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电话

那天中午苏帅和所长刘坤一起刚走出食堂，两个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喂，什么？——确定吗？” 苏帅说。

“喂，什么？——确定吗？” 刘坤说。

苏帅和刘坤依然在听着电话，不停地“嗯，嗯，好，好。”

收起电话，苏帅表情凝重，刘坤喜形于色。

同时，苏帅和刘坤转向对方。

“老苏——”刘坤发现苏帅表情不对劲，“家里电话吧，出什么事了吗？”

“老刘——”苏帅发现刘坤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没什么，是不是那案子有眉目了？” 苏帅转移了话题。

苏帅和刘坤搭档已经5年了，在系统内部被称作一对黄金搭档。彼此了解，如同了解自己，尤其在对待案子上，都非常敏感。

几个月前，那桩抢劫重伤案，由于犯罪嫌疑人童卫畏罪潜逃，案子悬而未结，成了全所干警的心病。

说到案子，刘坤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那小子，跑到湖北去了，那边派出所来电话说，童卫故伎重演，被他们逮个正着，关在看守所里，要我们去带人。”

“那好啊，我去吧。”苏帅是副所长，为了追逃犯，经常顺着蛛丝马迹，奔赴在全国各地。

“嗯，你和大伟今天下午就去。家里没事吧？真有事，别瞒着，我安排其他人。”刘坤拍着苏帅的肩膀说。

“事情不大，虹都办妥了，你放心。”苏帅的笑容有些牵强。他想，所里就这么几个人，手里都有任务，就是大伟也不闲，连续几天都下社区开展警民恳谈呢。

苏帅立即回宿舍收拾东西，一边给妻子虹打电话：“今天回不来了，临时有任务，要外出几天。真得确诊是晚期了吗？怎么一下子就到晚期了呢？”苏帅胡乱把毛巾牙刷牙膏塞进包里，如同他此时纷乱的思绪，强行打包一样。

“早就有苗头了，老爷子一直在掩饰，不让告诉你，你也不想想，你一年在家呆多少时间啊，每次回来不是很晚了，就是匆匆忙忙的，怎么能看得出呢？”

“嗯……嗯……”苏帅一时无语，喉头哽塞。

作为警察，苏帅能从犯罪嫌疑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他们的所思所想，由此找到突破口，瓦解他们的心理防线，一举破获棘手的案子。

而自己最亲爱的父亲的病情，怎么就没有看出呢？是父亲太过高明，伪装太好，还是自己太过忽略？或根本不曾在意呢？苏帅脑海里回忆着过往，停留在半月前那个星期天，一家人吃晚饭，吃到一半时，父亲放下筷子，去了卫生间，出来后，脸色煞白。

“爸，你没事吧，脸色不对啊，要不要去看医生？”

“没事，吃到了一粒生盐，反胃。”

苏帅是知道父亲有这个毛病的，那还是他小时候的事情，那时的盐都是大颗粒的粗盐，一不注意，菜里总有一粒两粒的“漏网之鱼”不被融化。只要父亲吃到，准保反胃呕吐。为这，还不止一次责怪母亲不会烧菜。

那天苏帅有过一刹那的疑惑，现在家里的盐都是强化细盐，怎会残留生盐呢？后来接了所里一个电话，就没再多想这事。

“你快去快回，这次看来是个坎，老爷子能不能迈过，难说……你在外要注意安全，家里有我……”虹在电话那头哽咽如诉。

苏帅眼睛湿润，“谢谢你，辛苦了……”

第三天，苏帅回来了，来不及卸掉长途跋涉的风尘，匆匆赶回父亲住院的医院。

推门进去，床位空着，洁白的床单，有些耀眼，刺得苏帅有些昏眩，一丝不祥掠过苏帅的脑际，他拦住走过来的护士：“20床的苏岩呢？”

“住院的当天晚上就走了，你不知道吗？你是他什么人？”也许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年轻的护士脸上没有悲悯与伤感。

苏帅踉跄了一下，摇了一下头，捋了把头发，站稳，走出了医院。

从警20年，只要苏帅出警在外，即使家里有天大的事，虹都不会说，这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与理解。

路上苏帅给虹电话问：“父亲在哪里？”虹说：“家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