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指尖的时光

前两天，翻晒衣柜里一些衣物时，几件压在衣柜底部的手工毛衣，像岁月深处的一个个旧友，又一次与我的目光深情相遇。看着这一件件留有我指纹和温度的手工织物，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流沙般远去的青春时光，在我指尖上慢慢流淌，滑落……

我虽然自小性格开朗，却是个喜欢安静的姑娘，喜欢在春日的午后坐在大门墩上看书，在夏日的夜里躺在院里凉床上数星星，在秋天的清晨去菜园菜叶上数露珠，在冬天看那漫天风雪飞舞……而我最喜欢做的事，莫过于静静的坐着，握着四支棒针，任棒针在双手指尖翻飞，耹听棒针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将那好像永无尽头的毛线，编织成各种图案和款式的毛衣，围脖，帽子，手套，椅垫，枕套，拖鞋，棉鞋……无一不可。

十来岁的时候，我就跟表姑学会了编织的技术。那个年代没有钱买毛线，我就拿破了底的线袜筒来拆，将细细的棉线几根合在一起，编成手套或袜子，线多的时候，也会织成背心一类的来穿。那时候，我就已经是塆里有名的巧手姑娘，谁家有个编织类的需求，都会来找我帮忙，我也乐得在假日的时候，有个不出门的理由，给东家小侄子织双手套，西家姐姐织条围巾……虽说那时毛线品种花色没有现在的鲜艳明亮，但我织成独一无二的款式，让他们高兴得不得了。

时光，不经意间渐行渐远，我也一天天长大。时代在进步，毛线的花色品种开始有了质的飞跃，我编织的技艺更是日趋娴熟。我学会了看编织类的书籍，学会了喜欢的手绘图案，给自己和家人织各种款式的毛衣，帽子，围脖……。毎逢假期，我总是抱回一大堆各色的毛线，将一圈圈毛线挽成一个个的线球，然后用各色线球组合起来一针一针的编织着。说到绕线挽线，那是编织的基本活儿，也是一个锻炼耐心的好机会，有时一圈毛线有几个线头，如果不是耐心地去找，东扯一下，西拉一下，就会变成一团乱麻，必须一点点地从线圈中穿来穿去，慢慢地才能理顺绕好。绕好线球后，四支棒针便成了我最忠实的朋友，任由我将它们随意摆弄，在我的指尖起舞。毎当我穿戴着自己编织的毛线外套或是帽子围脖，总是引得塆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羡慕不已，长辈们更是一边夸奖我，一边说教自家的姑娘:“你看玉儿多能干，这毛衣织得就像买的一样。”这个时候，我嘴上不吭声，心里可乐着呢。

成家后，我编织毛线活，却有着一线一分情，千针万种义的感慨。刚结婚不久，在大外甥十岁生日时，想不到送他什么礼物合适，于是就买了一斤宝蓝色毛线织了一件背心，前片挑了一艘白色的帆船，船帆上织了“一帆风顺”四个字，大外甥可兴奋呢，当时就穿在身上，好久都舍不得脱下来。也是那一年，我看到婆婆的旧毛衣袖口领口破得厉害，就给她织了一件墨绿色的毛衣，整个毛衣上扭起连绵不断的“卍”图案，之前没让她知道，到过年时才带回去送给她，婆婆穿上后颜色中意又合身，很是感动。看着毛衣穿在亲人们身上的那种舒适和开心，我由衷的满足和开心。

两个孩子小时候，我一边带着孩子，一边上班，市场上也能买到各式各样的毛线商品了，可我还是愿意挤出时间来给孩子们织着大大小小的毛衣和饰物，套头衫，小开衫，连帽衫，小背心，小裙子，带口袋的，系绳绳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图案我也很少照着书上织，总是先手绘，然后再配上不同颜色毛线，编织成玩耍的小狗，洗澡的小熊，娇媚的花朵……一针一线的用心织着，把爱用针线串起来，孩子们穿在身上，看着孩子们漂亮可爱的模样，我开心极了。

其实，编织的过程中，不是毎一次都能如愿以偿地编织出心怡的作品，款式和花型织得不尽我意的时候，我也会拆了重新来过，织要千针万线，一丝不苟，拆的过程却太容易，只要一个线头就能一抽到底。编织如同情感，有着千思万缕的感动，而在伤害的时候，却只需一个线头……

对编织有着深厚的感情，除了它是我的兴趣和特长和对亲人爱的无声表达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通过编织养家糊口。记得刚学做生意时，因为手上本钱不多，我选择了做十字绣和毛线的生意，虽说本小利微，却是当时镇上一家独门生意。自小喜欢的编织技术，不想成了我谋生的技艺。我从毛线市场上采购回各色各款毛线，先动手编织成各种小毛衣，小饰物和小鞋子样品，然后一针一线地培训来买我商品的顾客，变着花样培养和调动她们编织的积极性，我的商品也畅销得很快。就这样，在我娴熟的毛线编织技巧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红火得很。说真的，那些年我们家能从一无所有到脱贫，能住上像样的新房，有自家的店铺出租，也缘于我这一手编织技术吧。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物质水平的提高，老百姓生活的愈渐丰富，这些手工的毛线织物也逐渐淘汰，可我依然喜欢编织。闲睱的时候，一个人安于一隅，静悄悄地编织着毛线，听着棒针轻轻相碰的声响，犹似跳动的音符，让我的思绪飘向那些久远的往事中。随着织物一行行的增高，看着自己用毛线与爱交织成那些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手工奢侈物件时，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所有的烦恼也随之远去。

时光不语，流年无声。生命的历程就如一条曲折的弧线。编织的过程，其实是编织安静的心情，在寂静的时光中，邂逅着安宁和柔软温暖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