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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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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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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洞,豆腐。

于雪洞来说,我是有些熟悉的,因为我在那里读书了五年,知道雪洞原名邪洞。

那里草深林大,妖魔鬼怪较多,且有一洞,经过那里的人只要阳气低一些,就会落下一魂几魄,弄的人精神恍惚,神经错乱。更有甚者达至疯癫。要想解除邪魔,需要找道行高深的道士到洞口,摆上一些牲牢酒礼,斋粑豆腐,做上几排法事,将几魂几魄召回,失落魂魄者便会与原来一样恢复正常,因此,人们称之为“邪洞”。后来,因一个美丽动人的故事,而改称“雪洞”。

故事是这样讲的,很久以前,这里古时一个财主的千金小蝶爱上穷秀才阿刚,财主百般阻拦,在瓜果飘香的六月,小蝶阿刚只好趁夜私奔于一隐蔽山洞生活,靠摘取野瓜果为生。财主派遣手下四处寻找,并发誓将其沉入猪笼,以示家规。在一次阿刚外出寻瓜果之际被财主手下捉拿,小蝶在洞内不见阿刚回归,痛哭三日,泪水落满山洞,随即结成冰块,洞外也飘飞白雪,为颂二人爱之坚贞,后人特立碑树传,故名曰雪洞。

那时的雪洞,还是一个小镇,学校没有食堂,也没有住的地方。我们到雪洞读书,就只能寄宿在人家了。每星期回一次家,每次回家都得担米、担柴、担油、担菜等需要做饭的东西往雪洞赶。我本来身材矮小,身体单薄,每次要担这么多东西就很害怕。不过,也有很多快乐的时光。在雪洞那几年,与租住户的子女结为朋友,和他们一起上山看牛,一起打柴,不亦乐乎。闲暇之余,去街上看录像《少林寺》《神州侠侣》等,到租户的大哥家看《聊斋》《梅花三弄》电视剧,的确让人流连忘返。这些记忆,我在《老宅的变迁》一文中写过,的确是童年的快乐时光。

读到初中后,我的知识便渐渐丰富起来,知道雪洞不仅指晴天一脸灰,雨天一身泥的雪洞街,还有雪洞、界牌、平关、巴仙、普及、洞扬、民主、黄海、大塘、岩门、小新、桃溪、大元等地方。不过,雪洞街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它长不过一公里,却有很多小卖部,你只要身上有钱,便可以随意的买东西,比如,一角钱十个油炸粑,五分钱一根冰棍,三角钱一碗米豆腐......诸如此类,物美价廉。

在这条街上,令我印象最深的是“大胡子”批发部,他家的货品齐全,价格不贵,待人热情。有时候,我们上街走累了,到他家讨口水喝,他不仅送你一瓢水,有时还加一根冰棍,或加一片西瓜。这样的热情,也是到他家来采购的人络绎不绝的原因。就这样,我在雪洞读完初中,进入高中后,便不再到过雪洞。

直至2019年,我在长吉开展脱贫攻坚驻村工作。一天,突然接到贵州日报总编辑李缨的电话,说,我要给记者彭芳蓉《新黔边行》作品写几句评语。我认真读了文章后,发现彭记者在写关于三穗的三篇文章中,竟然写到“大胡子”,彭记者是这样取标题的:“大胡子”袁智君35年的“小买卖”。她用报告文学的形式写了“大胡子”从种田到借钱的“零售商品”,到而今的“批发超市”“五金店”“烟花爆竹店”等,讲述了大胡子一生的辛苦,换来今生的幸福。

近两年,我偶尔去过雪洞,也就是到进入学校,匆匆而来,匆匆而走,十足一个过客。只感觉雪洞的变化就在于路面的宽阔,砖房的林立,水泥路通至家家户户,和我老家一样。

不过,在我记忆深处,雪洞还有一样小吃是我难以忘怀的,那就是雪洞米豆腐。

雪洞米豆腐,平常一般买不到,只有赶集日,在雪洞的街头,有一群妇女,在街上用两根凳子支起一张门板,木板上面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盖着一层白色的纱布,纱布下面便是米豆腐的酸菜、米辣酱、花椒油、盐水、醋等着料,架子的旁边,便是晶莹剔透的米豆腐了。赶集之日,即使我的经济很紧张,也花过3角钱吃上一碗米豆腐。坐在老板的摊位上,看着老板一刀一刀地把大块的米豆腐切成正方形的小块放入清水里,用漏瓢舀起来放在碗里,浇上特制的汤,加上醋、盐水、米辣酱、花椒油等,看的你垂涎欲滴、口舌生津,老板才把一碗米豆腐端在你面前,忍不住舀起米豆腐一口下去,酸酸的、滑滑的、脆脆的,可口极了。忍不住舀起米豆腐再一口下去,顿觉通体舒畅、神清气爽。不觉几分钟,一碗米豆腐就风卷残云般地被吃光了,打了一个饱嗝,便不得不离开老板的摊位,因为下一位客人已经等久了。这么多年来,不管是在家吃米豆腐,还是在县城、其他乡镇吃的米豆腐,却总也吃不出雪洞米豆腐的味道。

雪洞米豆腐虽然是我的记忆深处的可口美味,但总也不能和当今的雪洞豆腐相比。如果雪洞米豆腐是小家碧玉,那么雪洞豆腐就是大家闺秀;如果雪洞米豆腐是军舰,那么雪洞豆腐就是航母;如果雪洞米豆腐是月亮,那么雪洞豆腐就是太阳。雪洞豆腐,像一块埋藏在地下的金子在熠熠生光。

事实上,对于雪洞豆腐,县域内的文人骚客们也留下了很多文字,比如,邹荣明的《雪洞三绝》、万文才的《雪洞“豆苗稀”》、万祖德的《雪洞豆腐酥》等,他们的文字,文笔细腻、精准到位,把雪洞豆腐描述得恰到好处。然而,对于雪洞豆腐的好,我也只是从网上搜来,从书本上看来,却没有真正地尝过,颇有些“纸上得来终觉浅”的味道。直至2023年7月27日,在县文联的安排下,我和其他文友一道奔赴雪洞采风,才真正看了雪洞豆腐,品尝了雪洞豆腐。这一尝,滑嫩细腻、柔软可口,难怪到雪洞执教几年的邹荣明把它称为雪洞三绝中的“一绝”了。

豆腐,从我记事以来,母亲经常在逢节过气时,喜欢做一桌来改善生活。也因此,我们从小就喜欢过节。可是,做豆腐的技艺是谁传下来的呢?查阅了资料,才知道做豆腐的技艺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具体来说,就是淮南王刘安所创。相传,淮南王刘安的母亲喜欢吃黄豆,有一次其母因病不能吃整粒黄豆,刘安就叫人把黄豆磨成粉,怕粉太干,便冲入些水熬成豆乳,又怕味淡,再放些盐卤,结果凝成了块状的东西,即豆腐花。淮南王之母吃了很高兴,病势好转,于是豆腐就流传了下来。关于这一点,李时珍的《本草纲目·谷部豆腐》:“豆腐之法,始于前汉淮南王刘安”成了有力的证明。

关于做豆腐之法,经常看母亲做过,大概就是选豆——浸泡——磨浆——过滤——煮浆——凝固——成型等流程,也常听母亲说,做豆腐最主要的要掌握好石膏的调配,多则老膏,豆腐很硬,少则轻膏,豆腐不成型。看来,做豆腐不是简单的,需拿捏好石膏的多少。不过,要做成雪洞这样“乳、脂、酥”的特质,却需要一番功夫。

一直做雪洞豆腐的秦胜章介绍,做好豆腐的第一步,就是要选好豆子,豆子必须是高蛋白的豆子,像这样的豆子,雪洞土地肥沃,矿物元素多,特有的土地生产了高蛋白的豆子,热天用雪洞的山泉水浸泡6小时、冬天用山泉水浸泡13至18小时,看圆滚滚的豆子伸长了变成猪腰子型后就可以,便磨浆、过滤、煮浆、凝固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乳、脂、酥’的特质从何而来?”文友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胜章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雪洞豆腐的秘密,既然大家来了,不妨告诉你们,那就是对石膏的掌握。就是豆腐放入桶里凝固成型时,你要等5至10分钟,再放入适量的石膏,烫了不行,凉了不行。”

“有诀窍吗?”

“没有,靠自己多年的探索和实践。”

从秦胜章的口中得知,雪洞豆腐“乳、脂、酥”的特质,在于选高蛋白的豆,在于选含有特有矿物质的水,在于把握好放入石膏的时间和石膏的多少。难怪,我在县城住了几年,吃的豆腐要么渣、要么烂、要么臭窖水......买了几次后,我总也不想吃豆腐,因为豆腐太难吃了。

当天,正逢赶集,看着南来北往的车辆,熙熙攘攘的人群,我们找到一家豆腐小作坊,将一桌豆腐全部买下。采风完后,我也没有分到一点豆腐给家人尝一尝,却有点遗憾。不过,在下村采风回来的中餐中,我特意将几块雪洞豆腐放到煮牛肉的锅里,要尝一尝。豆腐夹在筷子上,一闪一闪的,很像儿时担柴的扁担,既光滑,又有韧性。放入锅里煮了很久,不碎不烂,很耐煮。将久煮的豆腐放入嘴里,里外皆入味,一口下去,滑滑嫩嫩,唇齿生香。又夹一块放入嘴里,来不及品尝,感觉每个毛孔都被打开,像是豆腐的每一个因子被吸进身体里,身体舒畅得不得了,真是“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紧接着,三下两下,虽然有些饱了,锅里的豆腐却一块也不能放过。

入村采访了,豆腐也吃了,还是回城的时候了。在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一同就读高中的姓衮的同学,只见他精神焕发,面色红润,现在在县城第三中学任教。在这里碰到他,实属有些意外,便问:“你也带孩子来赶场?”

“崽要出来买东西,陪他逛一下。”同学看出我惊讶的表情,便补充说道:“你不知道,我在雪洞教书的时候,就在这里买了地皮,修了一栋房子。现在在三中教书,也不去城里买房了,就在这里住了。”

同学补充的话语,一切都释然了。我想,如果还有来世,我将一定定居在雪洞,认真去品尝雪洞豆腐的酥软,认真去传承雪洞豆腐的技艺,认真去书写雪洞豆腐的美好,认真去品味“种豆南山下,霜风老荚鲜。磨砻流玉乳,蒸煮结清泉;色比土酥净,香逾石髓坚;味之有余美,五食勿与传”的优美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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