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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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评论
——读柳长青中篇小说《文化站长》
杨国庆
柳长青的《文化站长》（《芳草》2019年第1期）通过深入、细腻描写文化站长刘明霞为人处事坚持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这个典型人物，展现了作家对深化基层文化体制改革的艺术思考，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值得文学界关注。
别林斯基说：“我们时代的艺术是合理现实的再现。我们艺术的任务不是按照预定的目标在中篇小说、长篇小说或者戏剧中把事件体现出来，而是按照合理必然性的法则把事件加以发展。”作家在小说中正是“把事件加以发展”，成功地塑造了一个有担当有情怀更有改革精神的文化站长，具体写了她不为企业家张大勇亡母哭灵引发的一连串事端，进而表现了不同人性、人格的善美丑恶，拷问了一些官员的良心和灵魂。
刘明霞得知张大勇母亲过世有些纠结，以前他为镇文化工作提供过资金支持，她便托人挂祭。可他派人送3万元请她为亡母哭灵。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事情前，她临阵不乱，冷静思考后决定不去，这是坚持原则坚定性的表现。她感到父母还在，去哭别人的母亲，对不起双亲；儿子、儿媳各在华为、腾讯工作，一年收人一百多万，不在乎这几个钱；再说一个公共文化单位负责人像江湖艺人样去哭灵有损国家工作人员形象。她马上又显示出灵活性，到别的村子请人替她去哭灵。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将她棉中藏针，软中有硬的个性凸显了出来，也是她灵活性与坚定性相结合的完美表现。第二件事情又一次表现了她这个秉性特点。她是县、乡两级人大代表，张大勇是县、市人大代表，他们合写改革基层文化体制的建议，他找了一百二十多名代表签名，还带到市人代会上，希望解决这个问题。他将她叫到房间里，一下抱住她在脸上狂吻。她觉得穿了厚厚的羽绒衣，隔山隔水的没什么，算是对他以前资金赞助的回报。她对他就来了一点灵活性。可他得寸进尺剥她的衣服，这就是一个原则性问题了，触犯了道德底线。她挣脱立即跑出来。她明白他“别有企图”，从此“刻意避让”他。在此事的处理上，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再次帮了她的大忙。这个场面或说是动作细节写得很有艺术性，一箭双雕写活了两个人物，首先写了刘明霞守身如玉的纯洁心灵和洁身自好的道德操守；也将张大勇这个貌似正人君子的伪善画皮剥个一干二净，如同在孙悟空的金箍棒下露出白骨精的原形，他头顶企业家、人大代表多顶桂冠，应该有正直的品德，磊落的品性，但他心怀不轨，他给她资金的祸心是想让她满足自己的兽性。他并非真心实意支持文化事业，而是一个伪君子，十足的流氓。两人一对比，道德的高尚与鄙劣，人性的纯洁与龌龊一目了然。而且再次体现了她处理这个问题善于将灵活性与坚定性和谐柔和的高超艺术。第三，她在处理酒宴上对于灵活性与坚定性的拿捏亦是相当精准。张大勇为了答谢镇干部们对他母亲丧事的重视，特地在镇政府食堂摆酒宴，她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很灵活地提前下班。张大勇请乡党委汪书记给她打电话，她只得半路返回。他在酒席上居心不良地戏弄和羞辱她，而且没一个乡干部出面为她“打圆场”。她感到羞耻和愤怒，一口喝下半杯酒就冲了出来，她原则的坚定性如火山爆发：“仰人鼻息的日子，再也不能继续了！”立即断然辞职。第四，在去与留的处理上，她又用坚定性与灵活性将事情解决得非常的圆满。她辞职的根本原因是伤了她高贵的自尊心。应该说“自尊心是一个人灵魂中的伟大杠杆；它会产生奇迹！”（别林斯基语）她刚辞职连锁反应马上发生：县文化局许局长很是惊慌，苦劝她留下，而她去意已定.她对文化站的运行和管理中的弊端多次要求改革而不见成效感到失望，甚至有些激愤，她说：“你们天天喊改革，为什么不改一改这让人憋屈的体制。我们干一天还不如一个帮小工的工人，这公平吗？”这话掷地有声，让人振聋发聩！原则的坚定性叮当作响。汪书记也慌了，感到事情如果闹大，自己的职务很可能要“一撸到底”，他带上宣传委员黄金明到刘明霞家里，装出很痛苦很诚恳的样子给她赔礼道歉，作检讨，劝她回去上班。其做作的虚伪和保乌纱帽的肮脏心态昭然若揭。她对他斩钉截铁的辞职回答如利剑一样直刺他的良心，并做了有力的拷问。同时也彰显了她不畏权势，只求改革的刚性风骨。然而黄金明旁观者清，感到她“看似是在争一口气，实则是在为所有文化站人呼吁呐喊。这恰恰体现出她的一种情怀。这说明她的文化情结很重。”事实也正是如此。她多年在镇文化站辛劳工作，给十几个村的文化队长做出了表率，是领飞的头雁。她走后，各村的姐妹们一起来她家请她回去。这也正如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的那样：“当真理在前面引路的时候，我想，我们不可能说，跟随在它后面的会是一个恶德的合唱队”。正因为刘明霞坚持了真理，姐妹们愿意并乐意跟她一起继续前行，她再次将灵活性表现了出来，化怨为乐，破涕而笑，顺从大家的心愿又回到了文化站。
有人说，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的统一是马克思主义者解决实际问题的一个基本原则，它是坚持唯物辩证法和党的实事求是思想路线在实际工作中的具体体现。从作家对以上四件事情的艺术描写和刘明霞对此一一作出不同的处理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她“具体体现”得很好。她“把在和谐的道德精神中所引起的不协和音当做必要的东西包含在自身之中，但目的是为了揭示：怎样从不协和音中又产生了和音。”（同上）这很是难能可贵。
与此同时，作家还调动和运用多种手法书写刘明霞：一是标题五易其名，体现工匠精神。古语云，如切如搓，如琢如磨。作家仅对小说题目就修改五次，反复打磨，还说写她的艰难处时，几次流下眼泪。可见在艺术上不忘初心才能见匠心。二是遣词用字精准，细节画龙点睛。如介绍文化站方位时写道“文化站塞在镇政府大院里”，一个“塞“字”很形象，恰当地点出其位置，这为以接连发生的事端、纠葛的起因和发展埋下伏笔。还有她在站里“踩着心里敲响的鼓点，走着小碎步”打扫卫生，这个“踩……鼓点”和“小碎步”的细节写得形象、生动，写出了她富有艺术家的气质与神采，她曾多年在县剧团表演，是名角儿。一下就点明她的戏曲功底和艺术素养与修养。同时又与后面章节相照应，当年张大勇在县城摆地摊，只要她演出他就去看戏，后来成了暴发户就说她是梦中的情人。这暴露出他丑恶嘴脸和灵魂。还有结尾一个细节，姐妹们听到她说愿意回去，大家一起围上来，将她“紧紧抱在中间”，一个“抱”字，很贴切地写出她带领大家开展乡村文化活动的感召力和引领力，表明对她的信任和敬佩。她就如一株红梅，在“张店”这个政治、文化生态不尽人意的地方迎着风雪傲然绽放。三是情节后浪推前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即扣人心弦又引人入胜。她不去哭灵→引起张大勇报复→她愤然辞职→官员挽留→她坚决不干→姐妹们动情哭劝→她情愿回归。而且小说高潮迭起，一波三折，曲折跌宕，可读性很强。四是现实与往事相结合，开掘了小说时空的宽度与深度。文学地理学认为小说文本即为文学空间，其越是宽广深邃，就越能够写出人物的立体感与典型性。也正是作家从人物坚持与运用原则的坚定性和策略的灵活性这个维度入笔并对她作了多维度的艺术思考与描绘，就很自然地垫铺并积累了小说的艺术厚度，体现出刘明霞感人的家国情怀的温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