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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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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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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尔斯小镇

伊尔斯小镇。初听这个地名,好像不在中国,不在红尘烟火中。伊尔斯作为镇名,似乎超出了我对国内地名的熟知,像是出了国界,出了地平线,遥远而梦幻。

因为要去内蒙的阿尔山景区,我在网上查找临近的驿站。“度娘”告诉我,伊尔斯小镇是个不错的选项。它离阿尔山三十几公里,是阿尔山的门户,也是众多游客落脚歇息的好地方。

二零一八年暑期,我们一行十九人怀着憧憬了近半个世纪,策划了大半年的思乡之情,从上海浦东机场——“一路向北”,重回为之奉献八年青春的大兴安岭故地。

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是我们此行的第四站,因为它靠近大兴安岭西南麓而倍感亲切。

从满洲里驱车沿呼伦贝尔草原东南麓,经过爱的化身——清澈如镜的姐妹湖——呼伦湖和贝尔湖,一路颠簸七个多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了这个充满新奇感的伊尔斯小镇。

 小镇依偎在美丽动人的阿尔山怀里,正侧耳倾听哈拉哈河激昂的水流弹奏起苍茫辽阔的草原之歌——“鸿雁”。那悠扬淡伤的旋律,带着我从“南方飞过芦苇荡,飞往心中的北方家乡”。

落日时的伊尔斯小镇迷离诱人。街道两旁的欧式尖顶在一片霞光中熠熠生辉。走在街上,扑面而来的晚风带着草香怀着“伊尔斯”的神秘,使人在自然的惬意中感受那种清馨的微妙。眼前这个平素宁静的小镇,因为旅游旺季而呈现出一片热闹景象。街边酒店民宿林立,各式小吃琳琅满目。或许是夏日夜晚的气候宜人,或许是天空下的酒味更醇更香,大家都喜欢坐在饭店门口举杯交盏。只见一长溜的桌子布满整条街沿,我们随意选了两个挨着的圆桌,伴着伊尔斯的霞色,以酒当歌,细细品味起当地特色的“细鳞鱼”之鲜。

第二天天刚微亮。我们穿过马路,找到民宿老板娘告知的那家早餐店。小店已坐了不少人,各式蒸包、豆浆、煮蛋冒着热气。我找了个空座点上蒸包和豆浆吃了起来。

小蒸包馅足味美,抬眼对座,一位衣妆得体,约莫三十几岁的女子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我想,大概也是去阿尔山景区游玩的,便随意问了一句,您也是来旅游的?她迟疑地抬起脸,显出一丝游离的眼神,噢!不,我在这里上班。她轻轻的声音里似乎有些恍惚。

我感到一阵诧然,这草原边镇,居然还有这模样的女子!她的音调似乎透过原原青草游离出江南丝竹的婉约风韵,她的身姿映照出“吴苏”女子衣袂飘飘般的倩丽。还没等我接话,她起身莞尔一笑,我先走了。

我朝她点点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浅浅的笑容里。

这天,我们去了亚洲最大的火山岩台地——阿尔山国家森林公园。爬了一整天山,回到伊尔斯民宿,已是疲惫之极。是夜,我枕着阿尔山的美景,躺在“伊尔斯”的土地上憨然入梦。

翌日梦醒,曦光泛彩。街旁小店的几缕炊烟,腾起一个温暖的清晨。我随风来到昨日的蒸包店。店里没几个人,我开始细嚼慢咽把本来很快的早餐时间拉的长长的。不一会,一阵悦耳的风铃声响起,门帘掀处,真是她的身影闪现。

一袭浅驼色连衣裙搭配一个莫兰迪色系的包像是旷原大漠的滋生体随影而至。她径直走向习惯了的老位置。嗨,又见面了,我欣喜的招呼。她微展曦光一般的容颜:去阿尔山了?是啊,那景色真不错!她把遮在眼前的几丝头发向后捋了一下,透出一汪剪水般的眼瞳。哦,来的人都这么说,女子眼里闪出一丝喜悦。伊尔斯小镇也不错,可您,不像是小镇的人?我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是吗?她含蓄的抿了一下嘴唇回了个“?”号,你们今天就离开这里?我们吃完就一路向北,去寻访曾“呆”了八年的大兴安岭故地。我回她话时,感觉嘴里蒸包的味,有些“串”,兀自有了无锡小笼的甜。

“一路向北,”她若有所思的重复着我那句话,大概,向往了很久吧!——那细细的传音旋起一片穿越的雪花。嗯,有四十几年了……猛然,像平静的水面扔进一颗石子,一个壮士般的少年身影油然浮现在激起的涟漪中……曾经,他身披一身“军绿色”,迎着风寒飘雪,决绝昂扬地“一路向北”……绝尘而往——他的涟漪之初。

哦,不好意思!我为自己的走神打了声招呼。她起身拿包又俯下身说,没事,祝你们“圆梦”快乐!然后,她留下如同昨日一般的笑,便随波散去。

出了店,我们信步再看一眼曾号称"天下第一村的"伊尔斯镇小镇。"伊尔施"是蒙古语"豹"的意思,又是满语"驿站"的意思。我想“豹”,大概是象征蒙古族人的彪悍,但如今,那些曾经的“彪悍”或许早已被时代的温顺同化,就像草原上再也看不见铁骑弯刀驰骋拉风的蒙古汉子。“伊尔斯”变得柔软了,就像晨间柔情似水的“笑”,吸引着众多游客前往探寻柔美的“驿站”。

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伊尔斯小镇,我依然在思忖她那句:“是吗”,而避开了“所问”的疑惑。或许,她的“?”号里隐藏着一个“凄美”的故事。

转瞬已轮回了数季。但“伊尔斯”的美,就像蓝色穹顶里的星光,透入我生活的缝隙,点亮我沮丧迷茫时的心灯。

月华如水间,我会下意识地在游离的空间中构画她的模样,构画她俯身说话时的神态。但无论我如何竭尽心力,都无法想起那位女子的模样细节。她的五官,她的身材,她的外饰,她的内蕴……所有关于她的轮廓与细微,线条与色彩,我始终在“有无虚实”间勾勾画画、涂涂改改而难以清晰。唯有那“剪水般的眼瞳”深处,闪动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光——似月夜星空,看流光划过迷茫,看星星点亮你心中那么多的“小希望”。

很多时候,就是那些碎碎亮亮的“小希望”,让人感觉现实与冀望之间是如此亲近,如此美妙。就那么随意一瞥,就闲常几句对话,何以过去了那么多日子,还依然萦绕,还时常在梦醒之间徘徊忆念!

“伊尔斯”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而令人渐渐淡忘,反而在绵长的能够摧毁一切的时间深处,散发香气。

这种香气会时常引诱我在梦与醒的边界中往复穿越。有好几次我跨越边界变成飞鹤,振翅飞临遥远的伊尔斯小镇,从新体验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偶遇片段,从新聆听:“大概,向往了很久吧!”那触碰心灵的低语……倏忽,似彗星划过的梦境又悄无声息地回落边界这边,变成庸常生活中的心灵守候,变成剥夺伤痕内的隐秘赐予,变成疑惑世界里一朵美艳坚贞的花,变成长夜过后的黎明。

天亮时,我推开“活着”的窗,轻揉被黑暗迷茫的双眼,然而看啊看——总想看到你看不到又竭力盼望看到的什么?那些颠覆的美艳,那些极致的柔软,那些震颤的“跳动”,都似乎隐秘在曼妙而幽深的朦胧中……

每当我沉浸在这种随机的朦胧中,便会有一种纯粹、静谧、神圣的东西腾起。它驾驭俗身去发现那些街巷、木石、花草、食材中所蕴含的自然物语,去发现那些细绵柔软中隐含的力量,去发现那些烟火人性中爱的光辉。然后,它似“随风潜入夜”般地细润你每一个会思考、会触摸美、会发现其灵动而创造意念契机的细胞并赠予你洗礼般的沉浸……沉浸在一方既远又近的秘境圣域,沉浸在愿意为生活托付灵魂而收获更丰富、更高尚灵魂的愉悦中。

我不知她是生来就安于小镇的一隅,还是闯荡过世界又留下来守护小镇的天使,朦胧中的她已和伊尔斯小镇别无二致。无论你形容谁,赞美谁,向往谁,她俩都自成一体,微小而宽宏,朴实而清雅。就像草原上沾满晨露的小草,只为俯下身的人,亮点点晶莹,馨淡淡草香。

作者 俞浩卿

完成于2020年4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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