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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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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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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

上苍真的对得起老家的那个古镇,赐予了亦山亦水的田园风光。她背靠秦巴山脉,傲视江汉平原,以不苟同他乡的地域特征和文化底蕴,把2000多年的袅袅炊烟融入日月映照下的蓝天白云。东门外的两间草屋,让我有幸生于斯长于斯,简单的幸福伴随了我倔强成长的少小时光。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贫穷与苦难,更听不懂父母的呻吟与呐喊,横贯东西的杨家寨至施家桥子,成了我恣意张扬的欢乐空间。

后来长大了,我敬而无畏地漂泊于市井,最令我感到神圣又坚信的,老家是生命的港湾。因为不管我到哪里,都得从这里出发;不管我怎样向彼岸奔去,终究回到的还是这个原点。

父母健在的时候,我拥有一个热乎乎的家。他们习惯地观察我的神情。稍有阳光,他们心花怒放;若有阴云,心里便是无尽的惆怅。

再后来,父亲在他43岁那年驾鹤西去。时隔14年,母亲又在即将跨过60岁的门槛之际,带着无言的泪水终结了无比艰辛的生命历程。

1983年,一位白胡子老头见我见背又失怙,手指江山,说西北二十里的地方是今后的落脚之地。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带着美好的向往,彷徨地走向了那里。殊不知三年之内,贵人接连搭救,我一夜之间成了一位做梦也不曾想过的人民警察。

忙的时候,或许手头上一把一把的事儿挤占了家在心里的位置,致使家的主题思想无意转移他处,但无数个夜晚的梦牵魂绕,却让我把老家常常惦记。不过一旦闲了下来,当然包括走路摔跤或被人欺负的时候,闪现的第一个念头,必然是磁铁般的归心似箭。哪怕静悄悄冷清清的,哪怕屋檐下的藤蔓爬上了屋顶,生满纸锈的门框上布满了蛛丝尘网,空荡荡的草屋里,即便无言以对,也能寻求心灵的慰藉。

从一名侦探到一名乡吏再到艰难的越过两道险难,又到褪去光环的黎民百姓,一晃便是40个年头。

40年的光景,我犹如乘坐在公交车上,明知它有起点和终点,却无法预知沿途的经历。

一位朋友曾经深有感触地倾诉过他的感受。他说:

公交车上的人,有的行程长,有的行程短;有的很从容,可以欣赏窗外的景色,有的很窘迫,总处于推搡和拥挤之中。

然而与悬挂在车门上、随时可能掉下去的人相比,似乎又感欣慰。

在这辆公交车上,很清楚要想获得舒适与优雅,座位是必不可少的机会。我总是一次次地看见,有限的座位总是被人们争抢。

有的人很幸运,一上车就能落座;有的人很倒霉,即使全车的人都坐下了,他还站着。有时别处的座位不断空出来,唯独身边这个毫无动静。

那一次,那几次,那十几次,甚至那几十次,当我下定决心走向 可能空出座位的别处,不料刚才那个座位的人却正好离开。

为了坐上或保住座位,有的人漠视良心,甚至伤害他人;有的人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不将到手的座位让给他人。

有的人用了种种的方式,经历了长长的等待,终于可以坐下。但这时他已经到站了。下车的一刻,他回顾车厢,也许会为区区一个座位而感慨,自以为大彻大悟。

其实,即使重新来到这辆公交车上,他依然会去争抢,因为有时如果不坐下,连站的位置都没有。除非你永远不上车,而这并不由自己决定。

到站的人下了,车上的人还在。

依然熙熙攘攘,依然上上下下……

在我看来,公交车的缺陷除了座位少了之外,其他都不值得怪罪。它至少比敞篷车优越,能遮风挡雨,还能在颠簸的时候拽住头顶上的抓手。

现在可以肯定地说,我跟这辆公交车已经没有缘分了。因为车上的人都知道,鬓角染霜的六十甲子即将向我作出告别滚滚红尘回的郑重宣告。我没有一丝力量来逃避和拯救眼睁睁的现实,只能离它而去,回到自己的老屋点燃父母曾经燃起的烟火。

昨天,我用久违的步履重新丈量杨家寨到施家桥子这段不远的距离。一路之上,羊肠小道长满了蓬蒿与灌木丛,隐没脚背的潺潺之水收敛了与生俱来的放荡与多情,变得不可思议的斯文矜持甚至极度地吝啬。河沟里的泥巴和野䒙汀兰全部搬了家,许是邀约鱼虾在江海河湖找到了更为舒适的栖身之地。寂静而美丽的乡村里,大舞台的音乐覆盖了“牧童笛声”,耕牛犁地和芒种打火夜插秧,与号子声声的劳作场景被当下的机械化淘汰成为远去的风景。我悠着一根长长的线绳,怎么也悠不回飘舞在天空中的记忆风筝。后来才在阵阵沉思中唤醒自己的意识。原来,经过将近半个世纪的来与走走与留,老家的人文风貌循环往复地演绎着自己渐行渐远的时代变迁。

现如今,我要归老菟裘,相遇的后生使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随身路过的60多个土丘静卧在不老的青山上;空巢里儿时伙伴看上去什么也不缺,但隐隐的牵挂告诉我,他们的幸福指数里差的是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这一程,我时而前望时而回眸,都浮现不出童年的影子。所能够抚慰我的,唯有阡陌纵横里的沃野滋养和守望着万物苍生,似一部永不尘封的档案连缀着翻不完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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