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6000字
楼上的高跟鞋
文/袁国燕
1
来大阳村任驻村第一书记的那天,日子就成了一条毛毛虫。
大阳村藏得太深了,25户贫困户,撒在大山旮旯,摩托车都骑不进去。想见个面面,拉个话话,只能跟着村长爬上爬下,攀梁越沟。
走访了不到十户人家,就翻了大半座山,走得小腿肚抽筋。旅游鞋被泥水污了眉眼,腿上一道道枣刺划痕隐隐作痛。路过一眼山泉,一屁股坐在水边的石头上,想起媳妇的话:好好地驻什么村,脑子灌浆糊了!这会儿,我得灌灌泉水,洗洗头脑。
回到村委会,媳妇的电话就来了。关上房门“汇报情况”时,感觉右腿奇痒,左手不由挠上去,摸到一个小疙瘩,赶紧拍打露在衣外的肩膀和胳膊,媳妇立即问:
什么情况呀,气息不对!
你不在身边嘛,蚊子来亲亲我!
熊样!我不就是蚊香吗!
那就每天晚上点着你……
电话腻歪完,胳膊、小腿已是红包累累。四下一看,发现桌上有盘蚊香,应该是村长拿来的。走访回来,他胳膊下夹着蚊香,口袋里装着手电筒,两手端着泡好的两碗方便面,来和我一块吃。这会儿,还闻得到空气里的方便面味儿。
我急忙点上蚊香,把电风扇拧到最高档。白天没吃好,夜里可不能再成为蚊子的美餐。我取出媳妇网购的凉枕,把身体向床上一撂,竟摆成了一个大字。蚊子又嘤嘤嗡嗡进攻,送来一个又一个红包。越挠越痒,越睡越清醒。
月亮穿过窗棱漫进来,洒了半床银光。蛐蛐、青蛙、知了,还有蚊子,在月光帐幔里,合奏着森林音乐会。
索性开门出屋,站在楼下看山。
没有了白天绿树的妆点,山隐在月色下,变成大地的屏风,神秘得让人心慌。风却善解人意,一阵阵拂来。我把手伸进口袋,正想摸根烟,听到“吱呀”一声门响,随即,背上猛然袭来一股巨大的压力,差点将我击倒,不由轻“啊”一声,嘴一张,一股温热的液体趁机流进口腔。
正懵着,听到一个女人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语气惊慌而急促:“以为楼下没人,不是故意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像铃铛撞破夜色。
我瞬间明白遭遇了何等“灭顶之灾”,刚想狠狠爆一句:眼瞎了!又急忙打住,呸!呸!连吐几下嘴里的水,用袖子抹一把眼睛,冲楼上回了一句:“下不为例,这里不过泼水节”!
转身回屋,砰地一声闭上房门,脱下被浇湿的背心,狠狠扔到墙角,这比媳妇说的灌浆糊还严重嘛。我用毛巾擦干了头,楼上的“肇事者”再没了动静,山村成了一个大摇篮,把路灯和树,都摇进了梦中。
2
几天后,终于搞清楚了,楼上除了会议室和教室,只住着三个人,而且都是女人:陪读妈妈花翠,志愿者小谢,女教师刘芳。
花翠的家在十几里外的山沟沟里,两个小孩往返上学不便,村委会干部腾出一间房,让花翠陪着一儿一女住读。
志愿者小谢是本村人,家里的房子在一场暴雨中塌陷。父母都在外打工,她师范刚刚毕业,还没找到工作,暑假回来没有了住处,村支书安排她来做帮扶志愿者,整理扶贫资料,吃住有了着落。
刘芳30岁出头的样子,教语文和音乐,代理班主任。村长介绍我时,她下巴微微一低,脸上透出一种友善的孤傲。我想起一句歌词,“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可她叫刘芳,瞧瞧,要留芳百年,一定比歌中传唱的小芳还有野心。
三个女人,谁是飞流直下,灌我“湿身”的“嫌犯”?
不过,在大阳村“湿身”是常事,不是被汗浸湿,就是半路遇雨。即便去找贫困户填个表,都得走半天,出上几身臭汗。当然,这汗水和媳妇没一毛钱关系。
单位选拔干部驻村扶贫,我没告诉媳妇就报了名。走的前两天,才扔出这枚重磅炸弹,任她梨花一枝春带雨,也无用了。33岁的我,必须从媳妇的泪眼中走出,到艰苦的农村来“炼丹”,否则虚度了黄金年华。
本来我俩决定“造人”,过完春节,我就戒烟戒酒,好不容易坚持了几月,这一来驻村,两人从天天见变成月月见,没准“大姨妈”还要亮起红牌,看来,造人计划要搁浅了。
肉身相见难,屏见却容易。这得感谢电信局网络扶贫,把网线拉到村委会,刚刚还给会议室连上了wifi。我送走电信局技术人员,赶紧和媳妇视频,正向她嘚瑟网速,天花板忽然传来走路声,从东向西噔噔几声,又从西向东噔噔几声。要命的是,脚下竟是高跟鞋,咣噔、咣噔,不紧不慢,清脆如炮,在我头顶炸响。
我急忙走出房间,一直走到院子外,停在知了、青蛙叫声最亮的小路边,举着手机对媳妇说:
听听,天籁之音,不比你弹的钢琴曲差吧。
那你每天让我听听,说不定琴艺进步更快。
头顶还有月亮、星星陪着我呢。我把手机镜头抬高,对着月亮让她看。
嘿,千里共婵娟,没想到驻村书记夫人,还有这待遇。
回到房间,高跟鞋声依然在头顶咣噔。我半躺在床上,目光循着高跟鞋的步子,瞪着楼顶。白凄凄的天花板,也无辜的瞪着我。眼睛瞪困了,戴上耳机听音乐,高亢悠美的旋律,把我带向大草原,天边飘来一群羊。一只、两只、三只……
刚要数到80只的时候,高跟鞋“咣”地一声重音,羊群四散而逃。
索性下床,泡碗方便面。蚊子竟然不避灯光,“光天化日”之下强行进攻,在我的掌下前仆后继。有两只蚊子竟扑进方便面汤汁里,我用筷子仔细翻,却没找见尸体。
妈的,连殉情都成双成对!
3
第二天夜里,正写工作日志,高跟鞋声又响起来。咣当、咣当,还是昨天的时间,还是时走时停,摸不着规律的步调,声声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点上烟深吸一口,对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徐徐吐出,看着烟圈在眼前像云一样浮游。高跟鞋声在烟雾里更响亮了,只闻楼顶响,就是不见人。这鞋是尖头、圆头?锥形跟、镂空跟?穿它的人胖还是瘦?最好比媳妇胖点,有傲人的S型曲线。
盯着烟圈的时候,我忽然发现,缕缕青烟里扭动着一条青花蛇,顿时浑身一凛。
“嘭”的那一声“惊雷”,又在耳边回响。
今天上午,村长骑摩托车带我去走访贫困户。山道越走越颠,当泥辙印能吞进车轮的时候,我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颠出肚皮了。村支书却娴熟的把着车头,说着贫困户危房改造的事儿。
我嘴里应和着,眼睛却紧瞅着路况。耳边突然传来“嘭”的一声,从树上掉下来一个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中了摩托车手把,又顺着村长的手背落到地上。
村长紧急捏死手刹,我稳住身子往地上一看,竟是一条蛇!此刻,它高昂着头,挑衅似地看了看我们,立即匍匐身子逃跑。那S型扭动的样子,像起舞的水袖。村长眼疾手快,跳下摩托,一把抓住蛇脖子,制伏了这个小魔头,顺手就要递给我。
我愣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指尖触到肉乎乎、滑腻腻蛇身的一霎那,浑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村长重新发动摩托车,兴致勃勃地说:
这蛇没毒,今天去这贫困户家有病人,刚好送他做药引。
看来,还得留下这家伙。我学着村长的样子捏着蛇脖子,向四下瞅,目光落到档案袋上。左手急忙腾出里面的几份资料,把昏睡的蛇装进袋子里,缠上绳扣,手指小心翼翼地拎住一个角,跨上摩托车后座……
头顶上的高跟鞋声忽然变了节奏,变成了碎步快走,密集的咣噔声让我心跳加快,媳妇在家弹的命运交响曲也没这种威力。我用手压在胸口,闭上眼睛,开始专注数羊,没数几只就乱了。
又起头,重数,又乱了……
4
感觉才刚刚睡着,手机就响了。村长说,没见你吃早饭,给你带会议室了,你直接过来,咱边吃边商议。
我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到昨天半夜扶贫干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教育系统的领导明天要来村里考察。一把拽下毛巾搭上肩,端着脸盆牙缸来到院子水池前。接水洗漱的当儿,一辆辆送孩子的摩托车开进来,发动机声在山谷久久回响。
村小学就在村委会院子里,六个年级38名学生,两间教室,一至三年级一间,四至六年级一间。这会儿来得早的几个孩子,正在院子打弹弓。
学校不打铃,老师的口令就是铃声,只要喊一声:同学们,上课了!玩耍的孩子就齐刷刷向教室跑,很快就响起嘹亮的歌声。
这些山里孩子比想像中懂事、有礼貌。一见到陌生人,会专意跑过去,用普通话问声叔叔(阿姨)好,再继续玩。
我报到那天开来的雨雁车,一直停在院子里,山风也每天在它身上报到,积了厚厚一层灰尘。我早出晚归顾不上它,后来不知被哪个孩子洗干净了,只留下后车窗玻璃作画板。我第一次看到的涂鸦是一颗心,几只气球,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叔叔,您好!
向会议室走的时候,院子已经热闹起来了,孩子们系着红领巾,正按个头排队。楼上的三个女人都在院子。
志愿者小谢穿着短袖T恤,胸前有一行显著的拼音字母,脚下是一双白色休闲鞋,平时披着的头发扎成了高高的马尾。
陪读妈花翠站在村委会灶房门口,系着围裙,看来是在帮厨。粗壮结实的腿上,紧裹一条翠绿色的弹力八分裤,脚上趿拉的塑料拖鞋已看不出原色。
女教师刘芳正给孩子们指挥合唱,双手打着节拍,白衬衣下摆塞进藏蓝色的裙子里,头发挽成大城市轻熟女流行的丸子头,脚蹬一双黑色鱼嘴高跟皮鞋。我注意看了看,鞋跟并不是锥子细的那种,但她个子高,走起路来又挺胸抬头,那鞋跟便随着主人巍峨起来,把她巍峨成一座摇曳的高山。
我嚼着馒头,和村长商量领导调研接待细节。去哪家贫困户走访、走哪条线路况好、安排在哪家吃饭,目光却穿过会议室窗口,有意无意向院子瞥上一眼。
5
上午十点,县教育局韩局长陪着上级一行出现在路口,我和村干部迎上去,握手的时候,太阳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大阳村顿时沐浴在一片金光里。小河水泛起细碎的银波,绕着翠柳和几间屋舍,流出绿树村边合的诗意。
我暗自庆幸 上周刚刚整顿过卫生,学生们捡干净了河道的垃圾,连路边的麦草堆,都让各家移走了。
市教育局的领导忽然在一家门前停步,指着横竖间隔,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禾垛说:村容村貌,村民的精气神,就在这些细节上,看来你们下功夫了。旁边有人赶紧给柴禾垛拍照。
我和村长相视一笑,同时想到村委会院子的平房,已经20多年了,屋顶漏雨,墙体裂缝,住读的学生在里面睡觉有危险,我来之前村里就报告过,但一直没有被列入修缮或新建项目,看来这次可以当面提提了。
村长叫来刘芳介绍学生情况。她还是早上那一身装扮,陪着领导参观学生的教室、食堂、宿舍。高跟鞋像从她脚上生出来的,一步一步轻盈如柳。
正是中午放学时间,学生在院子排好了队,想起刘芳早上在队伍前打节拍的样子,我以为她这会要安排学生给领导表演,却发现孩子们排着队,唱着歌,向灶房门口走去。
调研的一行人随着刘芳轻盈的步子,走进灶房。迎面摆着三张漆色斑驳的圆桌,炊事员围了三圈小凳子,房间就没了空地。众人只得站在门口,桌子上,尚未盛饭的空碗张着大嘴,落了一身眼珠子。
屋里刚刚炒过菜,油烟味直抵肺腑。刘芳抬头指着屋顶说:烟油排不出去,孩子们长期在里面吃饭,影响身体。
众人也随她抬起头,盯着房顶圆木、墙皮上那一层油黑发亮的积垢。
“蛋奶工程”都落实了吧。韩局长问。
都保证了,但是山里孩子离家远,白天时间都在学校,一个蛋奶工程是不够的,还得有“爱心午餐”、图书、音乐设备、体育器材,才能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说着,刘芳从提包里取出纸质材料,分别递给韩局长一行。
我和村长对视一眼,同时看向韩局长。
韩局长的目光埋进那几张纸里,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我心里也拧了疙瘩。几分钟后,韩局长走出灶房,在每一个房间都看了看,最后在这排老旧平房前站定,高声说:确实得重建,你们的汇报材料很详细,我回去就上会,争取立项落实。
送走韩局长一行,已是晚上了,我和村长坐在会议室,摊开刘芳写的“大阳村小学申请校舍改造及爱心午餐计划的报告”,逐条细看。村长说:上次给电信局申请联网的材料,就是让刘芳老师帮忙写的,以后村里汇报工作、申请资助,就得照着人家这模板写。
我正要答话,门外传来响动。窗玻璃映出几张被压平的脸蛋。几个住读的孩子,好奇地向里面窥探。一个大胆的孩子推开门,我一看,正是陪读妈上三年级的女儿。她和头上的马尾一起晃进来,摊开掌心的手机,递到我面前,用普通话说:
叔叔,我妈想连会议室的wifi,你给我输下密码吧。
好呀,那你给我表演一个节目。
嗯……我唱支歌吧,刘老师喜欢的《星星点灯》!对了,我还会用英语介绍自己呢。
6
楼顶的高跟鞋声,依然夜夜响起,在我胸口敲出一行行朱砂痣。
立秋那天晚上,我在县上开完会,回来得正是时候,楼上高跟鞋声却没响。我换上拖鞋,去水龙头下冲脚。村委会的水池,建在院子东侧,村干部、学生共用。早晚的水池边最热闹,男人光着膀子洗漱,女人则接了水回房间。
此刻,住读的孩子都睡了,我把水龙头关小,任细细的山泉水打着脚面,冲走一天的疲乏。突然“吱呀”一声,映出一道灯光,我一抬头,看到二楼的房门忽然打开,刘芳提着桶走出来,长发湿淋淋地披下来,裙裾飘飘,月色下,像一幅移动的画影。
我急忙收回脚,接过她的桶,把散发着洗发香波味道的水倒进池里。没话找话地说:
住楼上太不方便了。
也想换换,但一楼没空房,更不好意思和你换。
换啊,我大老爷们,楼上楼下多跑跑,才更皮实。
算了吧,总是给你添乱。
不乱不乱,啥时换,你说一声,我帮你搬东西。
那就等天凉些吧,这阵子楼上太热了,男同志不耐热。
她洗净桶,接上水拎出池外,抬起头说:
真的谢谢你!
两个月后,我在自己单位争取的扶贫款到位,领导给大阳村下拨了20万元建校舍款,县教育局韩局长特意赶到村委会,表示谢意。
晚上吃饭时,我仰脖灌下半碗村民自酿的包谷酒。韩局长问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唇舌发烫的我,脱口说出楼上半夜响高跟鞋的事。韩局长立即表态:
这咋行!长期影响咱帮扶干部休息,不管啥原因,我来解决。
不等韩局长解决,我的好运就来了。刚送走他,接到单位电话,推荐我参加全省驻村第一书记培训班。结业时我被评为“最美第一书记”,戴着大红花介绍驻村经验。媳妇去了会场,给我拍了好多照片。
半个月后返回大阳村,到时天已黑透,村长在路口等到我,大步迎上来,急不可待地说着最近的事儿:
上次咱抓的那蛇作药引,果然管用,贫困户能下地干活了。山顶上的路灯也装好了……
就要到村委会院子时,村长忽然叹了一口气:
刘芳老师走了,教育局韩局说正在物色接她的人,反正娃们就要放寒假了,这事也不急。
我一愣,脚步慢下来。
走了,哪去了?
回北京城了。委屈刘芳了,人家是大城市里的牡丹,却在这山沟沟当了山菊花。
什么牡丹、菊花的?
我也是才知道,刘芳在北京是大模特,丈夫支持印度建高速路去了,单位给她一年探亲假,她却来咱这深山支教了。
那,咋走得这么急?
人家丈夫工程结束回国,夫妻团聚啦。我还听教育局韩局长说,刘芳粉丝多得很,穿服装厂的衣裳、鞋帽直播一场,就有很多人买呢。这不,走的时候,给村小学捐了五万块。
村长说着,朝会议室外墙上指了指:我把捐款支票专门复印了,贴在展板上。
院子的路灯,把墙上的展板照得炽亮。我没去看那张支票,目光顺着自己的房门,一直向上移,落在二楼同样的位置。门紧紧关闭,窗帘像停泊的帆影,寂寂地挂在夜色中。
村长狠狠吸了一口烟,叹道:真没想到,咱这山沟里飞进一只金凤凰。
夜色里,他的烟头一明一灭,像极了城里的霓虹。
回到房间,我打开桌上的驻村日记,久久没有落笔。一把抓不透的寂静,深深包裹了我。枯坐半晌后,打开手机APP搜索刘芳的直播,她的店铺里,正播放着多年前齐秦谱曲,齐豫唱红的一首歌《九月的高跟鞋》——
脱下疲倦的高跟鞋
赤足踏上地球花园的小台阶
我的梦想不在巴黎、东京或纽约
我和我的孤独
约在悄悄的、悄悄的午夜
媳妇的来电铃声,划开一屋的空荡。我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抓起枕边的手电筒,沿着村委会门前的小路,向黑呦呦的大山走去。走啊走,一直把自己走成山的剪影。
我晃着手电筒,照向远处的山,光打在哪里,那儿的树枝就绿了。
作者简介:
袁国燕,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百优人才,陕西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陕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西北大学现代学院文学院研究员。
在《人民文学》《人民日报》等发表百万余字,出版作品集6部,获第五届冰心散文奖、陕西省五一文艺奖等。著作连续入选中国教育部、中国新闻出版署、中国作家协会重点项目。
通联地址:西安市未央路155号西安印象小区
电话:13709204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