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梦见母亲,重逢的依然是她年轻的笑颜,美丽依旧。热切拥抱,依稀闻到母亲的乳香,让我陶醉。醒来泪水潸然,心疼在午夜时分,思念如风。
为什么每次梦境都是这样巧合,唯独不曾看见母亲的老年?是因为离开母亲太久,记忆深刻的都是那些如同蝴蝶快乐飞翔在母亲身边的童年?还是拒绝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母亲真的已经很老了!
是不是,母亲现在满脸的老年斑让我不忍目睹?还是她力不从心,无法洗净日日月月遗留的污垢,脏了她的容颜,让我不敢想起?那不是丑陋,而是女儿心底不能轻易碰触的最疼!
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远离母亲的我将拿什么去温暖母亲的老年,去安抚她的那份无助与孤单?
哥哥一直有个心愿,要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让母亲锦衣玉食,住上明亮宽敞的楼房。
家乡的瘦山瘦水,肥沃不了哥哥的心思。一日,他携带妻儿,远走他乡。用智慧播种,用汗珠灌溉,终于在异乡的土地上丰满了希翼。
几年的拼搏奋斗,如数带回了家乡,换成了红专黛瓦,在向阳的地方为母亲盖了一座城里高档住宅区才有的那种别墅。富丽堂皇的装修,华丽了左邻右舍眼里的孝心。羡慕的话语,恭喜着母亲的好福气。
哥哥盖好了房子,没有住上一宿半夜,就与依依不舍的母亲话别,开始了新的旅程。渐行渐远的脚步,模糊了站在村口送行的母亲的双眼。牵肠挂肚在彼此的心头萦绕……
独自享受这份奢侈的母亲,没有期望中的欣喜。走在原木地板上,得脱掉鞋子,小心翼翼。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她的老腰象患了风湿病一样酸痛。
液化灶蓝色的火焰,点燃不了母亲开心的一笑。电视里精彩纷呈的节目,热闹不了母亲的孤寂。冰箱里冷冻的鸡鸭鱼肉,消瘦了母亲的食欲。唯独餐桌上那盘小青菜,热情了手中的筷子。
所有的家用电器,在母亲眼里都是一堆废铁和一种浪费,只有那部红色电话机是她的宝贝。
一年又一年,她对这部电话机产生了严重的依赖。没事的时候,她就坐在旁边,不时用手摸摸,象摸着哪个孩子的头。偶尔去邻居家串个门,也是心不在焉。回来后,赶紧翻查一下来电显示,害怕错过了接听我们的电话。有时在别的房间,听见那悦耳的铃声响起,仿佛是一挂喜庆的鞭炮,愉悦着她孩子般兴高采烈,向着那个声音奔跑,唯恐慢了半步。
可真的拿起电话,往往又是话未出口泪先涌,几多酸楚与思念充盈眼眶,哽咽在喉,千言万语化作口是心非的三个字:我很好。安慰着我们的担忧与牵挂。
渐渐地,母亲越发觉得房子的空洞和陌生。她有些迷失,找不到家的温馨,闻不到炊烟的芳香。她想念老屋。
年迈的身影,孑然走进老屋,霉腐阴潮,扑面而来,她没有后退也没有皱眉,一呆就是半日一天。一间间,蹒跚的步履,猫一样轻盈,踩响曾经的岁月。
旧家具上厚厚的尘埃,绽放着往日全家的欢声笑语。母亲用手轻轻抚摸着,如同抚摸着一种久违的快乐。于是,嘴角有了浅浅的微笑。
站在黑色镜框里的父亲,已经离开她好多年了,这是他青年时唯一的留影。那双深情的目光,给过母亲爱情和婚姻,那稍微有些瘦弱的身躯,为母亲遮挡过风雨,那不算厚实的胸怀给过母亲温暖和幸福。
母亲浑浊的目光,刹那间被记忆擦亮。留守母亲,我心里的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