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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永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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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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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趾甲

                            

                                 向永号

不经意间,我看见父亲吃力地剪脚趾甲。他躬着腰,耷拉着头,剪子抖抖地啃着脚趾,沉闷地传出咔嚓声。好久,没见剪好一个脚趾,人却气喘吁吁了。

我过意不去,从他手里拿走剪子,父亲,我来吧!

不、不,你忙你的,我弄得,父亲不大情愿。哎!您腰都弯不下去,眼睛又摸,半天了,没剪好一个脚趾,还说弄得?不由分说,我抬起父亲的脚动作起来。

唏,有点臭,我鼻子一皱!父亲怕是几天没洗脚了,又穿的厚袜子。我赶紧倒一盆热水,先给父亲洗脚。脚干净了,趾甲才会剪得彻底。父亲不再说什么,背靠木椅,微闭眼睛,享受着一份温馨。好久没这样了,我忽地内疚起来。回想从前的日子,不知道父亲给我洗了多少回脚?脚沾了泥巴,父亲不骂;脚裹了屎尿,父亲耐烦地洗,不捂一下鼻子。特别是我的脚瘦了受伤了,父亲会急得团团转。我的脚在父亲的心里,父亲的脚于我有几份印象?

父亲的脚越来越瘦了,脚肚子血色稀微,近乎干瘪。难怪行走气力不支,需要拐杖了!他年轻时那双丰满的脚,有血有肉的脚,铿锵有力的脚,再也看不见了……

泡了半个时辰,我擦干父亲的脚,用棉球吸干趾缝里的水。人老了,身体慢慢萎缩,脚也不例外。父亲脚皮枯皱,趾头变小,小趾头仅一粒黄豆大了。趾头与趾头粘在一起,趾甲不规则地凸起,边缘嵌进肉里,呈灰白色。我把父亲的脚放到我的膝上,左手掰开脚趾头,右手用剪子先撬出趾甲,再轻轻地探进去,顺势咔嚓咔嚓地剪掉。从大脚趾开始,一个趾头一个趾头的剪。

咔嚓声声,把思绪拉回到我的少年。寒冬时节,初中的我脚起了脓疱,上学很不方便。为了不耽搁学习,父亲每天麻麻亮就起床,用药水清洗我的脚,上药包纱布,然后背我到学校,晚上放学了,他又赶到学校把我背回去。从我家到学校,往返八里多路,父亲背着我总是笑笑的,没看见他有一点冒火,没听见他有一滴怨气。趴在父亲的背上,我感到寒风是温暖的,身上有一股股的热气升腾。每次换纱布,给我清洗脚的时候,父亲爱重复一句话,脚要干净卫生,不能随意伤着。只要脚健康有力,人就能走得稳当,走出一个好的前景。脚好了,以后我进县城读高中,到远方读大学,以至后来从乡镇工作到县城,父亲的话时常萦绕我的耳旁。

如一缕光芒照亮我的心空。在人生的路上,我稳健地行走,走出了父亲希望的前景。时光流逝,父亲一天天变老,那双脚一天比一天孱弱无力。

剪好了一只脚,我感到疲惫,站起来伸伸腰,弹弹剪子上的皮屑,又蹲下来继续剪另一只脚。这时,父亲睡着了,靠着木椅,似乎很满意我的手艺。在剪到另一个小脚趾时,我的手有点僵硬了,哧地一声,坏了!剪子划破了一小块老茧,扯出来一小片嫩肉,沁出了淡红的血。父亲“哎哟”一声,我木呆了,顿生愧意。那么多年,父亲为我洗脚,上药,剪趾甲,都没有伤着我。把我一寸寸养大,在家里最困难的时候,都没有冷着我,饿着我。我一给父亲剪趾甲,就伤着了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受痛。我想到哪去了,上心了吗?耐烦了吗?……

点点痛,不要紧的。感觉我迟迟未动,父亲提醒我继续。父亲,我有些笨吧?父亲摇摇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我揉揉父亲的痛处,沾干小脚趾周围的血渍,又端来一盆热水,把父亲的脚再清洗一次,揩干净后,用药酒把受伤处消毒,包一小块纱布。然后给父亲换上新袜子,捋直裤脚,穿上布鞋,盖一件衣服在他的身上,轻轻地。

父亲靠着木椅,依然安安静静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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