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晓红
我是二叔的侄子,也是他的继子。八岁那年,父亲在一场突发车祸中去世,留下我伤心欲绝的母亲、悲痛满怀的爷爷奶奶、懵懂的我和我不足五岁的妹妹。不谙世事的我和妹妹,还不懂失去父亲,就少了疼爱,失去父亲,就少了呵护,失去父亲,就少了撒娇的膝盖,失去父亲,就少了遮风的脊背,失去父亲,就少了挡雨的肩膀,失去父亲……
那时候,二叔刚刚初中毕业,和邻村有个女孩正热火朝天的谈着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父亲突然离世,家里大人都沉溺在万分的悲痛中,包括二叔,他简直就像变了个人,常常见他眼神忧郁,眉头紧锁,沉默寡语。只要邻村女孩来找他,他也会随她出去,只是不再像之前,一出门就是半天,只在村口转弯处的墙角和那女孩说几句话就匆匆回家。
那段时间,家里阴云密布,空气滞闷凝固,虽是盛夏,感觉就像跌进冰窖,爷爷奶奶见天老泪纵横,母亲更是终日以泪洗面,我和妹妹在家里也变得蹑手蹑脚,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一不留神招来母亲的责骂。
爷爷悲痛中静心思考,跟二叔摊牌,要他放弃爱恋的邻村女孩,扛起家,担起照顾我们孤儿寡母的担子。二叔比我母亲小了整整八岁,他不愿意,选择了逃避,一个人悲泣无奈,漫无目的走出了家门,远行的绿皮火车上,他孤立无援,不知思想经过怎样地斗争,矛盾中舍弃初恋,放弃爱情,对邻村女孩成了背信弃义的人。责任促使他抛却世俗偏见,用质朴的爱,无私的情选择照顾我们母子。
最初几年,二叔对母亲像对老嫂一样尊敬,只在生活上细微的照顾母亲,从不在母亲和父亲生活过的房间过夜,对我和妹妹,比以前更好,即使我们犯了错,也从不大声呵斥,只是和言细语讲道理,倒是母亲过于呵责严厉,我们挨打时,二叔总会挡在我们前面“孩子还小,不懂事,好好跟他们说,你打他们作甚?”
可有一年,麦子收割完不久,我们在堆放麦秸垛的场里玩耍时,放火点了村里的麦秸垛,一时浓烟滚滚,哔哔啵啵,火光冲天,惊动了村里的男女老少,拿着锅碗瓢盆,提着桶来灭火,还来了几辆红色的消防车和不少消防官兵.
那天救火完毕,我记得是二叔在父亲去世后,第一次动手打了我和妹妹,打过我们后,他独自蹲在有父亲照片屋子的墙角,对着父亲的照片说“哥,他们没了你,我怕他们缺爱,和我疏远,从来舍不得打骂,可今天,不打他们,不足以叫他们长记性,你走了,我不敢叫他们受一点点委屈,不敢让他们有任何闪失,要不父母和嫂子咋办?咋过?咋活?”
泣泪横流的二叔,顿了顿哽咽的喉头,“哥,他们顽皮任性我不怕,可放火真伤了人,让我跟村邻咋交代?说没父亲的娃没人管?哥,打了他俩,我也痛啊,只想叫他们好好为人,给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十年后,二叔和母亲才有了自己的孩子,对于我和妹妹,二叔给我们俩的爱不比自己的孩子少,尽管我和妹妹不曾改口,一直喊他二叔,他对我们的爱,对我们的好,对我们的责任依然如故。
过几天就是我新婚大典的日子,思前想后,我决定给他一个应得的名分,在我举行婚礼时,我要所有的宾朋和我妻子做证,给他正名,叫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