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情思

一直放不下郊外门前的那块空地，总在思量一番别致的妆扮。或扎起篱笆，弄些喜好攀爬的藤蔓，生成一片篱下种菊和鸡犬相闻的场景；或移来几棵心仪的果树，在花开花落与累累果实的时光里，找回少小的青涩和儿时的向往。

这些年，我倚靠在市井的水泥丛林的角落里，没有了篱笆墙的影子，酸得能把口水流过下巴，然后又把面前的衣襟打湿个透的那些桃李，从此变成了遥远的记忆。那生我养我的“一山一水八分田”和老屋顶上飘移、接着去拥抱白云的炊烟，承载了我太多的故事，日复一日地把乳臭未干的岁月装得满满的和沉甸甸的。

朋友说，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你就把围墙砌了，果树载了，再在院子的左边开一口小池塘，右边安放一尊荆山石吧。

于是，我照着他的意思，找来铁锹锄头，归于曾经的劳作，因陋就简地把一口巴掌大的池塘挖了出来，然后水草卧底，清水进池，在老家的沟沟岔岔请来了藕荷与鱼虾在里面生存了起来，取了一个“池塘香颂”的名字。

原以为妻子会对我这个举动送来一些赞许，哪知励少讽多，丢下一句“人造景观没得意思”的话之后便扭头摇屁股的走了。我没去答理她，倒不是见了她的什么怪，只是觉得她没有我的乡愁，也就没有我的回望与感受。因为城里人跟乡下人不一样，同样的脑子里，乡下人的生命档案似乎多了一沓厚厚的记录，里面的刀耕火种和“芒种打火夜插秧”，里面烟火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面“泥巴腿子”的人情世故，还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精打细算与日岀日落，既是乡下人在田地里的跋涉与旅行，在播种时的等待与相逢，又是乡下人在风霜雨雪中的探险与寻宝，在收获后的泪水与歌声。城里人的生命年轮里没有刻上这种内容和符号，命运注定和赋予了他们的高贵与安逸，似乎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人承担了哀叹与汗水的全部。时至今日，我虽然走过天南地北，去过香格里拉，住过高楼大厦，到过花花世界，但由于受着乡下人的思绪和生命观的影响，我怎么也甩不掉一位曾经的乡下人的情节与习惯，在沿着朴素主义的路径上，追寻着乡下人的生活方式，以褪去和摆脱新鲜过一阵子的都市色彩和光环，去期待回归生命的起点，去红日升起的朝雾里穿越，去种子的爆皮声中寄托着大地的希望。

我挽着门前的这口池塘走着走着，从上一个年头的“阵阵黄叶舞秋风”的深秋，走到了现在的百花齐放万户春的阳春三月，只见池塘里生机盎然的水草像一张为鱼儿铺就的温床，任凭它们的蹦跳与翻腾；荷叶在阳光的映照下，把晶莹剔透的露珠送给了蹲在上面的蚂蚱与青蛙，加上紫竹旁的桃花杏花紫藤花与荷花的竞相绽放，使一阵又一阵的徐徐而来的风儿送来了无限的禅意，醉得我蹒跚了欣赏的步履，醉得我俯首忘了抬头。冥冥之中，我突然滋生了将这口池塘作为放生之地的念头，想用我的虔诚之举，从那些高级食肉动物者的嘴里捡回它们即将被宰杀的生命，让这里成为敬畏水中生灵的生活家园。

不日，讯息传岀，响应者众，诸如“闰土”、“狗熊”、“教授”和“空心眉毛”之类的老兄弟们以”共为宇宙里一员苍生”的身份，率先走进了志愿者的行列。他们从拒绝食用和制止捕猎杀生做起，把倡导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平等对待水生动物的生存权生命权视为自己的本份和应该去做的事情，故而穿梭于人群之中，担负起了环保主义者的全新使命。

这不单单是一种思维的调整和行为的转换，而是一种精神高地的建立，他们升华的是境界，进化的是人伦，推崇的是忽略太久的天人合一。俗话说，”头上三尺有神明”，我相信，我发起的和他们所做的这些，天老爷是绝对看得见的。

现在，”池塘香颂”满足了我的追逐，给了我另类们精神力量；现在，“池塘香颂”指明了我的方向，让我在欣慰中骄傲，让我在欢笑中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