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秋天
人们热爱秋天,那是因为秋天是一个成熟和收获的季节。可我特别害怕秋天,只要秋天到来,我仿佛自己又走完了一世。
看,这些凋零的叶子,不也是曾满怀豪情,在春天里创造了一树的繁荣,最终才携手成林的吗?夏日里,它们又义无反顾,头顶烈日,无私地给予人类一季的清凉。可大树给了叶子什么?人类给了叶子什么?季节又给了叶子什么?
无知的秋风,助纣为虐,总爱用它狭隘的心肠来度量叶子的品质,认为叶子在春天里抢尽了风头,又在夏日里虚伪地讨好人类。因此,它总是暗藏在夏天的后面,等待时机,从无知向无情演变。
秋天真的来了!秋风原形毕露,迫不及待地把一切都篡改得面目全非。
所以,每当落叶在我眼前飘零时,我总是感到一种透心的凉,感觉自己就是它们之中的一员。这种透心的凉,比我所饱尝的世态炎凉还要冰冷。这种叶落的感觉,比我漂泊的感觉还要锥心的痛。
秋风无知,人也无知?秋风无情,人也无情?
不记得有多少个秋天?也不记得有多少个相同的秋夜?我急切地期盼着,呼唤着,呼唤冬天早日来临,期盼洁白的瑞雪将我覆盖,让我紧贴大地化为春泥,不再飘零!
我知道,秋风无情,是因为秋风无知。它没有看见,也不会懂得叶子为何甘心在冬天里化为春泥?可我始终不能明白,人无情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爱?还是恨?倘若是爱,为什么不能包容?倘若是恨,难道还要把恨从这一世带到下一世吗?
叶子的一生是无私的,短暂的,在秋天里谢幕,又在春天里重生。而人的一生呢?是有去无回呀!就算是真有来世,那也是千年修得同船渡。倘若把仇恨带进坟墓,做鬼都累,千年的修炼能不累吗?
做人是不能无知的,错过了这一季,就没有下一季。我宁愿自己永远不能成熟,只珍惜今生的相遇、相知、相惜,也不想被人们当作秋天成熟的果实而收获。
秋天不回来
火热的夏季,最终还是冷静地离去。各种各样的新鲜水果陆续上市。
水果摊贩们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不约而同地推着水果车,行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道路又拥挤了很多。水果车没有丝毫的新意,依旧是陈年的模样,除轮毂上增添了一层岁月的锈斑之外,体型和姿色都没有多大改观,仅仅只是肉眼能见的表层少了些往日的灰尘。这与色泽艳丽、圆正饱满的水果,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不知道,这些水果到底有没有往日的水果香甜?因为今年的夏季实在是太过火热,像今年的中国股市场一样,热得有些疯狂。我想,果农们的汗水一定比往年流得多,甚至有可能把眼泪都夹杂在汗水里,一起渗进了水果。故而不敢尝鲜,总是疑神疑鬼,担心水果里有汗水,有眼泪一样的咸苦成分和味道。
老实说,一年加起来,总共也只有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可没有一个季节能让我欢喜。春天生动、繁荣,但太过虚假;夏天热情、奔放,但太过疯狂;秋天淡然、洒脱,但太过荒凉;冬天沉着、冷静,但太过严酷。因此,心底总是感到有一种压抑,这种压抑伴随着一种厌世的情绪,随季节的变换而变化。
早在春天时,我就看透了繁荣的虚假。因此,面对夏天的疯狂总是不屑一顾,内心因此关照而多了一份宁静与清凉。对于秋天,我的态度一向都是平淡的,收获也好,失去也罢,都不是看得很重。原因是这些年的去去来来,起起落落,得得失失,就像日子的白天和黑夜一样,仅仅只是翻个面的问题。倒是冬天,虽说有点冷酷无情,但利于思维冬眠,不再思想,也就没有了思想,一切都是麻木的,听天由命,顺其自然了,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秋风,冷不防地刮了起来,阴险地淫笑着!秋雨,迅疾聚集浮散的云心,伺机而动。
整个天空刹那间暗淡下来。人们慌慌张张,像躲瘟神一样,丢盔卸甲,加快匆忙的脚步,往家里赶。我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无论晴天雨天,雨衣总是放在车的后备箱里,随时都能拿出来穿在身上。因此,我是无惧风雨的,再大的风和再无情的雨加在一起,顶多也只能打湿我的头发和衣服,怎么也淋不透我的心。
水果摊贩们却左右为难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毕竟,在他们的心中,秋天是一个收获的季节,错过了季节,就意味着一年的耕耘没有收获。看他们脸上的阴云和天空一个颜色,我心里觉得十分好笑,又十分同情,不知道怎么来劝慰?
反正,我是不太喜欢秋天的!每当人们看见色泽艳丽、圆正饱满的水果而笑逐颜开时,我所看见的却是即将到来的一片荒凉。新的旧的;破的碎的,各种记忆一起袭上心来,极像风中飘零的落叶。因此,只要看到叶落的景象,我心底就像打翻了的五味瓶,说不清是酸是辣?是苦是咸?总之,不会感觉到一丝的香甜。
其实,我所期望的秋天与人们期盼是一样的,也想是有所收获,区别仅仅只是人们期盼收获的心情比较强烈一点,我相对淡然。既然所期望的秋天不愿回来,那就别再回来了!这样也好让我死心,令思维尽早地进入隆冬。
冬眠之后,思维倘若还能复苏,心还能够再活过来,那么,下一轮回的跳动是不可避免的。
去秋天的深处
进入秋天,种种萧瑟纷至沓来。
灰色的迷云死死地压制着大地;枯竭的泥土张开破裂的大口,发出沉重的呼吸。一片片落叶带着离愁别绪,遗憾地离开大树;茂密的森林,繁华落尽。
肃杀的秋天啊!就是这样无情,连路边的小草也不放过。
不知道,梦中的江南是否也是这般景色?苍翠的雪峰山是否也在悲秋中寥寂?魂牵梦绕的平溪河,还在流淌吗?幽静的怀龙洲,你如今是否安好?
痴望着东逝的长江,听江水静静流淌。南飞的大雁,声声断肠,消失在远际。
秋风骤起!故乡厚重的泥土闻风而动,迅疾破碎成浓密的尘沙,扬向天空。故乡变他乡,何日才能尘埃落定?充实的心倏然间一派荒凉。
我知道,生命的每一次破碎都是脚步重新开始。我心之小且能包容整个世界,世界之大就容不下渺小之我?将积攒半世的诗文抛向空中,总有一页是我的落处。
残破不堪的诗文犹如衰败的秋叶,剑一般从空中俯冲下来,深深刺入胸口。
身体的上刀伤,早已愈合,不足为痛!跌倒的疼痛,也不足为痛!只需咬咬牙,都能挺过。最难挺住的还是心伤,也许要从这一生带到下一世才能愈合。
紧紧捂住胸口,眼睛盛满内心的泪水,模糊了行走的方向。情归何处?心归何处?等待,是唯一的选择!就让思念流出一条蜿蜒的河床。
一场秋雨不约而至,蜿蜒的河床,潮声又起。
明天,我将出门旅行。去恩施大峡谷,去峡谷秋天的深处,寻找一段梦中的情境。
我听说大峡谷一带的山,和雪峰山长得一模一样,且在同一条经线上,都在江南。还听说峡谷里的石门河,和雪峰山下的平溪河也长得很像,只是石门河汹涌澎湃,富有阳刚之气,而平溪河水清见底,宛如梦中的故人。
我猜想,不管两条河是不是同出一源?各自用什么样的形式流淌?最终,它们一定会汇聚在诗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