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野花的男人

惠晓红

情人节后的一晚，我潜水微信群，看两个男人聊天。

“俺莫有什么情人，情人节，也一直送不出玫瑰花。”

“网上不是说了吗，情人节与中元节一样。”　

“俺不学无术，一窍不通。”

“都送花，都说一堆鬼话。”

他俩聊天中，又来一位文友，接了句“说鬼话的，都送花。”

看着他们的对话，我想起了家在卤阳湖畔的文友—南志平大哥。

他是位地道的农民，七七年参加高考，一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落榜后，班主任老师多次去过他家，劝他复读。

那时，南大哥父亲病重，母亲身体不是很好，弟妹们又小，家里极缺劳力。他放弃复读，摇耧扶犁，躬耕陇亩，尽心侍奉着父母，只为看过《论语》里《里仁》的一句话“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南大哥跟我说过，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班主任老师。此后他再也没机会坐进课堂，可他未曾有过一日放弃过读书，文理史地、医学军事、古典名著、八卦易经、时事政治，等等等等，周边十里八村有书的人家，都被他借了个遍。双亲过世后，他外出打工的闲余时间，都是泡在图书馆，看书的范畴，涉猎各个学科。

我认识他，是在QQ文字群，时间久了，聊的话题也就多了，知道我俩同属一个地区，两县近邻。去年春天，我和爱人驱车专程去拜访他，才得知他现在是卤阳湖湿地公园的安保人员，工作就是沿湖巡查。

因了我俩的到访，他特意请假，带着我俩去游卤阳湖，绕着湖堤前行，他告诉我们卤阳湖有景观：十八名人阵、杨爵拜水、卤阳古韵、关中道情、天虹桥、百花岛、板桥古渡等，每一处人文景观，他都称得上一位好导游。　

看着波光微漾的湖水，他指着岸边泛白的盐碱渍，跟我说盐碱是氯化钠和碳酸钠的混合物，并报出了它们的化学分子式，盐：NaCI，碱:Na2CO3。　

杨爵祠前，他告诉我，此处就是明代重臣杨爵拜水的地方，并告诉我，杨爵是我们富平老庙人，明代在此为官，以忠君爱民，直言敢柬闻名于世，史有“北杨爵南海瑞”之说，被人誉称“关西父子”。　

驻足在“史记人物十八坊”处，他告诉我这是史记中对国家、社会发展颇具影响力的十八位名人，刘邦、萧何、张良、韩信……　

游走中，他在路边采了把野花，我想起台湾已故著名歌唱家邓丽君有首歌是《路边野花不要采》，可也有人说过，“不采白不采，采了不白采”，南大哥就属于后者。

回到家，他未及掸去身上的纤尘，先换下桌子上瓷瓶里插的有点萎谢的野花，修剪着带回的野花，一一插进瓷瓶里。

见此情景，我笑说“南大哥，你可真会生活。”他老伴听见，微笑着说“只要是花季，几乎每天回家，进门他都会带一束野花，早春黄灿灿的迎春，深秋五颜六色的野菊，都是他巡查路上，特意采给我的。”瞬间，我敬重起眼前这位皮肤黝黑，矮胖健谈的男人。

闲聊中，他说每天下班回到家，两条腿就像灌了铅，小腿肚子肿的圆圆的，老伴心疼他，不嫌麻烦，夜夜烧开水，给他泡一壶淡茶，再端热水给他烫脚。

南大哥说自己跑一天，又渴又乏，腰身僵硬，累的弯不下腰，天天晚上，老伴都会给他捏揉双腿、按摩洗脚。

南大哥老伴接过话茬，说给他搓脚洗脚时，他就靠着沙发，慢慢啜饮着茶，给自己念诗歌，讲诗意，夜夜都不会落下。看着眼前这个头发灰白，肤色微暗，脸有斑瑕褶皱，双手粗糙的老女人，再看看他俩的炕头上，被翻的毛了边的唐诗、宋词、诗经，我竟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羡慕，生出几分嫉妒。

一对老夫妻，虽说不能支锅林下野炊，悠哉绕园散步，却也算得上相携乡村安家，品茗共话桑麻。　

平淡的日子，一束野花，让卤阳湖畔的南家小院，浪漫，温馨，诗情画意,多了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