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山韭香

惠晓红

俗语说“九月韭，佛开口”，佛家弟子知道，佛是禁食五辛的，《菩萨戒义疏》对五辛有举，“韭”列其中。

九月韭菜，香不香？佛，为此开口！我想割过一茬又一茬，一年四季供应在城市人的餐桌上的韭菜，是释放不出秋野山韭菜的滋味，凡夫俗子的我们，食人间烟火，岂可辜负季节的馈赠。

秋野的山韭菜，诱惑味蕾，不仅是翠绿肥美的叶片，还有与乱刀剁碎的青椒炝油生拌，放盐调醋入口的鲜辣辛香；与肉、蛋、豆等相亲相融，做的饺子和菜卷，香及四邻。

霜降前一周，柿乡的摄影人王爱，微信上给我留言：红姐，马家坡柿子红了，山韭菜正香，再不来可就到明年了。

马家坡，富平县北一处地理标志，是柿乡傲人的名片，在唐丰陵所在虎头山西北，是通往太白山畔住着马姓人的自然村落。这儿三月杏花葳蕤，麦收前杏子金灿，八月石榴红破脸，九月泛着橙光的大尖柿，一个个从树丫缝隙，探出红灯似的脑袋，甚是好看，冬月的柿饼，甜糯可口，远销海外。沟坡崖边，枸杞酸枣摇头晃脑，山菊花竟放，粉紫蓝黄美不可言，想起马家坡的美，我的心便搁置不下。

季风在秋阳下，慵懒的吹着，我家窗外的林木草禾，在夜寒露访的叨扰下，层林尽染，像翩跹丰腴的少妇，展示着自己的美，五彩斑斓，重彩绚丽，回馈冬春夏的给予。人是大自然的搬运工，既起心思，满腹牵念，总会想法设法达成所愿。

久日阴雨，周六晴朗，居家无事，不想扰了众友和家人团聚，唤爱情鸟同行未果，我独自驱车马家坡。天高云淡，果木丰盈，树的色彩，比盛夏多了层次，玉米收尽，视野旷达，远远望见北山，想到丰陵前那棵神仙伞“寿柿星”，不知它可健硕，柿果琳琅？

车进曹村镇街市，叫了达美影楼女主人王爱，知她两口开店不易，为生计分工，平日丈夫主外，忙红白事摄影，她守店照相，招呼顾客，生意拘着，难得放松。闲聊早知，其丈夫今无外出事务，她可与我一起访山风。

她做向导，我把车开到了马家坡通车的最高点，泊好车换鞋时，山道下走来七八位中年男女，其中一位男子给身边的女人说到，“看人家，就知是专业人士”，侧目看过，那女子服饰得体，怀抱白色小狗，脚穿高跟短靴。

晴暖的日子，放飞心绪，红光满面的柿林中，传来王爱唤我的声音，“红姐，快来吃丹柿子，甜的很”。以金瓮山说，我是山外来客，以属地管理而言，我是主人，那七八男女才是外来客。

换好鞋，我从车里拿了料袋，有个女的好奇打问，“爬山，咋还拿个袋子？”我借了王爱给的话，“山韭菜正香呢”，继而煽动他们，“大老远来登山，不采些山韭菜，可惜了”。富平人好客，我又从车里扯出几个袋子，分送他们。

“民以食为天”，提到美吃，兴奋的先是女人，拿到袋子，他们见到路边青青的小蒜，迫不及待的用手揪扯起来，等我到他们跟前，有人找我分辨“这可是山韭菜？”我笑着“no，no”作答，一行人几乎同时问到“这是啥？”“小蒜，听过没？能吃，不过，这季节，没山韭菜香”。“野韭菜长啥样？”未等我作答，热情好客的王爱，卖着关子说“跟着我，见了就知道了”。

结伴上山，随意搭讪，聊天得知，他们来自阎良，天气晴好，相约到唐丰陵，为静寻幽转道马家坡。马家坡，真的很美。是桥山山脉中金瓮山腰的一处村堡，三三两两的庭院，依山无序错落，老杏树，石榴树，柿子林，沟边崖头，广布气场，一颗颗犹如玛瑙，红光烁耀，似东宫龙珠，熠熠生辉，似醉酒的姑娘，摇曳生香。唐丰陵在侧，虎头山为伴，林涛吟风，雀鸟飞翔，家家户户门前，晾晒柿饼的蓝色钢构房，是马家坡人对生活的态度与幸福向往。

大家一路有说有笑，沟崖上零散的野韭菜，与野菊交织在一起，明艳的菊花香气袭人，一丛一丛随风而舞，醉人眼眸。王爱灌输给我们的山韭菜的香，根植心底，很难想到，怒放的野菊，无人攀折。

“快上来，这的山韭菜又大又多”“快来快来，这又是一大丛”，说此话的，是刚穿短靴的女人。

结伴上山，闲聊采撷韭菜两不误，期间演绎的爱情故事，着实让我羡慕，穿短靴女子丈夫的行事风格，让我敬佩，其妻穿着皮靴，山路陡峭，石头嶙峋，越走难度越大，王爱建议她把皮靴脱了，袜子为鞋登山。那女子的丈夫，真是个爷们，他说才下过雨，地上湿气重，妻子身体弱，受不得湿寒。

可女子非要登顶，矛盾化解场景很感人，丈夫走到妻子前，脱了自己穿的旅游鞋，又帮其妻脱下皮靴，为她穿上旅游系紧鞋带，洒脱的提起妻子的靴子，奔山顶而去。

登山强体，得山韭菜。山顶上，我和王爱举目远眺，四处拍照，喝着我背的农夫山泉，吃着她带的苹果和梨，任山风带走我俩的心事，我的爱情鸟，几番打来视频电话，嘱咐我别贪玩，早点回家，下山注意安全。

回程时，马坡村王爱的女同学，早摘好了甜软的丹柿子，让我带回家给父母吃。一进家门，来不及歇乏，馏馒头切韭菜，剁青椒……平日爱吃辣椒的父亲，给我母亲说“今这辣子，香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