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年前的腊月门子,对于年的祈盼,作为孩子的我们,心里总在盘算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随着一天一天的临近,心里既急切的高兴,又急切的心慌。
我们在心里叨咕着,母亲咋还没给我们做新衣服呢?父亲咋还没买年画呢?别人家都扎起了红灯笼了,可是我家还没影呢?
那时村里的供销社是人们办年货人唯一的去处,那时统供统销,一户人家定量,多买不卖,就是想多买,那时每家也不会多买,因为家家都不富裕,没有多余的钱办置年货。
那时的供销社挤的可以说人山人海、摩肩接踵,这个买一斤糖块,那个买几斤冻梨、冻柿子,张家买几张年画,李家二婶子买几尺花布。
记得村里有个屯大爷,大名已经不记得了,想买二斤酒,前面人多,性子烈的他差点把供销社的拦柜挤倒了。
我们那时最迷恋是小洋鞭,翘首以盼,想发设法的买到,然后,揣到兜里,一个一个的放,那种瞬间的响动,带着稍纵即逝的烟火,氤氲着越来越近年的脚步,我们惬意得很。
东院邻居家和我们年龄相仿的女孩叫腊梅,她母亲说腊梅是腊月生的,所以起名叫腊梅。腊梅从小就喜欢穿花衣服,每逢过年,她家第一的任务就是先把她的新衣服做完,否则腊梅就会整天作闹。有一年腊月,她爸爸为了使腊梅高高兴兴的穿上过年的新衣服,上康金集市卖十多捆冻葱,买了一块花格子的布,妈妈三十之前做完,腊梅欢天喜地的穿上了,东邻西舍的炫耀。
西院的邻居家和我们一起长大的“老魔”,也是一个女孩子,那年月由于她妈妈生的孩子多,好几个孩子,她排行老幺。她的外号的由来就是一看到别家的女孩子穿新衣服就会朝她妈妈要,而她妈妈做衣服,先可老大穿,老大穿旧了再给老二,以此类推,轮到“老魔”的时候,衣服早已旧的不像样子,于是老魔就拒绝穿,成天“魔”她妈。那时她家也拿不出闲钱给她做新衣服,把父母弄得激也激不得,打也打不得,哄还哄不好,于是给她起个外号叫“老魔”。我清晰的记得有一年是母亲亲自上的供销社给“老魔”买了几尺当时在供销社布匹里最好看的带大花的布,给她妈送去了,她妈眼泪叭嚓地拉着母亲的手:“你看你家都是小子,过年也不争衣服,我们家这些丫头蛋子,总吵嚷着的要”
母亲说:“闺娘,都爱漂亮,穿点就穿点呗”
“于大嫂,那到是,可是好几个丫头片子,都买新衣服,哪有闲钱哪”
“要不,给你家吧,你家都是小蛋子,就缺一个闺娘”
母亲看了一眼“老魔”:“行不行啊?”老魔此时竟然躲到她妈妈的身后.......
那时,过年前的几天,家家大人都会给自家的小孩子扎灯笼,有四方形的,三角形的,我家前院一个知青李东兴用几块玻璃拼成的玻璃小灯,与众不同,我们很湿艳羡。那时用蜡烛放在灯笼中间,我们里出外进家家走,也不知大人们烦不烦。有一年过年,父亲也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小蜡烛,俗称“磕头了”五颜六色的蜡身,象拇指粗细,不扛点,要不咋叫“磕头了”呢?尽管点的时间不长,但是五颜六色的小蜡烛,真的是我儿时记忆深处绚丽多彩的琐忆。
那时候,即便过年,停电也是经常的事,记忆深处,有一次没电,我们没有去处玩,母亲给我们读小人书,一堆小伙伴围着母亲在昏黄的蜡烛光下听母亲读小人书,母亲用手指蘸着唾沫每翻一页小人书,我们的思绪就随着书里的故事情节涌动。那时我们很崇拜母亲识那么多字。母亲那年月读给我们小人书听,应该说母亲是我最初的文学启蒙老师。
童年的某一年,我家过年吃过的最好的菜,是四样,凉菜、炸虾片、猪下水、还有一样是猪皮冻。记得父亲对母亲说:“猪皮冻太凉,要不用锅蒸蒸?”
当我们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母亲说:“那冻子不成汤了吗?”我们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年很祥和,很喜悦。
童年和少年的年关记忆为什么那么铭心刻骨,就是因为年关对于当年的我们来说,物质的满足太稀罕,我们翘首以盼的等待,全是为了那一顿年夜饭,全是为了一身新衣服,.......
所有的一切的渴望或者希冀,说到底就是对一种美好生活的向往,当许多年前我们在除夕夜,在正月里,在冻天雪地提着灯笼疯耍,当我们在乡村灯光暗淡的街路,勾勒简单的游戏补充年的愉悦和味道时,其实我们的少年心是简单的丰盈的。而当如今,成人世界里,总觉得过年无百无聊赖时,我们真的想再回到小时候,品咂清贫岁月里盼年的味道,可惜,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