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孙女把碗一丢,爬到沙发上,双手握着遥控板,生怕别人要从她手里抢去一样,目不转睛地霸着动画片,旁若无人地欣赏着。
“爸,你看,她就是这样。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是咋过的?” 女儿一边指着她的女儿,一边生气,无可奈何说道。
“小孩子嘛,都一样。要是有电视,要是有手机,说不定你比她还要狠些。”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烙在我们身上的印痕。我想,办法倒是有,让她尽量少在家里,能走出去就走出去。到大自然中去看山看水,看花看草,或者去跟同伴玩耍。
提起我的童年,虽没有电视,也没有小车等玩具,但丝毫没有减少写在我们那代人脸庞的快乐。
“当啷,当啷……”
冬天的早上,即使醒了,谁都想在暖和的铺里多偎一会儿。小哥滚铁环的声音将我们闹起来,该上学了。
不一会儿,我们背起书包,除女生,每个人手里都拿一个铁环汇聚在一起。小哥的爸爸是个铁匠。小哥缠着他爸爸用比筷子还粗点的钢棍打了一个铁环,并且在铁环上套了四五个小圆环。跑起来,既威风,还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让我们羡慕不已。其他的,简陋多了,一般用铁丝围成一个圈,有的连口都没有封。我的铁环比较特别,是爷爷用竹子编的。爷爷竹编手艺很好,十里八乡要编篾货,大多请爷爷去编。爷爷像编辫子那样编一个中空的长条,放两个铃铛在里面,然后连在一起。虽没有小哥的大气,但我非常喜欢。
小哥吹起口哨,我们跟在他的后面,时面慢,慢到感觉不到铁环在动。最考技的就是慢了,稍不注意,铁环就倒下去了,我们就认为你铁环“死了。”相当于比赛失败一样。时而快,往往撞到前面人的脚后跟。有时,撞了痛得你只想放声大哭,但最终没有哭出来。依然带着开心继续滚着铁环。
走上一段路,小哥还要表演一下他的绝技,倒滚铁环。小哥身上像有磁性一样,铁环被他牢牢吸着走。我们也试过,就是没有一个试成功。
刚从家里出发时,还感觉冷飕飕的。这时,全身热起来了,也就到了学校。
课间,我们滚着铁环,在踢毽子、跳绳的同学中间穿来穿去。滚去了上课积聚的寒气,滚来了你追我赶的快乐。
周末到了,遇上下雨天,我们穿一件短褂儿,打着赤脚板儿,摘一片藕叶倒过来顶在头上当斗笠。跑到砖厂每个人搬回一大砣泥巴。
妈妈,还有院子里的婶婶,坐在自家门槛,边扎鞋底,边家里长家里短摆龙门阵。爸爸头顶斗笠,披上蓑衣,到自留地去除草去了。
我们从屋里搬几条大板凳,放到街沿上,开始用泥巴做各自喜欢的东西。
张哥用泥巴捏小动物是他的最爱,好几个小伙伴跟着张哥依葫芦画瓢捏小动物:用手把泥巴团成一个大泥丸身子。用小刀在两边各刻一个卧着的“3”形的翅膀。搓三根长泥条,拿两根一端弯一下,用小刀划出四个脚爪子,一根压扁用小刀划出几片弯成弧形的尾巴。再和一个锥形,尖角做成鸡的嘴,长条部分刻成波浪起伏的鸡冠。搓两个小泥丸陷进鸡嘴部位便成了眼睛。全部拼接到位,一个活灵活现的公鸡立在我们眼前。
不多久,小哥那条板凳上就站满了鸡、鸭、鹅、猪、牛、羊。张哥指挥大家忙着给它们排队,学着它们的叫声,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最喜欢的则是各种车车,最擅长的也是制作车车,因此,没有加入到捏小动物队伍中去。
我独自一人,用泥巴捏制汽车。取一砣泥巴在板凳上拌成长方体,用小刀把长方体一部分掏空做成车厢,另一部分削去多余的,做成车头和驾驶室。多余的泥巴不能扔,还有用呢。我把多余的泥巴揉成团,分成四份。一份一份地在手中搓成泥丸,放到板凳上压扁,四个车轮就完成了。
差车轴了,怎么办?我跑到厨房去找几根细木棍,用小刀把树皮刮掉,截成长短一样做成车轴。取其中的两根分别从车厢和驾驶室下面横穿过去,套上车轮,一辆汽车就生产出来了。
我拿起亲手制作的汽车,前后左右细细看一遍,该补的,用泥巴补上,该刻的,用小刀刻一下。
“嘟-嘟——嘟”出发了,到北京去啦。
我这条板凳上,东西也越来越多,牛拉车,坦克……
我们围着板凳,放鸭,赶牛,开车,忙个不停。
还是天晴的好,我们可以漫山遍野到处跑。
吃过午饭,正是天热的时候,我们一点也闲不下来:网蜻蜓喂蚂蚁。
我们中间大一些的,找来一根长棍,用篾条弯成圆圈固定在长棍上。 举起长棍来到牛棚、猪圈,寻找屋顶、墙角的蜘蛛网。一旦发现,将长棍举过去,将蜘蛛网网在长棍的圆圈上。网的蜘蛛网薄了不行,沾上蜻蜓,蜻蜓一用力挣扎,就逃脱了。至少四五层才保险。那些小不点,跟在我们的后面,干吼。
“那里有一只红蜻蜓。”我顺着小红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一只红蜻蜓立在开着的瓜花上。
我急忙提醒周围的小不点,别动,别出声。我屏住呼吸,轻脚轻手地前行,估计能网到了,快速地将手中的长棍上的圆圈罩下去,蜻蜓翅膀被蜘蛛网沾住了,试着动了几下,便停了下来。我小心地取下红蜻蜓交给小花拿着。
我们个个晒得油光发亮,汗水浸湿了头发,衣裤。有好几次,眼看要把蜻蜓网住,结果没罩住飞走了。
我们点了点网到的蜻蜓,一共有七只,收获不小呢。
蜻蜓被我们撕成几大块,放倒院坝里。我们围成一圈,席地而坐,拍着手,唱着“大蚂蚁,小蚂蚁,快快来,先到的吃肉肉,后来的啃骨头。”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唱着。
一大堆蜻蜓被一只蚂蚁发现,它车转身,立马回去报信。隔些时间,牵着长线,黑黑的蚂蚁大军,在我们的歌唱声中搬走了所有的蜻蜓,连丁点骨头都没有剩下。
秋收的晚上,是我们小孩的天下。
吃过晚饭,偶尔玩玩老鹰叼鸡,更多的时候是玩捉迷藏。
我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其他人围在我的周围,举起食指顶住我的右手心。
我数着“一、二、三”,有时,我故意放慢节奏,待大家松懈时,忽然加快数到三。有时,先快,待数到三时,拖得很长,让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数三。当数到三的时候,我五指迅速并拢,将没有反映过来的人的食指逮住。如果一个都没有逮住,或者全部都逮住,那就得重来。
没有被逮住的,四散开去,各自找躲藏的地方。逮住的,在我的监督下,用手遮住双眼。可他的耳朵一刻也没有停歇,脚步声,绊倒的物品发出的声音,相互商量说话声,都将成为找人的线索。
估计大家藏好了。我发出口令“开找。”
那些小不点,个个沉不住气。一听到要找了,想藏得更隐蔽,不是继续用稻草遮盖自己,就是还在缩手缩脚。结果,适得其反,很快就被找到。只有我们这些大点的人,一旦藏起来,动都不会动,即使有人走到眼前,只要没有被发现。要找半天才找到,甚至找不到。
无论你怎样会藏,但也经不住像被大家称作“曹操”的 黑诈。“曹操”是小东的外号,因为他鬼点子特多。要是哪一晚被逮住的人是“曹操”,你辛辛苦苦藏一盘,其他人会老老实实到处找藏的人,他才懒得找,只需一句话就把大家哄出来。虽然胜之不武,但也只能说他耍赖罢了。
记得有一晚,我们藏了好一阵,不见有人找,忽然听到“曹操”喊“鬼来了,鬼来了。”吓得我们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二个都往“曹操”周围跑。等到跑拢,知道上当了,可又晚了。
还有一晚,“曹操” 故技重施,一开始,我们告诫自己,千万别上“曹操”的当了。可等我们藏好,他又吼起来,“好长一条蛇哟,快来看呀。”一来害怕,二来好奇,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我们又自觉地出来了。
“我说狼来了,你们就以为狼来了。你们怎么不长记性呢。”“曹操”倒把我们训一通,“你们动脑筋想一想,好不好。”
月亮挂在晒场前的树梢,树下的溪水流淌着我们的欢笑。游戏后的梦跟着桂花的清香在夜空飘散。
“爸,你单位来电话了。”我从游玩的童年中回过神来,接过女儿递来的手机。
听说我要回单位,女儿趁机哄着外孙女关了电视送我,带着外孙女到小区花园去玩。看着她们向盛开的桃花走去的背影,我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