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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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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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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凋谢的丁香花

丁香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也不是岀生在这个古镇。她的多舛的命运,一切都是从她的父母把她过继给她的姑父姑母的那一天开始的。

三十多年前,狠心的田猫子撇下了她和两个牙牙学语的儿子扬长而去,远走高飞的再也不见踪影。这些年来,她以一位单身女人的柔弱身躯,同时挑着抚小养老的两副担子,艰难的走在为母则刚为儿则孝的生活路上。她在一天又一天的看着儿子长大的过程中,送走一位又一位卧床不起膏肓无治的老人之后,在两间“干打垒”的士坯房里,默默的过着寡母孤儿的生活。丁香想,这也许是上帝的安排,所以她谁也没有怪罪,甘心情愿的过着她自己认命的日子。

亮子、旺子和丁香是差不多年龄的发小,他们在那个镇上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和长大。那时候,旺子知道她是一个没有兄弟姐妹的独姑娘,又是一个长的咋看咋顺眼的好妹妹,虽然懵懂又青涩,但是他心里那种说不清的喜欢,却让他在丁香她姑父姑母的那副严肃得吓死人的面孔面前,不敢向她靠近半步。后来,亮子在他自己的父亲走了多年之后妈又走了的岁月,迫于生活的无奈,不得不投奔他乡,开始了他那漫长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屋檐下的修行。之后一晃便是三十多年,亮子倚靠在市井的角落,丁香则在这个古镇上发生了一个接一个的变故。此间,他们天各一方,各自走着各自的生路,丁香再也没有见过旺子,旺子也再也没有见过丁香。

清明临近的那天,鬓霜斑白的亮子带着为父母扫墓的虔诚,和妻子儿一起从省城赶回老家。

这一次,是亮子有生以来的孝顺之旅。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不懂事 ,父母去逝以后他又奔波于生活。如果再像过去一样与九泉之下的父母长久遥望,他极有可能忘记父母的坟在何方,父母坟上的草又有多黄。所以,他在退休之年必须回去,到黄土岗上,向父母忏悔与叩首;向久违的父老乡亲致歉与问安。

车行古镇西门,街道中段堆放的红砖挡住了去路。经询问街坊,方知丁香家里正在修缮房屋。他只好调转方向,选择了绕行而回的另一条小路。

亮子的父母是在55年前和42前走的。除了乡愁和儿时的记忆,那里早已没有了生他养他的那个家的影子。按照童年伙伴旺子事先从微信上发给他的位置和路线,亮子径直的把车子直接开到了旺子的家门口。

旺子说:“我估计你今天走了一截冤枉路,之前忘了跟你说丁香娃子正在盖房子的事儿。”

“是的是的,我一走进街西头,就看见了堆放的那些建筑材料,然后才调头绕行过来。”亮子一边回答旺子的话,一边坐在了旺子的爱人摆放在门前场子的椅子上。

“唉呀,莫说起,人都是命啊。丁香娃子真是命苦,先是从小离开了自己的爹妈,跟着她的姑爹孃孃当女儿。后来长大了,为了养活两位老人,留在屋里吃老米。哪晓得跟田猫子结婚了,他们俩口子硬是搞不拢,最后实在过不去了,只好一离了之。现在她把两个儿子盘到二十好几了,结婚要钱,盖房子要钱,过得好不容易啊!”

“你们平时帮过她了没有?”

“帮个扯子啊,根本不敢帮”。旺子停顿了一下,为难的望着亮子说,“她的两个儿子常年在外头打工,她平时一个人在家里,假如我去了,会说不清的。”

“有什么说不清?”

“你不晓得这个镇上那个把两个人的脾气,日白不打草稿,好事不岀门,恶话传千里。无根无影的事,他们能说的水都点得燃灯;那些疯言疯语的吐沬,有的时候恨不得把人淹死。话再说回来,别人原来把丁香娃子给我介绍过。其实当时我跟老婆子的恋爱谈的已经快结婚了,别人那时候只是提了一下,后来被别人当成笑话传出去了。这些年碰见她了,话都没敢说上一句,生怕别人捕风捉影,搞得我们俩口子不得安神。”

旺子一股脑的把他的难言之隐对亮子说了个透,亮子听了觉得有些道理。

“干脆这样子,你,我,畜生,还有豁牙子约好了一起去帮一下她,即使别人看见了,也不会说三道四。”亮子无奈的说。

畜生跟豁牙子是丁香的上下邻居,他们从上辈到下辈,从没产生过任何隔阂 。要说去丁香家里,最不会引起是非的,恐怕在这个镇上只有他们两个。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

旺子欲言又止,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而又不好说。

“不过什么?你说说看。”

亮子小时候养成的急性子,看上去没有一点儿改变,迫不及待的催着旺子赶紧说。

“约着一起去可以,但是有几个人的思想一定要搞通活。”

“哪几个?”

“一是我的老婆子。这个事情应该在她面前打开窗眼子说亮话。我们每个人平均岀多少钱,或者帮什么忙,一点点也不能瞒她,并且最好叫她跟我们一起去。”

“还有呢?”

“第二就是跟丁香娃子离婚几十年的那个田猫子。莫看他撒手不管,跑得远远的跟别人结了婚,但怕他吃在碗里护在锅里,到时候晓得了,当心找我们扯不完的筋。”

“那怎样联系他?”

“估计联系不上。可以叫他的姐姐参加,一来证明我们不是打歪主意;二来一旦他闹事了,叫他姐姐出来摆平和。”

“这个主意好!”

“还有,就是你的老婆子了。她是城市里的人,防怕她鸡肠小肚。”

“那倒不会,这方面她还好。”

“反正我弄不清你们俩口子的底细,插不上嘴,你自己把握好。”旺子一本正经的说。

“按照你说的这些意思,看能不能这样分工:由我当着你们俩口子的面,把去帮丁香娃子的事,毫不隐讳的说清楚,最好让她跟我们一起参加;再叫丁香娃子把她那个不是姑子的姑子叫过来,让她知道我们的真实意图;我呢,叫我爱人也过去。然后实行AA制,人平送500块钱,怎么样?”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是拿工资的,条件比我们好一些,干脆你搞700块,我们几个平均搞500块。”

旺子说的时候,似乎没有商量的余地。亮子觉得符合情理,就满口答应了。

当晚,亮子和旺子他们各执其事,分头去理顺那些头绪,不想节外生枝和岀现不愉快的闪失。

亮子不料,他在做旺子爱人的工作时,竟然简单极了。她非常通情达理的说:“你看,现在我们都快是60岁的人了,你们年轻时的那些小故事,早已是旧年子的事了。现在人家生活艰难,我也是个女人,一听到她造业的事,我心里就疼的摆摆神的。你们莫担心,到时候我跟你们一起去安慰我这个可怜的姐妹。”

经她这么一说,大家心里一亮,顿时恨不得把她佩服到天上去。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大家把凑起来的钱,一齐交给了亮子。他们不想路路行行的到丁香娃子家里去,在东门外的王厨子餐馆订了一桌饭,等一会儿了,把丁香娃子请过去。这样,既不让丁香娃子感到唐突,也不会招来闲言碎语。

后来,他们进行得还是比较顺利的,果然不算为难的把丁香娃子请到王厨子餐馆。

他们坐在那个简陋的小包房里,气氛有些沉寂,大家的神情怎么也无法轻松的表现出来。

丁香娃子心里好像明白今天的意思,亮子代表大家刚刚说完,她就接过话茬:

“你们今里能把老天爷感动得流泪的搞法,是不是想眼睁睁的看到我痛哭一场啊?!不过我不会哭的。这些年来,不管日气怎么难过,我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更何况我面前的千条沟、万道坎,我已经迈过来了。现在儿子长大了,也快成家了,楼房马上就要建好了,下一步就是享福哄孙子了。我领受兄弟姐妹们的好心好意,你们今里给我送来的温暖,比六月间的太阳还扎实。我现在什么也不差了,假如今后遇到别的困难,我再找你们帮忙!”

丁香娃子说的这番推心置腹的话,听起来很是坚强自然,但是,就在她起身扭头离开这里的时候,亮子和旺子他们看见她匆忙抬起衣袖的那一刻,却看到她流下了无言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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