/将失眠望成一轮满月/仿佛一生就钟情浑圆的事物。

从字面上来看,这是一首描写一位制瓦工匠制瓦的前后过程的书写,并且写的十分逼真、生动、传神,既有动作的书写,过程的表现,还有心理活动的表露,笔法十分细致、细腻,富于细节化。从写人这个角度来说是相当成功的。前后写出了他的动作与生产过程,更为可贵的是他在劳动中坦露出自己的思想脉搏与追求,这比一般生产线上的工人或工匠优秀多了。这如美国十九世纪作家埃德加•爱伦•坡所言:“思想愈深邃,负荷愈沉重。思想意蕴的深度决定了叩开灵魂门扉的迫切程度,耿耿欲言,一吐为快,情动于中,则必言行于外。”这位工匠是颇有“负荷”的,他“紧握拳头,/拼命磨光自己的棱角/”;随之思想意识也表现了出来,“那是从紧绷的身体/抽去悲喜欲念和忽然生出的怀疑”,随之“叩开灵魂门扉”,对“欲念”和“怀疑”作了回顾、审视和“抽去”;他的意志就更加坚定、明晰了,知道了自己要干什么,要怎么样干,并且要努力去干成功:那就是“准确说,他要找到余生所需的节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节奏”呢?从诗句中看出,这是一种工作的自觉的节奏,是一种务实的奋斗的积极向上的节奏,是一种有劳动有思考有灵魂的“余生所需的节奏”。怎么把握这种节奏呢?这位工匠“按住体内的闪电/泅渡一片瓦片”。这“体内的闪电”可以看作是工匠思想的火花,或说是劳动中对美的事物即“一片瓦片”产生的灵感,这如同一个响亮的明快的音符一样,升华了他的思想和情感,使这平凡的劳动有了诗意又奏响了音乐,让他高兴使他陶醉。这就说明了“音乐是诗歌的灵魂,或思想的化境。一曲妙音所唤起的心旷神怡的朦胧意境,恰恰是我们诗歌中应有的旨趣。”(埃德加•爱伦•坡语)正是这一道“闪电”,使工匠在劳动中豁然开朗,彻然大悟:“感恩前世的窑工穿透流水与石头的约定/隔着耐心/成全没有物证的造型”。这时的工匠在制瓦过程中触发了音乐般的灵感,竟能视通万里,思接千载,想到并感觉到“另外”的“前世窑工”的“约定”。他俨然成了一位思想家,他于物质生产中产生出纷延远思的精神境界,继而又回到了现实的制瓦生产过程中来,完成了物质变精神,精神变物质思想来回运动的美丽往复回环与新的蝶变。这一过程的书写和工匠精神的状态的描写,达到了德国十八世纪美学家莱辛所说的艺术要求:“诗描绘物体,只通过运动去暗示。诗人的妙技在于把可以眼见的特征化为运动。”与此同时,工匠在劳动中思想产生了新的变化,读者用肉眼是不可能看出来的,但诗人周志启却能将他的心理活动与思考轨迹揭示得明明白白,入木三分,确实下了一番苦功,并表现出娴熟的诗歌书写技巧:“对于艺术家,诗作品仿佛应提供无限多的眼睛和一种放大镜,他就能看到只凭肉眼所不能分辨出来的东西。”(莱辛语)诗人通过“放大镜”,看到了工匠心理活动的升华路径,也使读者从中看到了“只凭肉眼所不能分辨出来的东西”。工匠在践行“约定”的同时,在努力“成全没有物证的造型”,从而生产出新的“造型”的“瓦片”来。他将劳动当成了职业,将职业当成了创新,将创新当成了审美,他也就由一名工匠而跃升为一位制瓦艺术家。这贵在认识升华贵在理念创新贵在锲而不舍贵在精于实践。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这不是个个制瓦匠都有这样的灵魂和境界的,可他就做到了,因而这位工匠就由一般人成了“典型”,是平凡劳动中的典型,也是诗人笔下的“这一个”。这正如法国十九世纪著名作家雨果所说:“典型在于通过一个人的形态来总结和集中体现整个一路人物的性格和思想感情,一个典型不去缩减,而去凝结,典型不是一个人,典型而是人人。”诗人从制瓦匠的“一路人物”中去“凝结”成“一个人”,这就是“典型”。同时这个“典型”又代表“人人”,因而这名工匠很有“典型”性,又同时体现出众多制瓦匠的普遍性,这正是典型形象的美学价值所在。

诗人写到这里并没有停笔,而是进一步向制瓦匠的内心深处开掘。这是两眼向内,审视和显现他的灵魂:“而划开内心的工序/都在深度进行/将失眠望成一轮满月/仿佛一生就钟情浑圆的事物/”这进一步书写和赞美了制瓦匠的内心境界和美学追求。他为了制作成功一块理想的“瓦片”,苦思到经常“失眠”,以至于夜夜长思,把月牙“望成一轮满月”,这起码要失眠半个月,可见他在制作上是多么的精益求精,力求十全十美。这就是工匠精神,这就是在呕心沥血地憧憬美向往美追求美,而最终“仿佛一生就钟情浑圆的事物”。他的这种精神和举动,正如英国十九世纪文学评论家繆塞尔•约翰逊说的那样:“卵石如欲被人视同钻石一般珍贵,必须精心雕琢;文字如想指事达意。肯定必须反复推敲。”此时此刻这名制瓦工匠已经成了一位身经沧桑,如琢如磨,有着丰富经验的制瓦工艺艺术家了。他的美学情趣和孜孜以求的创新精神更是令人佩服叹服,诗人在不长诗歌里多视角书写了这名制瓦工艺艺术家的劳动轨迹和他对美学的思考,追求与实现,诗人将一名工匠写成了追求美的典型,将一名平凡的工人写成了创造美的艺术家,是于平常中塑造了非凡,是于普通中成就了不寻常。这就像英国十九世纪批评家托马斯•巴宾顿•麦考莱所称道的:“诗歌的任务是和形象而非文字打交道。诗人确实运用文字,不过文字只是艺术的工具,而非对象。文字是材料,诗人通过一定方式的处理,从而在心目中呈现出一幅图画。”诗人周志启正是用很平常的文字,向读者精心描绘了一幅一名制瓦工匠与艺术家的创新劳作图。而诗人之所以能描画出这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制瓦画卷,主要得力于诗人在日常中发现美的锐利眼力,娴熟表现美的犀利笔力,还有超凡的想象力。因为,“凡是我们在艺术作品里发现美的东西。并不是直接由眼睛,而是由想象力通过眼睛去发见其为美的。通过人为的或自然的符号就可以在我们想象力重新唤起同实物一样的意象,所以每次也就一定可以重新产生同实物所产生的一样的快感,尽管快感的强度也许不同。”(莱辛语)

以上是诗人周志启对于一位“磨瓦为镜”的工匠与艺术家制作“瓦片”的具体过程、劳作形态、心理活动和美学追求的艺术描写。但是,如果仅仅认为是为此书写而已,那对这首诗歌的理解、解读和欣赏未免太肤浅了,太表层化了。笔者认为,诗歌在文字上是描写制瓦劳作的程序以及工匠的内心活动,同时这也表现出整首诗歌就是一个若大的隐喻,意象与象征。通过写工匠制瓦来比喻文学艺术作品创作过程的艰难,曲折,艰深和恢弘。同时还可以看出这首诗歌本身就是诗人创作艺术作品铿锵意志的有力表白,并在一系列美好意象的描绘中到得到强有力的凸显。这或许是诗人真正用意的匠心所在。因为精神劳动也是劳动,它与物质生产在一些方面与环节上亦有相近相似和相同之处。以“磨瓦成镜”来比喻追求精心创作文学艺术作品,同样是十分精准,精湛,精到的,甚至是精确的。同时给人许多美好而又美妙的想象。“瓦”,是盖房子防晒防雨必备的建筑材料。我国几千年来的建筑,先用草后用瓦挡风遮雨。“瓦”在我国先民生活中的运用有着悠久的历史。说到“瓦片”很容易让人想到“秦砖汉瓦”,那么这首诗的历史遥远感和厚重感一下就突显了出来。“大丈夫宁可玉碎,不可瓦全”,这让人想到志士的高洁志向;“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使人感到保国将士慷慨献躯的英勇之举;“立身一败,万事瓦裂”,让人警觉到“立身”的重要。还有“摩挲铜狄自何年,万栋灰飞片瓦全。为按黄图考宫殿,始知地是汉甘泉。”这更是让人感到朝代更迭,岁月无常。因而从“瓦”中可以读出沉甸甸的时代感。如今制瓦,大多是为建筑所用。而要写出一首或一部精品力作。那确实需要“磨瓦为镜”的刻苦功力和孜孜不倦的美学追求。“镜”象征着圆满与成功,是每个作家、诗人全力追求的至臻精品。所以说,将文学艺术作品创作喻为“磨瓦为镜”是再合适再恰当不过的事情。唐代著名诗人刘禹锡曾专门写过《磨镜篇》五绝三首:“流尘翳明镜,岁久看如漆。门前负局人,为我一磨拂。萍开绿池满,晕尽金波溢。白日照空心,圆光走幽室。山神妖气沮,野魅真馨出。却思未磨时,瓦砾来唐突。”这三首诗,写出了磨镜前后的镜子光亮的不同对比,还有诗人的深远思虑,读来意味深长,颇受教益。这对于精磨文学之“镜”也是如此。美国二十世纪文学批评家艾布拉姆斯的理论专著标题就是《镜与灯》,可见“镜”子与文学创作的关系之紧密了。

我们也可以从这首诗中读出,诗人周志启是在借工匠“磨瓦为镜”,来诉说自己进行文学创作的姿态,心态与思想境界,还有写作历程的艰辛和不懈打拼。诗人是名中学教师,多年在繁重的教学的同时,还“紧握拳头,/拼命磨光自己的棱角/那是从紧绷的身体/抽去悲喜欲念和忽然生出的怀疑,/准确说,他要找到/余生所需的节奏”——创作出优美的优秀的诗歌来。他是这样说的,更是主动自觉积极这样做的这样写的。他写诗多年,特别是近几年来,他的诗歌创作由量变跃升为质变,去年以来,有五、六十首诗歌在国家级和省级专业诗歌刊物发表,如一朵朵报春花竞相怒放。周志启“按住体内的闪电/……成全没有物证的造型/……将失眠望成一轮满月/仿佛一生就钟情浑圆的事物”——他终于获得了成功,拥抱了“一轮满月”。而且他还于2022年底加入湖北省作家协会,成了名副其实的作家,诗人。真正做到了“磨瓦成镜”!这就是他的心志,这就是他创作诗歌的铿锵宣言。这就像清代文艺理论家刘熙载在《艺概》中说的那样:“志者,文之总持。文不同而志则一,犹鼓琴者,声虽功而操不变也。”而且他的志向是伴随一连串美好的意象而表达出来的,凸显在读者眼前的。这就更是显得富有意蕴和诗意。如“握紧拳头”,“棱角”,“节奏”,“瓦片”,“流水”,“石头”,“满月”等,这样意志与意象相随并行,相得益彰,意象如“满月”样“浑圆”,志向如大山般耸挺。

《磨瓦成镜》通过书写一名制瓦工匠而巧妙寓意文学创作同样需要“磨瓦成镜”,这种写法本身就是一个创新,同时显示出在叙事中重描写,在白描中用象征,在实写中蕴寓意,在劳动中求美学,在境界中擢跃升,使得整首诗平朴而不低调,平实而又高岸,普通而显得奇巧,比喻而显露美好。因而主旨伟耸,格调激昂,风格新奇,显示出诗歌的寓意之美,象征之美,艺术之美。同时该诗还能给每个热爱文学创作的人有益的启示——那就是要精心构思,沉潜写作,让每件作品都“磨瓦成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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