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晓红
省人民医院呼吸科七病房21病床上,二十六岁的浩浩,插着鼻饲,呼吸不能自主,切开的气管里插着的医用橡胶管子连接呼吸机辅助呼吸,尽管呼吸机一直在咕咕噜噜地工作,可浩浩面无表情,静静地躺着,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从黑夜到黎明,又从黎明到黑夜,每天晚上十点左右,父母都会给浩浩说“浩浩乖,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可浩浩依然如此,睁着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这个样子,已经持续两年多的时间。
浩浩不幸的原因,来自两年前的夏天,他旅游时被毒蚊子叮咬,蚊子的毒液随他的血液波及神经,导致浩浩成了植物人。
浩浩父母在游行团地告知中,得知浩浩中毒不知人事,被送往省人民医院抢救。便一刻不停地从老家赶往省人民医院,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门上的探视玻璃窗看到没有意识,面色苍白,呼吸游离如丝的浩浩的一刹那,抑制不住满怀的心痛,失声大哭。
从此浩浩的父母就与医院作伴,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地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直至浩浩生命体征平稳,转入普通病房,又不辞辛苦地陪伴在他的病房,照顾着只有生命体征,没有意识,没有自主能力的浩浩,即使他不说一句话,没有表情,不能自主呼吸,不能吞咽食物,不能伸胳膊蹬腿,不能翻转身子,不能……
浩浩父母,从没有多嫌过他,从没有想到过放弃他,从没有对他停止一丝一毫地治疗。依然像对待有思想、会听话的孩子一样,一天无数次给浩浩活动日渐僵硬的四肢,扶他坐起来,轻轻拍打按摩他的后背,扶他坐在床边,不是父亲就是母亲,一个人把浩浩揽在怀里,轻轻地诉说,一个人给浩浩穿好鞋袜,弯腰蹲在地上,用两只手捉住浩浩的双脚,轮换做走路状,一做就是几百次行走摆腿,每天按时帮浩浩站立,一个人用力扶着他,一个人附身弯腰从大腿到小腿,不停地揉搓。父母无论帮浩浩做什么,都会先给浩浩说说,帮他播放他爱听的音乐,或着打开手机,给他看爱看的电视剧,除此就是不厌其烦的给浩浩讲他爱听的故事,讲他从小到大的事,跟浩浩说他的老师,他的同学,他的同事,他的朋友……
可浩浩始终不能给父母一个小小地回应,一个笑脸,一个蹙眉,一个眨眼,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只有在父母帮他用吸痰器在切开的气管里吸痰时,浩浩才会四肢抽缩,表情痛苦,可他依然不会眨一下漂亮的大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向上望着,一眨不眨。
浩浩这个样子,不知有饿,父母依然像对待正常孩子一样,按时给浩浩用鼻饲进食,为使浩浩营养均衡,无论是浩浩爱吃的食物、水果,还是大夫开的营养餐,父母都会用打碎机一一打碎,用偌大的针管吸满,再用针管从鼻饲管小心注入到浩浩的胃里,浩浩不知饱,父母按量给他进食,浩浩进食时,母亲会给浩浩说他以前吃饭的事情。浩浩进食所用的针管、打碎机,每次使用完父母都会小心翼翼地清洗,每次给他进食前,都会仔细的用开水把器具烫洗一遍,父母怕一个不小心,引起其他病况,给浩浩带来更大伤害。
浩浩躺在医院病床,总是一个样子,眼睛直勾勾望着天花板,没有笑容,看不到痛楚,只有父母给他的爱而他不能感知,只有父母给他的心而他不能捕获,只有父母对他的百般好,而他依然如故望着病房的天花板。父母看着浩浩,由最初抱着他痛哭,双眸滴不尽的眼泪,到变卖所有家当,给浩浩看病,他们心里没起过一点点端倪。
我知道这个故事,是我爱人住院时,和浩浩曾有过一天多的时间是同室病友,我才接触到浩浩和他的父母。浩浩父母对待浩浩态度十分温和,恬静安然,护理浩浩时,就像照顾着新生的婴儿,给他唱歌、给他读文、给他洗脸、给他喂饭、给他吸痰、给他擦身、给他按摩、给他换尿垫……
就是这一天多的时间,我见证到浩浩父母对浩浩做的所有努力,听医护人员讲述两年多来,浩浩父母由最初的泪雨覆面,到现在精心照顾浩浩,我想浩浩父母由最初所经历,所承受的转变到现在这个心境,必是有太多对儿子的爱,即使浩浩是不懂冷暖的植物人,对父母给他的爱一无所知,可浩浩父母在管护他时,满心都是信念,活着就有希望,坚持就会胜利,坚信不放弃,通过治疗他一定会醒来!
对比爱人在做手术时,我在手术室外面看到的兄弟三个,大夫给他们谈了他们老父亲造影确诊心肌梗塞的病情,需要放支架才能挽救他们老父亲的生命,堵点多支架含手术费用约五万元,他们借口父亲年龄大了,选择保守治疗。那一刻,我所能想到的是,父母给予孩子的,终是孩子不能回馈,也做不到的。对比浩浩父母对浩浩的不放弃和坚持,我仿佛看到了那位老父亲暗自伤心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