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过后,已是日落。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泥路上车辙的积水中,路边的杂草叶面上的露珠中的太阳又向周围照耀,彼此交相辉映,使得杂草遮蔽的道路变得清晰可见。
道路的尽头,余晖触及不到的地方,一个不大的破旧房屋坐落在树木的环绕中。
这是一座曾被人遗弃的房子,有两个卧室——相邻的主卧和次卧,一个狭小的客厅却有一个很大的厨房,厨房里放着一张吃饭用的桌子。
屋顶炊烟消散不久,满是裂痕的墙壁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更加破败不堪,院子里的杂草这些天争抢雨水,疯狂生长,如今已比外面的野草高大的多。
次卧隐隐传来叹息声。
没有窗户,房门紧闭,光线始终照不进这个阴暗的小房间。
仅有的一盏吊灯在极力发出光芒去庇护黑暗下的两人。
菅菀做过晚饭,一直守在床边照看高烧多日的女儿。
她很小心将今日需要服用的药剂包好放在双腿上,匆忙地拿起床头柜上静止许久的用来冲服的开水。试尝了热水的温度,向水中倒入药粉,摇晃片刻。连带着药片又都放回到床头柜上。
柯娜一声轻微的咳嗽,如同电流击穿菅菀的脊骨,一股紧张感迅速爬满菅菀全身。
菅菀轻轻抚摸柯娜发烫的手臂,呆滞的眼睛注视着女儿通红的脸颊。
待热水温度适宜,把药一勺一勺喂给女儿。柯娜的情况不容乐观,似乎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自始至终,只有柯娜的嘴在吞咽的动作。
菅菀看着手里的空碗,脑袋再次轰鸣,纵使已经重复了无数次。似乎再怎么想都是这般,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四天前的下午,柯娜在午饭后独自在屋内玩耍。丈夫下午要去出差,早早进屋睡了。而自己因为一些急事,和柯娜交待过后便出去了。
可等到晚上到家后,丈夫已经出差,柯娜昏睡在床上,全身发烫。察觉到问题后连夜带着柯娜去往镇上的医院,那是镇上唯一的医院。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的单子说,柯娜这是食物中毒,开了些药并详细地讲解了药物的服用用量和次数。
”不用太担心,夫人。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疾病。按时吃药,您女儿很快会好起来的。”
这种情况对诊所里的医生来说似乎是个见怪不怪的事。他们看起来很轻松,这是个好兆头。因此那时并没有多虑。
可今天已经第四天了,柯娜的病情并没有好转——依旧高烧,昏睡,虚弱。
菅菀闭上眼深吸一口凉气,浓重的湿气迅速充满肺部,突然的凉意使得身体和心理上的燥热退却了些许。屋子里面的湿气远比外面要重的多。潮湿的地面,发烫的药水,这些天因忙碌倾下的汗水,因担忧恐慌淌下的泪水等等弥漫到空气中而产生的湿气难以退散消去。
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呢?拖了这么久才去正视这个问题——怎么会中毒呢中毒呢?想必丈夫还不知道这件事,回来要是看到这情形的话。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
“怎么想都是我的过错啊。我该怎么给他解释呢?”
菅菀把头埋在枕头中,混乱的思绪让头隐隐作痛,最后清晰浮现在脑海中的却什么也没有。再难面对吧。那块枕头很快湿了大片。
“要撒谎吗?”
突然的鸣笛声打破了雨后的宁静,
菅菀定神一听,慌忙地抓了抓遭乱的头,双手轻放在腿上,放低呼吸,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连续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庭院来到屋内,
随后门锁转动,门开了。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面露微笑地看着床上的柯娜。
“她睡着了吗?”男人轻声问道。
“哦。。。是,她刚睡着。”
“现在睡觉可不好啊。再困也要等到吃过晚饭啊。”
男人又把目光移向菅菀。
菅菀顿时冒了一身冷汗,颤颤巍巍地说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到明天的吗?”
“因为下大雨,原先说好的那条破路走不了。就临时改道。谁知道临时选的条小路那么通畅,连堵车都没有。所以你才能这么快见到你老公嘛。”
菅菀还没开口,柯娜突然哭了起来,声音却很微弱,很沙哑。
男人惊了一下。
“不会是做恶梦了吧。”
菅菀铁了脸,慌忙解释道。
轻轻拍打着柯娜,片刻之后,哭声消匿,只留啜泣。
“呵呵。这么大个姑娘了,还会被噩梦吓着。我小时候可是连蛇都敢亲手抓呢,真是一点也不像你这勇敢的父亲呀。”男人眼眯成一条缝,笑了起来。
“她这么大点孩子知道点什么?女孩子嘛,害怕点什么都很正常。”
始料不及的沉默持续了一刻。
“对了,你回来前吃过饭没?”菅菀打开话题。
“差点给忘了,这几天出差都是加班加点地跑。连顿饱饭都没吃上。饿坏我了。”
菅菀突然感到欣慰,窃笑着指了指门外。
“那刚好,我做好的晚饭称好在餐桌上放着。你现在去吃吧,有些凉了叫我,我再热一下。”
“你不来一起吃吗?”
“你先吃吧。没料到你今晚回来,就做一份饭。我不太饿,随便吃点就行。柯娜还没睡,等她睡着了我再去找点东西吃。”
“嗯,那你快点啊。有些事还要和你聊聊。”男人轻轻关上门。
菅菀眼直勾勾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助却又不知所措尽浮现在菅菀的脸上。
看来他并不知道柯娜病了这件事,可这般逃避也不是个办法,他总会知道的。到那时,一定是更恶狠的毒打,还是坦白吗?
这不是我的错,我做的饭菜和平时一样。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就像这样吗?可他会相信哪句呢?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雷电在灰暗的天际猛然咆哮,声音追着闪光翻滚至远方。
许久,柯娜安顿下来,已经睡去。菅菀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餐桌前,一坐下去便拿着筷子进食男人吃剩下的饭菜。
“这些饭菜都凉了吧。拿去热一下再吃吧。”正在看报的男人瞥了一眼,温柔地说道。
“没事,就剩这么多了。没必要了。”
自此,只有持续的碗筷的敲打声还有快速进食的声音。
菅菀端着最后的半碗汤细细地品味其中的味道。
“我想跟你说件事,就是——柯娜这些天一直在生病。”
“哦?什么时候病的?”
“就是你出差那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病了。躺在床上,怎么也叫不醒。”
菅菀说的很慢,很小心。不敢直视男人,生怕突然一只巨手向她脸上砸去。
“去看过病了吗?医生怎么说的。”男人依旧保持微笑。
“当天晚上就去了。镇上那个诊所的医生跟我说是——是食物中毒。”菅菀突然加快语速。“不过他还说了,并不是大问题。把药按时吃完就好了。”
“那现在怎么样?”
菅菀惭愧低下头喃喃道“那药明天就吃完了,柯娜还是在发烧,不见得好转。她就是因为病的太重了才睡觉的。”
“可能是药效还没到吧。明天把药吃完,再看看效果,我也在镇上的诊所看了大半辈子的病了,我相信他。他不会随意糊弄人的。”男人道。
菅菀放大瞳孔,一脸吃惊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此时男人身上竟散发着让人臣服的气息。
“可你不觉得奇怪吗?柯娜平时也不乱吃东西啊。怎么会突然这样啊。我那天做的饭和平时一样才对”菅菀情绪越发激动。
“难不成是在外面吃到什么脏东西了吗?”
“这也难说,我那天下午睡醒之后她还好好的,我和她说要好好在家里等你回来,她当时还活蹦乱跳的。”男人把手轻放在菅菀肩上,露出了坚定的眼神。
“别在意这个了。有些事本来就没法解释,明天还是发烧的话,咱们就去大医院给她看病。柯娜从小体质就好,多少大病小病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没事的。放心吧。”
菅菀突然觉得泪腺。这跟她想的截然不同,甚至背道相驰。正所谓的幸福吧。心中无比的火热,有种不计后果的做某些事情的冲动,无论什么事。
客厅那扇老旧的木门突然被打开,冷风窜到屋内吹乱了菅菀的头发,男人哆嗦了一下。
“那就等明天!对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男人前去关上客厅的大门。走到菅菀身边,凑到耳旁略显激动地说了句:
“你那天去复查,医生怎么说?”
菅菀犹豫了一下。
“医生私下拿着检查报告跟我说,咱们太着急了。上次,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又怀上了,这次打的又这么匆忙。对我身体损伤很大。没有一两个月很难完全恢复健康。”
“还要这么久吗?”男人小声吐槽了一句。
“你确定还要吗?这都第三次了。要再是个女孩的话。。。”
女儿二字如同带电的针,刺痛着男人的耳膜,扰乱着男人的神智。
“怎么,你没信心了吗?”男人冷冷地回了句。
“其实我是怕我身体承受不了。”菅菀哽咽着捂着肚子。
“嗯。放心吧,再努力一下。再不行的话就算了。我也没有多少精力了。”
男人又坐回椅子上。
“其实我觉得就这样活着也挺好的。现在的你,我,柯娜都生活的很惬意。没必要非得去争那份没必要的东西的。我已经不在意那种个东西了。”
男人没有应答,拿出家里唯一的手机,似乎是收到了短信,一直盯着手机看。
菅菀走到男人身后的水槽,细小的水流清洗着碗盘。菅菀洗的很慢,很仔细。滴落的水声充满沉寂的厨房。
光滑的瓷盘映着菅菀徒有奕奕,实则疲惫的面容。轻轻一侧也把男人映入其中。
男人本是当地的豪门,男人的曾祖曾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赚取了无数的财富。为了家族兴旺的延续,对后代遗产的分配有这样奇怪的规定——父辈需在临终之前将财产按照如下规矩分与后辈,男性后辈拥有健康的子嗣,应得全部家产。多个男性后辈以子嗣比例分配家产。余数情况尽数平分。
在有了两个女儿,又生下男人后,男人的父亲也得到了无数的家产。相对的,男人的父亲把一切最好的都给了男人。
可男人不学无术,没有作为到后来恶贯满盈。男人终是被他父亲赶出了家门。并被要求要带回一个男婴才能踏入家门。后来因为男人无能,没有找到一份能够养活自己工作,在苦苦哀求其父之后,在自己家族的公司里,担任一位货车司机。
“只要有一个男孩,我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我们就可以享受无穷的荣华富贵了。”这是当初男人追求菅菀时,对菅菀的承诺。
本以为这只是男人碍于面子,不敢面对自己真实的困境,以此来博取菅菀信任的借口。
“可他已经执着了这么多年,现在看也不像是谎言。但不管他是否撒谎,都无所谓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这对我这种失去双亲,又被亲戚抛弃的可怜之人来说有什么用呢?我本就没有追求大富大贵的野心,当时答应他本就是为了一个安定的家,一种安心的生活。若他要追求什么,那就随他去吧,我就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后。若不是他,我还在什么地方流浪吧。”
头顶仿佛有一个深渊,声音从深渊里——那不见尽头的虚空中,如流水般流入菅菀的脑海中。
回过神来,手中的碗盘不知何时已经洗完,水龙头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可流水声声依旧不断。菅菀抬头望向窗外,“那是雨声啊。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了?”
男人收起了手机,瞪了一会空气。很小声说了句“可不能这样啊。”
可能是工作上的问题,菅菀对这个从不过问。
“公公打算等他走了把家产全部给你姐姐吗?”菅菀把碗盘放好,寻找男人的茶叶。
“是平分,我那老父亲不会对我这么绝情,按着祖上的规矩,是我们三个平分。可平分过后就没剩多少了。那本来就该是属于我的东西,我不想把它让给我那两个没用的女人。”
很久之前男人就一直抱怨他们的家庭关系。
“我和她俩从小就关系不好,我那时一直被我爸要求学各种没用的东西,而我的那两个姐姐则在家里负责家务,她俩似乎很忙,很少有时间接触她们,但每次与她们相见,她们就本能地离我很远,直勾勾地看着我,一声不响,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当时觉得她们一定是对我有怨言,她俩私下会说我的坏话,自从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对她们基本就是视而不见。”
“那她们后来呢?”
“还能干嘛?到了结婚的年龄嫁给了穷酸小子呗。”
菅菀从没见过这他说两个姐姐,本对她们还感兴趣,但过去了这么久,男人一提到她们就口无遮拦,这种念头也就打消了。
“这样啊,公公他是独生子吗?”菅菀见男人心情好斗胆问了句。
“这么说,他好像有个弟弟,我是该叫叔叔的吧。那是在我爸喝醉酒后,他耍酒疯的时候真是什么都能说的出来。”男人捂着嘴窃笑起来。
“怎么了吗?”
“听我爸的口吻,叔叔他就是因为祖上的规矩一分钱没有拿到。”
“这么说他也没有儿子吗?”
菅菀砌了一杯茶递给男人,并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
“他有一个,本来说是要和我爸平分家产的。但是他那个儿子。哈哈哈。”
男人笑得抖动着身子,屁股下的椅子吱吱作响。突然椅子随着抖动狠狠的倾斜了一下,男人差点摔倒,又急忙端正坐好。
“他那个孩子不是我婶婶生的,当时为了分的家产,婶婶她生了两个女孩,一看这样不行,婶婶私下给我叔叔找了个小妾。那个小妾一下就生下个男孩。可婶婶她生的还是女孩。叔叔抱着男孩去要家产的时候,被我爷爷给痛骂一顿呢。”
“怎么了吗?”菅菀问道
“我爷爷不承认那个孩子,认为这是作弊,有败家族风的,以后家族的人这样投机取巧,整个家族一定会溃败的。”
“真的吗?那叔叔后来怎么样了呢?”
“和我一样,他后来被我爷爷赶出去了。直到爷爷走了,叔叔也没能带回来。所有的财富都归我爸了。我私下听说,叔叔他最后把妻子小妾赶跑了,把自己的女儿高价卖给那些有钱的光棍了。自己拿着钱不知道跑到哪里过奢侈日子了。”男人再也没有忍住,放肆大笑起来。
菅菀见他如此高兴,也跟着大笑。
果然嘲笑才是最好的笑话。
可又能如何,笑里哭外的,最后幸运的还是自己,仅靠一副若有若无的美貌牵住男人的心。可尽管如此,真要回到男人说的生活中去,那时的自己在他家里眼中又是怎样一副地位低下的面孔。无所谓了,活着就已经很得意了。
“对了,差点忘了。我回来的时候带了点好东西。”
男人迅速站起来,就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什么?”菅菀问道。
“我去拿给你。”
男人进入卧室,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件衣服和一瓶饮料。菅菀拿出衣服打量一番,那是一件连体式的蓝色睡衣,白色的裙边,有股只属于新衣服的刺鼻味。菅菀放到身前比对自己的身形,稍许有些大。毕竟只是睡衣,再大些都无所谓了。
“挺好看的。”菅菀疑惑地笑了一下。
“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买睡衣啦?这可不像你啊?话说我还没穿过睡衣呢。”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出差的时候看到的,觉得好看,你穿到身上一定好看就买回来了。”
“好吧,难得见你给我买东西。那这又是什么?”
菅菀拿起那瓶饮料,饮料已经被打开过了,里面的液体却一丁点没少,瓶子周围是单调的棕色上面还有她从没见过的外语。味道闻起来不是很好。
“我连夜拉的那车货,到公司清点的时候发现多了拉了两箱。公司就把多出来的饮料给每个人发了两瓶当做奖励了。”
“这是什么饮料,我从没见过。”
“我忘了叫什么了,后来看了平身我也没看懂。不过我听他们说这是补充能量的,里面有很多的咖啡因能提神。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东西。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喝了一瓶了,味道挺不错的。”
菅菀试着小饮一口,突然面目狰狞起来,诧异地看了男人一眼。一只手捂住嘴巴,才缓慢地将饮料咽下。
“怎么样?”男人不解地却又略带兴奋地看着菅菀。
“这那里好喝了?还不如这东西呢”菅菀指着桌子上一口未动的冒着热气的茶。
男人一阵大笑。
“一股土味,有一点点发酸,就像给木头和泥土榨成汁,往里面加了醋一样。不好喝。”
“这种饮料再外地卖的很火的。我觉得还行,喝完过一会就感觉不困了。”
“我还是往里面加点糖吧。真是欣赏不来这种东西。”
菅菀将饮料倒在碗里,放了几勺白砂糖,抿了一下搅拌后留在碗边的残液。
“你这糖放的也太多了吧。”男人苦笑着说到。
“不,刚好。酸酸甜甜的。比刚才的好喝多了。这才是饮料该有的味道。”
菅菀把碗伸向男人,“你试试?”
“不用了,我本来就喝过一瓶了。这瓶本来就是留给你的。你喝吧。”
男人摆手婉拒之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男人猛地抓起一看,随后紧皱眉头。匆匆走回主卧接电话了。
一种冲动的自责感涌向菅菀心头,一有什么问题就会胡思乱想,怎么会有这种无理可憎的想法啊。
菅菀起身准备柯娜的晚饭。
不久,男人打完电话回到厨房。
“我一会有事,要出去一下。”
“公司又安排什么工作了吗?”菅菀问道。
男人稍许迟疑了一下。
“哦,公司说有点急事让我过去一下,真是一刻不让人消停。”
“不如请个假吧,外面正在下大雨,开车出去不安全。不如今晚就在家睡一晚,明天早上再去如何?”
“什么?下雨了!?”男人呆站在原地,看着窗外。
“是啊,下了很久呢。”菅菀疑惑看着男人。
“哦。。。没事,我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了,到公司来来回回这么多次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今晚就会来了。你放心吧。”
说完,男人拿着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就往屋外走去。
菅菀见他如此匆忙,便没在强求。朝着男人喊了一声“开车慢点啊,早点回来”
“知道了!”
雨越下越大,一声滚雷把雨水拍向窗户,发出了很重的打击声。
菅菀端着煮好的粥就回到柯娜的房间。
门被打开时,菅菀感到床上有动静。打开灯后,菅菀颤抖着身体,强忍激动看着眼前的一切。
柯娜坐在床上,正在看着自己!
菅菀小跑着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拥抱着柯娜,亲吻她的额头。
“柯娜,孩子!,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刚刚,外面打雷了。我害怕就起来了。”
“那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我头疼,身体使不上力气。”
“没事的,没事的。咱们很快就能就好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妈妈都给你买,只要你能好起来。”
心境能够缓解病情吗?这不得而知。让所有往好处发展,才能有益于当前的情况。
“嗯。真的吗?那,我想要一双手套。”柯娜吃力地说着,又轻微咳嗽了一声。
“我很久之前就在商店的壁橱里看到了那双手套,它看起来很暖和,颜色也好看,我真的很喜欢它。”柯娜激动了起来,眼睛里泛起亮光。
“有了它,我冬天玩雪的时候就不会这么冷了。”
柯娜越说越激动,以至于喉咙哑了,紧接着狠狠地咳嗽了两声。
“放心吧,妈再过些日子一定把它买回来。”菅菀轻轻拍打柯娜的后背。
柯娜喘着粗气,笑了一下。
“这是妈妈熬的粥,我放了糖。你一定很饿了吧。”菅菀把碗端到柯娜身前。
柯娜很配和,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
“妈想问你个事,你如实告诉我好吗?”
“嗯。好的。”
“你还记得妈妈出去那天的事吗?那天妈妈走后你在家干什么了啊?”
“我就像平时一样在家里玩我的玩具,后来就突然感觉头晕,特别想吐。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眼睛一样,我睁不开。最后我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接下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身体很热,很难受。”柯娜缓缓解释道。
果然,还是没能搞清楚原因,这让菅菀想起来男人说的话’有些事本就无法解释’,好在情况已经好转了跟对,便没在纠结下去。
“现在没事了,等到明天就去看医生,只要到明天,什么就都好了。”
菅菀试去溢出的泪水。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雷声越来越频繁。
母女简单寒暄几句,
“妈妈,我想喝水后。”柯娜指了指自己张大的嘴巴。
“厨房里刚好烧有凉开水,我去给你拿。”
菅菀匆忙接了杯水又把餐桌上那半碗饮料端来。
“你尝尝,你爸带回来的。好喝就把它喝完吧。明天我让你爸都给你带一些。”菅菀抚摸着柯娜的头发。
“到时候,再去洗个澡吧。给你买一身好看的新衣服”
“好!”
柯娜很快将饮料喝完。
菅菀接过空碗,准备起身送往厨房,看见柯娜双手抓着自己的胳膊。
“妈妈今天能陪着我睡吗?外面有动静,我有点害怕。”
“好~妈妈今晚搂着你睡,你就不用害怕了。”
柯娜乖巧地点了点头,
“那我去那个屋换一下睡衣,很快就回来。”
菅菀在厨房洗完碗后。又到自己和男人卧室,更换了那件崭新的睡衣。
回来的时候,柯娜却已经睡着了。
菅菀看着柯娜奇怪的睡姿后很疑惑,却一直暗示自己。
“毕竟病还没好,睡得快也很正常。一切等到明天就好了。只要过了今晚就行了。”
关上灯,房间变得更加灰暗。寂静瞬间从房间的四周聚拢到脑袋中。有些空洞,伴随着些许耳鸣。
菅菀把柯娜身体挪正,给她俩盖好被子。内心沉重地看着入睡的柯娜。
双手缓缓交叉紧紧地握在一起。菅菀在做睡前的祷告,祈祷着雷雨声不要太大,祈祷外出的男人早些回来,祈祷明天一切会变得更好,祈祷自己赶快睡去。已经不能再出什么意外了。
或许现在睡觉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很快,菅菀也失去了意识。
乌云与滚雷在悬空摇曳,越来越低,越来越近,怕是外面所有的生灵都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外面的狂风如同上千只饥饿的丧尸挟持着失控的群鸟,挥动着碎裂的石块猛烈击打那脆薄的木门。
不知过了多久,风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门狠狠地被拍在那堵危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菅菀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卧室里。外面的动静有些异样,她侧耳辨识,纵使风声再大,可她还是听到了,那被淹没在狂风暴雨之中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自己刚要起身,突然身体被冰冷的重物压着,一只大手死死捂着她的嘴,她无法发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过来很久,菅菀才被放开。咒骂声,哭声,电话铃声,呻吟声,欢笑声,各种嘈杂的声音直到白昼降临。
凌晨的风依然凌冽,树冠上的枯叶随风飘荡,坠落。有的被淹埋在积雨里,有的落在同类中不觅踪迹,有的却飘落在那座不起眼的破旧房子的客厅里。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什么都结束了。
可怕的平静,就如同昨晚的雨后。
卧室里,全身赤裸的男人和女人大汗淋漓,筋疲力竭地瘫在床上。
女人如同一只猫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安然入睡,那表情竟是如此的幸福,畅快。
男人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屏有数个镇上医院的未接电话的提示。男人并没有理睬,把手机扔到一边,紧紧抱着女人快速睡去。
而在隔壁,柯娜在痛苦和哭泣中极力吸进了最后一口气,死于中毒。
女性,其祖孕其母,其母孕其女,祖祖辈辈,世世代代,无穷无尽。这是何等的幸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