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去乡镇,晨出晚归,一向精神极好的我,竟也有些许的疲惫。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里,我们又踏上了晚归的路。年轻的同事驾着车,一路上和车里其他几位说说笑笑。我摇下车窗,静静的看着山与天相接的地方时隐时现的那一抹红,任凭初夏晚来的风吹乱我的刘海和发梢。
蓦然,一阵淡淡的暗香自远而近幽幽地飘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股香气的神奇。趴在车窗边上,我看到一片片的板栗树往车身后移去,这才醒悟过来,原来这似曾熟悉的清香来自那细细长长又毛绒绒的板栗花。
是的,是板栗花香。幽幽的,淡淡的,随风迎面扑鼻而来。于是,研香成笔,心里的思想,便渐渐生成了文字。文字,总是能让我安静下来,而静下来的时候,疲惫便荡然无存了。当安静的时光融进一缕花香,眼前便浮现出昔日的光景来。
三十年前,罗田已是全国板栗盛产大县,而我的娘家----大河岸镇是板栗高产的乡镇之一。
初夏,漫山遍野的栗花都开了,密密麻麻。成群的蜜蜂整天忙忙碌碌,在树梢上飞来飞去。我经常和一群小伙伴们也像蜂儿一样,叽叽喳喳的在树下忙碌着,把掉下来的栗花一根根捡起来,装在小篮子里拿回家,理顺、晒干。尔后,某一天放学回家,坐在门前的石墩上,把晒干的栗花两三根一股,编成一根根细长的麻花小辫儿,用来熏蚊子。晴朗的夜晚,我们搬来小马凳,围坐在一张凉床的周围,听父亲讲那些古老的故事,抑或是听父亲用二胡拉着古老的曲子。银色的月光下,点燃的栗花一明一暗,我们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切。
栗花谢了,树上便结满了一个一个的板栗球。板栗球浑身长满了硬硬的小刺,这个刺是碰不得的,若不小心碰到,那便又疼又痒,难受极了。板栗渐渐成熟的两个多月时间里,父亲会无数次去山上看它们,因为这些板栗将会是我们姐弟三人秋季的学费和书杂费。父亲去山上时,很多时候我会像个小尾巴一样跟随着父亲。
小栗球慢慢的长大,颜色由浅绿渐渐变深,接近淡黄的时候,父亲就会挑着竹筐,拿支长长的竹竿,把栗球打下来,母亲则用铁钳,从豆禾或芝麻林里把它们一个个捡到竹筐里。打呀,捡呀,父亲一筐筐把它们挑回家,倒在堂屋的地上。到了晚上,再用剪刀把栗球一个个剥开,取出开始泛红的栗子。有时候我半夜醒来,看到堂屋的灯还亮着,父母亲还在剥栗子,他们总是要把当天打回家的栗球剥完,然后拿到街市卖掉再回来睡觉,这样才能卖个好价钱。
板栗是说熟就熟的,来不及打的时候,部分栗球就会炸开,露出红色的栗子,这些栗子有些会掉下来。那段时日,三两个小伙伴会约着清早去地里捡栗子。我小时候体弱,父母亲很少让我去山上和田地里,唯独捡栗子这件事是可以的。踏着露水,拿个小布袋,我们到板栗树下去找掉下来的栗子,有时候一早上能捡好几斤,早饭后,我们也拿到街市去卖个三块五块。每年的这段日子是我们最开心的,因为我们有了自己的零花钱,用这些钱买自己想要的小东西,皮筋,发卡等,扎在辫子上,心里可美呢!
每年栗子成熟的季节,家里的经济也活泛起来,秋季开学的时候,我们穿着新衣服去上学,领到新课本……
车在马路上疾驰,我的思绪在栗花香里疾驰。突然,我想起了前几天度娘里看到的一首关于栗花的小诗:
不知道酝酿了多久/栗子花团团盛开/紧紧密密的交织着/像每一次的久别重逢/风吹,吹不开/雨打,打不散/在香满庭院的欢愉里/是执子之手的温暖/是与子偕老的依恋……
又是一年栗花开了,一如久别重逢。在我的世界里,栗花开过的地方,有父母在。父母在的地方便是家。而家,才是最令我心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