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
我走过异乡的那条小径,不由得驻足起来。
放眼望去,那块园圃内种植的一株株小米,弯腰,低头,像一个个饱读诗书、博古通今、知书达理的儒士,有些恭谦的味道。穗粒在发狠的涨着,像要撑破穗壳似的,宽大肥绿的叶子总也遮不住,在秋风的吹拂下,一穗穗穗粒掀开叶子出来左右摇晃,向我们昭告它的存在。
“哇!好漂亮的小米哦。”走在我旁边的同事惊呼起来。
“走过去看看。”我说道。
跨过一道栅栏,便进入园圃内。只见粒粒小米凑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小球,小球被小米茎一个个串联起来,成了一根长长的小米穗。这些小米穗,穗穗饱满,粒粒圆润,使得粗大的茎秆再也不能承受小米穗的重量,不得不弓着身子,向世人宣告它的腰身不再笔直,难怪《说文》中写道:“粟,嘉谷实也”。
曾忆起小时候,国贫家穷。逢年过节就是我儿童时期最幸福的事了,因为除了吃上香喷喷的白米饭外,还有肉、小米等食物。这些小米种植很简单,只要到山坡上辟出一块空地,将空地上的柴草用火烧掉,用锄头、犁耙等工具将柴火灰土地一翻,再撒上一把小米种子,此后不管不问。待到秋天,一穗穗饱满锃亮的小米便挂在茎秆上,金黄金黄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像铺了一地的金子,煞是惹人喜爱。
那时节,我是被父母派到坡上看守小米的,最初,我很认真,坐在地里努力的赶走前来偷吃小米的雀鸟,以至小米不少一株,不掉一粒。后来,看守累了,便想了一些办法,用草做成人的模样立在地里,以此来恐吓那些雀鸟。
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小米雀了,它们像是从地里冒出来似的,根本不怕我立在地里的草把人,一群群,一伙伙,叽叽喳喳,飞到小米地里偷吃小米。
那可是我家的口粮啊!
我飞奔到地里去驱赶。它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似的,所到之处,小米都被席卷一空,偶尔留下一些干瘪的小米在风中颤动。
小米做成的食物是令人难忘的。
小米粑令人口齿生香;小米粥令人垂涎欲滴;小米甜酒甜得令人心醉;小米粉蒸更是令人回味无穷……一粒粒小米,在母亲的巧手中变得让我们吃而不腻,吃不生厌,令人痴迷,留恋。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家的生活水平渐渐提高起来。我也告别了昔日上坡看守小米之苦,进入了我梦想的地方——学校。在学校里,才了解到小米原名是粟,也称作粱、狗尾草、黄粟、粟米等,它的营养价值很高,含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和维生素。它不仅供人食用,且因质地较柔软又成为牲畜的优等饲料。同时,入药也有清热、清渴,滋阴,补脾肾和肠胃,利小便、治水泻等功效。“苟粟多而财有余,何为而不成?”、“臣闻地广者粟多,国大者人众。”、“马之千里者,一食或尽粟一石。”……都是小米营养价值的有力见证。
长大后,小米由于产量低,渐渐地在我家乃至我们村的田地上退出了历史舞台。稻谷、玉米、芍等由于产量高,成为了田地上“舞者”。逢年过节,要想吃小米做成的食物,只有跑到几十里远的集市上买了,而且价格还不低,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也就是这个道理吧?
上大学后,偶尔看见街上有用小米做成的食物,便跑去买一两个来尝尝,但总也吃不出母亲用小米做成食物的味道。在图书室里,碰巧翻到一本关于小米的书籍,便借来翻阅,才了解到清代八国联军攻入北京的时候,慈禧太后与光绪皇帝逃往西安。一日午时行至山西阳曲地面,该是用膳的时分。太后便命大内总管李莲英寻一客栈安排銮驾驻跸。李总管安排好后,单请太后与皇上移驾用膳。太后见又是飞禽走兽、山珍海味,面沉如水,只说皇上用膳,自己不用!当时酒楼掌柜是汗出如浆,战战兢兢,不知所为何故。连忙去寻太后身边红人的大内总管李莲英问个仔细。李连英才道出了当今老佛爷平素用清淡膳食的喜好。掌柜这才连忙告知厨下,熬制上好小米粥,奉于太后。太后见这小米粥色泽莹润,黄澄澄金灿灿,煞是可爱。当下食指大动,风卷残云,用得甚是香甜。膳毕,太后天颜大悦,赐给酒楼掌柜纹银五十两,并将当地小米列为贡品,代代耕种,每岁进贡。
而今,站在这园圃里,看着这些黄亮色泽、圆润饱满的小米。我想,待到主人收割后,一定买上一些小米,拿回家给父母尝尝,让他们体会而今小米的味道。
路边的野菊
十月,每次走在脱贫攻坚的路上,深入老段和大湾两个小组开展工作,看见路边开得茂盛的野菊花,便随口吟起杨万里《野菊》诗句来:未与骚人当糗粮,况随流俗作重阳。政缘在野有幽色,肯为无人减妙香。已晚相逢半山碧,便忙也折一枝黄。花应冷笑东篱族,犹向陶翁觅宠光。
路边的野菊,黄的、白的、微红的、粉的,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蓬蓬、一簇簇绽放在路边、溪旁、崖壁、山中、桥头,秋风徐徐吹来,菊花左右摇曳,像一个个漂亮的新娘在风中舞蹈。
其实,我是不爱观花的。只是每次进入老段和大湾,往返一次需要80分左右,路途遥远。一个人走在路上,就觉得有些无聊和寂寞。于是乎,为了打发这些无聊的路途时光,便在路途上看看山、观观树、瞧瞧水、瞅瞅花。山,满眼萧条。树,叶黄叶落。水,水落石出。总觉得没有什么看头。这样,野菊花就自然映入我的眼帘,引起我的关注。
于菊花,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楼顶上的白菊》发表在贵州作家微信公众号上,对家中栽种的白菊泼了些笔墨。不过,将路边的野菊和楼顶的白菊比较,觉得路边的野菊花朵小些,种类多些,不如楼顶上的白菊茂盛些,这让我禁不住想起家乡的野菊来。
记忆中家乡的野菊,集中在一根田埂上,一株,一株,零星地散落在那里,像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疏星。我很小的时候,父母上坡干活,哥哥姐姐读书,只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感觉很无聊,就想去伯妈家和爷爷奶奶家玩。
从我家走到伯妈家,必经一道田埂。这道田埂一到秋天,就长着各种不同的菊花,花朵小,向天撑着,向一只只撑开的手掌。我因瘦弱,行动很慢,便一边采菊花,一边嘴里喊着:“花花,花花”。就这样,我一边采着,一边喊着,一边走着,从田埂这头到田埂那头,便是一天。
父母经常在田埂的那头找到我,一手拿着我采的菊花,一手抱着我回家。
一路走着,一路观看菊花。快到老段、大湾组了。一位老人进入了我的眼帘,他70多岁的样子,身体消瘦,慈颜善目,见到我就打招呼。
我走上去,才发现他坐在轮椅上,双脚不能触地,他一手推车走,一手采菊花。他说“菊花具有养肝明目、清心、补肾、健脾和胃、润喉、生津,以及调整血脂等功效,我年年都来采菊花,将菊花当茶喝。”
我问:“贫困户吗?”
“不是。”他回答,“不像有些人,好脚好手,不努力发家致富,居然争当贫困户,增加国家负担。”
他又说:“自从我双腿折断以来,一直不断地努力着,天天骑车到田里种菜、除草、收割。这菊花,自己每年都用不完,将剩余的卖给药店,还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收入。”
此时,微风徐来,菊花的香味飘到我的鼻孔,清清的,淡淡的,很像这位老人,淸矍、高远,与命运作不屈不挠的斗争,具有一种朴实的美。
离开老人后,我便挥笔写下徐飞赞《野菊花》诗句:
田边河岸山坡上,
野菊丛生花朵黄。
处在寒秋时节里,
傲霜怒放发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