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晓红
中国汉字是奇妙的,看我写的“菜盒子”,不是用来装菜的,而是我国北方的一味美食小吃,用鏊子把面包着馅料的饼烙制焦黄,待客、自食,家家厨娘都会做,小麦面粉、韭菜、茄子、肉、鸡蛋、虾仁、豆腐、粉条等为食材。
菜盒子的做法,简单易学,因各家厨娘喜好,菜盒子有起面,有开水烫面,有凉水和面,还有开水和凉水各和一半面烙的。
一说菜盒子,我就两眼蒙泪。改革开放后,很多国营企业的职工都下了岗,长我五岁的长姐,也站在了下岗人员的队列中。
长姐下岗时,姐夫在我县农机局下属的科研所上班,事业编制,自收自支单位,效益不景气,工资发不出来。那些年,双职工家庭比家在农村的一头沉家庭,度日要艰难得多,一头沉家庭有地,黄土刨食,日子也艰辛,却不为斗米受坎坷。
长姐家里的吃穿用度,门户礼节,儿子的学费,一应都得用钱来化解。“穷则思变”,长姐在东闸口的路边摆了个小饭摊,卖菜盒子和稀饭。周末只要得空,我都会去帮忙,打稀饭、收钱找零、抹桌子扫地都做。
摆摊不容易,冬天冷,夏天热,雪天寒,雨天凉,日日买菜择菜洗菜切菜,摊鸡蛋饼煮粉条,和面饧面熬稀饭。出摊前,长姐把这些在家里准备停当,连同桌椅板凳鏊炉遮阳伞等,装上人力三轮车,掀至摊位。
长期摆摊,风吹日晒,雪飞雨淋,风尘蹂躏,长姐比同龄人苍老很多。以前街边也有卖菜盒子的,我从不多看一眼。长姐卖菜盒子后,我才知道,烙菜盒子的面,饧发极软,馅多是韭菜鸡蛋粉条,偶尔也有茄子辣椒……。
长姐出摊前,烙菜盒子用的食材,一一在家提前备好,她做事统筹兼顾,早上五点起床,和面饧面,韭菜洗净沥水,煮粉条,摊鸡蛋饼,熬煮稀饭。粉条煮出锅控水,就开始切菜,她刀功极好,韭菜、鸡蛋饼、粉条,生姜在她手中锋利的刀刃下,被匀实的切成碎末,码进菜盆,碎绿的韭叶、金黄的蛋片、水晶色的粉条沫、码在盆中,甚是好看,做完这些,稀饭也熬到了火候,长姐一刻不歇就出摊了。
长姐做饭手艺好,各种饭食经她烹饪,味道极可口。小本买卖,她待客真诚,烙的菜盒子,皮薄馅大,外焦里嫩,稀饭粘稠甜糯,客人络绎不绝。
无人时,我们姐俩说些体己,话里话外有父母,有公婆,有儿女……,还有我的工作,她摆摊的心绪。
长姐出摊时间固定,一般在早上九点,收摊全凭运气,卖完早回家早,到家先卸车,搬完锅碗瓢盆和蜂窝煤炉子,就匆匆去菜市场,买隔日用的菜、蛋,到家后依然不歇,清洗出摊用的锅具,忙完又紧忙为家人做晚饭。
长姐不知疲累,像极了陀螺,忙完这个忙那个,任由时间鞭打自己羸弱的身子,看她每天忙碌不停,很心痛;看她通过努力,改变家人的生活,和她眉结舒展、眼角的笑意,我又打心眼的佩服、敬重,为她骄傲。天不怜人,她魂安黄土已十二个春秋。
昨个中午,我和小妹在家做了菜盒子吃,爸爸忌口鸡蛋,我俩为他包的馅是韭菜茄子粉条,我们吃的则是韭菜鸡蛋粉条馅。
每次做菜盒子,我都会想起长姐,感觉她又回到我们家里。静想时,我们家人何尝不是一个菜盒子,爸妈是皮,呵护着我们,即使身处热鏊子上,备受煎熬,依然用满怀的爱罩着我们,我们姐仨是馅,成长为人的过程中,平凡普通,各有脾性,爸妈拢着,风味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