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笔者试着以长安汉唐文化渊源博大的深积厚累为灵魂底色,以北方山水沉雄浑厚的正大气象为精神坐标,在中国山水画在本源上不断地发掘、考证、研究,旨在梳理出一条较为完整、详实的理论文献。 参与编著的长安风格《唐•王维研究》、《北宋•范宽研究》、《华山研究》等书籍更是以史论研究为经,以实践总结梳理为纬,纵横开阖、抽丝剥茧、条分缕析,全面展示了中国山水画的形成和传承、成就及整体风貌特征,力求探寻出与当代中国山水画创作的契合点,从而确立自我的文化主体,呼唤中国文化精神。
就文脉传承论,北宋之后,以长安、洛阳为中心得北方文化虽随皇室帝都的南迁而渐呈衰颓之势,但五代北宋以前的画学精神依然旷世相传,其根基之雄厚,文脉之渊深,非一般地域文化可以相提并论。尤其至五代北宋,以荆浩、郭熙、范宽以及北宋末期的李唐等为代表的北方山水画派更是别开生面,以开宗立派之势而使北方绘画臻于画史的巅峰。在某种意义上,洛阳和长安一样,同是中国北派山水的发源地。为了能更系统的梳理清楚北派山水画的脉络和源流,乙未年十月份,我们一行四人从长安前往河南考察,就是带着这样的宗旨而行。从而开启了对荆浩,郭熙,李唐三位中国山水画巨匠的艺术考察与研究。
离开西安后,驱车沿连霍高速一路向东,途径陕西临潼、华阴、潼关、穿过陕、豫交界处风陵渡大桥便到了河南三门峡界境内。于中午时分,抵达陕县熊耳山空相寺,此寺原名定林寺,又称熊耳山寺,位于河南省陕县西李村乡的熊耳山下,空相寺座落在林木掩映之间,走进空相寺“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的神秘之感油然而生。更因佛教禅宗初祖菩提达摩大师安葬于此,历代帝王将相多有来此朝山拜佛,文人骚客舞墨咏叹。在空相寺简单用过斋饭后,在住寺居士石冰先生的陪同下拜谒了禅宗初祖达摩祖茔“达摩塔”及遗存的大量北魏石刻、造像等。
随后驱车一路东行,地貌愈来愈平坦,天气也逐渐转阴,途经洛阳后便进入孟州辖区,一行人前往市文广局、文化馆了解南宋画家李唐的相关线索。
孟州市南临滔滔黄河,北依巍巍太行,为历代兵家、商家必争之地,自古就有“得孟州者得中原,得中原者得天下”的说法。孟州历史悠久,周武王伐纣时曾会八百诸候于此,又叫“盟津”。历代名人辈出,三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司马懿出生在这里,此地也是是“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的故里,西晋时潘安曾任河阳县令,北宋名相寇准曾在此地为官,《水浒传》中讲述的武松发配孟州,留下的血溅鸳鸯楼、大闹飞云浦、十字坡、快活林、孙二娘开店等许多脍炙人口的故事都是以孟州为背景的。南宋著名画家李唐就出生和长期生活在此地,孟州是李唐艺术风格成型之地。
李唐为北宋末、南宋初年的著名画家。据史料记载,他是河阳三城(今河南孟州)人,开始以卖画为生,宋徽宗赵佶在位期间补入画院。徽钦受虏,南迁流落临安(今浙江杭州),经太尉邵渊推荐,授成忠郎衔,任画院待诏,时年已近80岁高龄。
李唐画风质朴、严谨,气象雄伟,而造型、笔墨又趋于简括,以局部特写和边角之景代替整体刻画的全景式构图,开创了中国山水画的新格局。他辈分高,又得器重,成为南宋画院的领袖人物,画风为刘松年、马远、夏圭及萧照等人所继承,作品流传广,对后世影响很大。李唐画法上取唐人李思训,师法古人而能超越古人,师法自然又高于自然。李唐早年长期生活在河南孟州,太行山宏伟的自然山川对他的后期画风影响巨大,其所作山水雄伟奇峻,气势不凡,笔墨劲健,去繁趋简,自创了“大斧劈”皴法;画水技法则打破了鱼鳞纹程式,得其动荡涡旋之势。长期艰苦生活的磨砺,成就了他的绘画艺术。
到达孟州的第二天,在孟州美协张海文主席的陪同下,驱车前往南庄镇沇河村对李唐故里进行考察。该地因处于黄河冲击平原,现在地面上的历史遗存基本上消失殆尽。为了能够充分地了解李唐的有关线索,我们对当地的村干部以及年长人士进行走访,希望从中能探寻到一些蛛丝马迹,但遗憾的是无任何迹象可查。后来前往孟州市委地方志办公室查阅地方志,但是收获依然甚微。
在结束对李唐的考察后,我们接着前往河南省温县开始探寻北宋著名的山水画家和理论家郭熙的故里及其后裔的下落。在当地向导陪同下,从孟州驱车约两个小时抵达温县,与温县文联严双军主席会合后,就直奔郭熙墓所在地(岳村镇)进行考察。
最早记录郭熙籍贯的应该是北宋郭若虚,其修撰的《图画见闻志》卷四载:“郭熙,河阳温县人,今为御书院艺学”。其后修撰的《宣和画谱》也记载到“郭熙,河阳温县人。”河阳,就是现在的河南省孟州市,温县在其东。
在严主席的热情帮助下,我们查阅了清顺治以及雍正年间编撰的《怀庆府志》,府志中只是记载了郭熙是温县人,并未说具体的村庄名字。民国二十二年编撰的《温县志稿》也只是在“人物志”中记载了郭熙,并未记载其具体的村镇所属。但在新编撰的温县志中,记载郭熙是温县岳村乡西郭作村人。严主席对温县的历史典故相当熟悉,他向我简要的介绍了温县的一些情况。
温县的历史悠久,据说,在公元前21世纪,此地已经立国,因境内有两处温泉,故称温国。商初,温县是商畿辅腹地,温县小南庄村曾出土一批商代精美青铜器,堪称世上稀有。可以说,从上古到清代,温县的文化一直在延续不绝,出现了众多历史名人和文化名人,留下了丰富的史料和文化遗迹。
周初,温地是大司寇苏忿生的采邑,苏忿生就是殷商时苏护之子,苏全忠之弟。至今,温县城内尚保留有苏护、苏全忠父子的古墓遗迹,当地人称“苏冢”。一九八零年,温县出土了大量的盟书圭片,其字体书法、体例与山西侯马盟书相近,是研究春秋时期盟誓制度的重要实物资料。
春秋时期,孔子的弟子子夏,其故里就在温县卜杨门村,村东南有其墓葬,墓碑及《卜氏家谱》至今尚存。
三国时期大名鼎鼎的司马懿是温县人,其故里就在温县的安乐寨。今其祖陵犹存于温县之三陵村。
唐、五代、北宋至金、元七百多年间,温县依然是文化香火绵绵不绝。在唐朝,温县出现了著名的文学家司马贞,作《史记索引》三十卷,世称“小司马史记”;还有著名的道学家司马承桢。北宋最有代表性的山水画家、绘画理论家郭熙也是今温县人。 郭熙的艺术成就不仅在创作上,而且画技高绝,与其子郭思合著的绘画论著《林泉高致》则是我国画论史上第一部系统、完整地探讨山水画创作的专门论著。它不仅是对以往山水画创作实践的全面总结,同时也代表着那一时期的最高理论水准。元代历史较短,但到了明代,温县又诞生了一位武术名人,那就是太极拳的创始人——陈王廷。陈王廷依据家拳,博采众长,创建了名震中外的太极拳,陈王廷也因此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太极宗师。
严主席在介绍上述情况时,也提到郭熙的故里问题,说郭熙的家乡在温县岳村乡西郭作村。于是,当天下午,岳村镇街道办张世奇主任的召集了岳村镇的30余位对郭熙轶事有所了解的部分年长村民进行座谈。在座谈过程中,当我们问到郭熙是否是此地人时,老人们都说郭熙就是西郭作村人。而且,从古至今,祖祖辈辈一直这么流传着。老人们还给我讲述了关于郭熙的有关传说故事。其中,一位郭姓老人说,听他自己的母亲说,他们家曾有一幅郭熙画的鹰图,后来在战乱时,为了安全起见,就托城内的王家保管。战乱结束后,去王家讨要,但王家不再承认(具体是那个王家,老人也说不清楚)。后来,曾经有人看见这幅画在王家祠堂悬挂。此后,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流逝,这幅画也失去了下落。据说,画上的鹰一到晚上就飞走不见了,白天就回到画上(画上的鹰会飞自然是民间杜撰,郭熙是山水画家,似乎画鹰不太可能,可是话又说回来,史料中有记载,郭熙曾经画过牛,画鹰就有可能)。老人们又顺口念了一首打油诗,这首诗在温县有好多人知道。“画灯能映明,画伞能预晴。口口口口口,画虎会吃人”,很遗憾,第三句他忘记了。
当问及郭熙的具体居住地点,老人们都说早就不存在了,他们也不清楚。温县地处平原,又距离黄河渡口不远,再加上土地肥沃,从古到今,农业非常发达,既是征集军粮的好地方,也可以作为军队渡河集结之处,顺便还可以补充兵员。所以,历代以来一直难避兵祸之灾,现在的西郭作村和过去相比,早已是物是人非。和郭熙有关的实物资料也早已荡然无存。但是老人们又说,临近西郭作村有一个村子叫方陵头村,那里有郭熙墓。
同行的严主席也证实了这一点,并说县志上也有相关的记载。
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一行人决定要去郭熙墓看看。
由于西郭作村郭姓人口较多,我就猜想这些郭姓也许和郭熙有一些牵连。当我向老人们提到这个问题时,老人们都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测。他们说现在村里的郭姓是明朝初期从山西洪洞迁过来的,与郭熙的家族毫无瓜葛,村中的郭姓中并无郭熙的族人。西郭作村没有郭熙的后裔,这可以解释得通。因为郭熙之子郭思在“靖康之乱”后举家南渡,后卒于南方;其子辈则在川蜀为官,其后裔在明初又迁居于荆吴之地。如果郭熙仅郭思一子,那么西郭作村肯定没有郭熙的后人。但西郭作村的郭姓中是否有郭熙的族人呢?虽然老人们否定了我的猜测,我还是有所怀疑。如元代天文学家郭守敬,其家在河北省邢台县郭村,村中郭姓人居多。但是在过去,也被认为有一部分郭姓人是由山西洪洞移民而来,但经过把某些村民的姓名和所存家谱加以对照,发现由洪洞移民一说并不成立,郭村之郭姓均为郭守敬之族裔。以此来关照眼前西郭作村的情况,颇有相似之处。但是苦于在此地未发现有郭氏家谱存世,所以,一切的一切,只能作为猜想和希望。暂系于此,留待方家加以考证。
我们一行人在当地领导及部分村民的陪同下于夜幕时分前往方陵头村北郭熙的墓冢所在地进行考察。然而,到了目的地后一看,所谓的郭熙墓,早已踪迹全无,只有绿绿的庄稼地。 郭熙墓地所在地的方陵头村距离西郭作村仅二三华里,相距甚近;郭熙墓所在地之地势相对来说高一些,可能这也是郭熙陵址择于此地的原因吧。随行的当地村民,给我们指点了郭熙墓的具体位置。正如刚才所看到的那样,现在的郭熙墓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引起人们猜想的痕迹。我们能做的是站在郭熙陵墓的所在地,望着绿油油的庄稼,遐想着陵墓形象的种种可能。失落、景仰、怅然和莫名的悲凉,诸多感觉俱有。
据当地老人讲,郭熙墓在民国时期尚有遗迹,离墓冢不远处还有一座小庙,当地人称“郭熙庙”也有人称为“鲁班庙”。但是现在是墓、庙皆无痕迹,毁坏的时间已经记不起来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当地政府打算在郭熙墓地所在地进行商业地产开发,如果我们晚去一段时间的话,在不久的将来墓地会被彻底摧毁。我们跟当地领导以及开发商王总进行商探讨,最终同意决定围绕郭熙墓地建一座郭熙文化园,并恢复郭熙墓地。应王总要求,陕西国画院范华院长根据郭熙名作《早春图》取名《早春苑》并为其题写匾额。
在温县对郭熙的考察就这样结束了。
笔者回到西安后查阅了民国二十二年编撰的《温县志稿》,其卷十“古迹”中载:
郭熙墓,在县西方陵头村北。
清•和珅编撰的《大清一统志》卷一百六十一载:
郭熙墓,在温县西五里方里(陵)村北。
《河南通志》(清康熙年间编撰)卷四十九亦载:
宋郭熙墓,在温县城西方陵村。熙,翰林待诏。
如此看来,郭熙墓的存在并非只是民间一厢情愿的传说,而是有史可据的。大约郭熙去世后,其子郭思把父亲的遗体安葬于故里。至于郭熙庙是否存在,很难说清,史料没有记载,只是乡民互相传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郭熙墓周围曾经有座小庙,现已不存。也许郭思在安葬父亲之后,还在墓冢旁边修建了用于祭祀的祠庙,而后来有人在庙里又祭祀鲁班。郭熙和鲁班同处一庙,看似有点滑稽,实际也合情合理。理由有二:其一,中国历来有多神崇拜的传统,一庙或一寺之内往往多神共存,儒、释、道三家均有;其二,郭熙是画家,在温县,人们称其为“画圣”,而鲁班是木匠的鼻祖,二人的地位都较高。而且他们的身份有一致之处:在过去都被归于“方伎”或“技艺”一流。所以,郭熙和鲁班就有可能同地受祭了。当然这一切都是猜测,尚需进一步寻找史料进行佐证。
郭熙的家乡在温县,这已经成为公论。此次考察,重要的是找到了其故里所在,即温县岳村乡西郭作村,并且发现了郭熙的墓冢所在地(虽然已经没有任何墓冢的痕迹)。缺憾之处是史料所载郭熙画壁的“县庠”所在地未能发现,尚需进一步考察。
在温县对郭熙的考察圆满结束后,一行人在迷雾中驱车赶到太行山腹地洪谷的净影寺朝谒。
净影寺位于河南焦作修武县,始建于南北朝时期,古称贤谷寺、景净寺,宋以后始名净影寺,历史上又有宝岩寺、金灯寺、金门寺等多种称呼。此处是我国佛教史上的释义高祖、净土宗初祖慧远的出家学法及归骨之地。名谷驻雅士。历代多有高僧在此修行,金代时最著名的诗人元好问和文学家赵秉文也都曾在此隐居,特别是因北方全景山水画派的鼻祖荆浩隐居于太行洪谷,自号“洪谷子”,悠游泉下,尝写松万本。编写了画派理论专著《笔法记》。在他的引导下,还成就了李成、范宽等一批北宋知名画家。而著名的《匡庐图》也被认为是取材于洪谷山的佳作,名噪一时。
荆浩,字浩然,五代后梁济源人。北宋的欧阳修等人编撰《新唐书•艺文志》时,率先对荆浩的《笔法记》作了著录:“荆浩《笔法记》一卷,浩称洪谷子。”但是,欧阳修没有对荆浩再多只字笔墨。《全唐诗》收录荆浩《画山水图答大愚》诗序时多写了一行字:“荆浩,字浩然,沁水人,隐太行洪谷,自号洪谷子。” 也未指明太行洪谷位于何处。北宋仁宗朝刘道醇《五代名画补遗》则记:“荆浩,字浩然,河南沁水人。业儒,博通经史,善属文。偶五季多故,遂退藏不仕,乃隐于太行之洪谷,自号洪谷子。”《宣和画谱》亦记:“ 荆浩,河内人,自号洪谷子。”就是荆浩自己的《笔法记》对生活的地方也只说了一句:“太行山有洪谷,其间数亩之田,吾常耕而食之。”史书上对荆浩的生卒年月记载不详,据考证,他大概生活在公元870—940年间。荆浩博通经史,博雅好古,能写文章,也能作诗。唐末之时,中原地区藩镇割据,天下大乱。荆浩不出来作官,隐居在太行山中一个叫洪谷的地方,自己耕种几亩山田糊口。他每天在山中写生,画了数万本之多的素描。经过多年的研究和磨砺,荆浩成为一代山水画大师。据现有史籍记载,传为荆浩作品的有54幅,除9幅人物画外,其余44幅都是山水画。荆浩传世至今的作品只有5幅,最著名的是《匡庐图》,现藏于台湾故宫博物院。《匡庐图》是全景式大山大水的国画,整体气势雄伟夺人,细微处的刻画又很精到;中耸一峰,峥嵘崔嵬;两侧群峰拱卫,飞瀑如练;云气、屋宇、桥梁、林木,层层掩映,一派雄奇、壮美、幽深的景象,使人感受到画家驾驭大自然的神奇功力。
邺郡青莲寺僧人大愚和荆浩是好朋友,他向荆浩讨画,写了一首《乞荆浩画》的诗:“六幅故牢健,知君恣笔踪。不求千涧水,止要两株松。树下留盘石,天边纵远峰。近岩幽湿处,惟藉墨烟浓。”大愚把讨画的请求和画的内容以一首五言律诗的形式提出来,全诗层次分明,生动活泼,充满了山水画的意境和情趣,这首诗诗里有画,诗文简直是在帮荆浩构思画面。
荆浩画好画后,随画附了《画山水图答大愚》的诗:“恣意纵横扫,峰峦次第成。笔尖寒树瘦,墨淡野云轻。岩石喷泉窄,山根到水平。禅房时一展,兼称苦空情。”这是真正的诗情画意!二人的唱酬响应,实质上是对中国画技法的交流的探讨,这在中国的诗坛、画坛都是一段佳话。
荆浩大概在30岁时应邀到开封双林院画了一幅壁画,名为“观自在菩萨”。他在50多岁时,又应邀到邺都青莲寺画了一幅松石图,以屹立在悬崖边的两株松树为主体,近处是水墨渲染的云烟,远处是起伏的峰峦。在他40多岁时,还收了一名弟子关仝。荆浩在他的晚年,完成了他的绘画理论《笔记法》、《山水画》等,核心是非得形似,必在画真。并立六要:气、韵、思、景、笔、墨为基本功开启后人,遂成法则。作品《庐匡图》称为神品。荆浩曾在其《笔法记》中写道:太行山有洪谷,其间数亩之田,吾常耕而食之。有日登神镇山四望,回迹入大岩扉,苔径露水,怪石祥烟,疾进其处,皆古松也。中独围大者,皮老苍藓,翔鳞乘空,蟠虬之势,欲附云汉。成林者,爽气重荣;不能者,抱节自屈。或回根出土,或偃截巨流,挂岸盘溪,披苔裂石。因惊其异,遍而赏之。明日携笔复就写之,凡数万本,方如其真。
荆浩的隐居地洪谷究竟在什么地方,一直是个有争议的话题。距荆浩生活的年代有400年的元代文学家方回在荆浩的“太行洪谷图”上题有两首诗,分别是《次韵受益题荆浩太行山洪谷图五言》和《次韵受益再题荆浩山水图当是洪谷子自写所居》,其中有“上党太行山,怀孟逾黄河。水落天井关,长剑垂新磨。昌黎寻李愿,借车方口过。劈斫开崖壁,巨扁侔斧戈。荆浩家其间,烟霞恣麾呵。”他认为荆浩画的洪谷就是盘谷,就在“太行荆浩之乡里”,且论据充分,层层展开,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一行诸人在净影寺风景区负责人翟总,齐副总等人的陪同下进入雄浑、庄严的寺院。在净影寺出土文物展馆内,大家观摩净影寺历代佛寺塑像、建筑遗迹,我们认真参观,深入了解了净影寺在佛学界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了解洪谷的意义和影响,并探讨此地对于荆浩艺术的形成的影响,大家驻足拍摄、记录。
随后,与当地的文化学者在净影寺对荆浩有关史料进行论证。座谈结束后,大家站在洪谷净影寺前,发现此地有许多块横纹皴石头与荆浩《匡庐图》中非常一致。不仅皴法相一致,甚至连山石的造型都极为相似。都是横纹皴的水成岩。”当然自然界中的石块与绘画作品中的石块完全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但它起码可以称为作品中石块的“参照物”。另外,在与荆浩同时代或稍晚些时代的大画家中,有如此长期写生功力的画家,只有荆浩的可能性为最大。将古代山水画中的皴法,通过特定的地质地貌和山石纹理来进行比对。面对壁立千仞的群峰,范华院长嘴里喃喃着:“没想到太行山是这样一个山,山峰有这么多的变化”。众人无不感慨万千,不时拿起相机按下快门,荆浩的《匡庐图》就取材于其隐居太行洪谷的斋室和周边山水,是一幅流传至今最早的文人书斋山水,是中国绘画史上一幅里程碑式的作品,标志着五代以降山水画的全面成熟并趋向繁荣。
荆浩生于唐末,经逢唐末乱世而卒于五代动荡之间。他生于太行,隐于太行,更师于太行。农忙时躬耕田垄,闲暇则游历太行诸山写生、作画。“搜尽奇峰打草稿”,荆浩终于创立了“大山大水,开图千里”的全景式构图,奠定了稍后关仝、李成、范宽等人加以完成的北宋全景式山水画的格局,创造了笔墨并重的北派山水画,被后人尊为北方山水画派之祖。
“太行枕华夏,而面目者林虑”。平顺县林虑山之巅有金灯寺,初隐洪谷的荆浩,日日临松而摹,“凡数万本,方如其真。”“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太行洪谷的隐居生活最终成就了他的山水画。
后人一直在考察荆浩故里和隐居地,反复求证《笔法记》中洪谷、神钲山、大岩扉、石鼓岩在太行山的确切位置,其实对一千年后的我们这些并不重要。因为荆浩属于巍巍太行,荆浩的伟大是因为他身后有伟大的太行山作背景,荆浩的不朽是因为它以太行山水为师而画出了不朽的《太行山居图》。
在修武县洪谷考察结束后,一行人趁天黑之前又返回这次我们由西到东考察的起点——孟州市,并考察了莫沟民俗村,晚上与刚从河北写生归来的美协张主席会面后并安排好了此次考察的终点站-----济源。在济源考察期间,同河南省美协采风团一行前往王屋山以及黄河山峡参观采风。
当天下午,大家不顾路途劳顿,前往五龙口镇谷堆头村朝圣,拜谒荆浩生活地和墓地,研究荆浩的山水画理论。到达目的地后,首先采访了村里一些常住村民,希望从中能寻到一些关于荆浩的历史和轶事。在村子里遇到 一位正干农活的热心人,他热心地建议我们找老年人了解情况。他说:“年轻人谁知道这些?小时候光听说那个墓谷堆有名堂,啥名堂咱也不知道。”后来在他把我们带到村里的一位叫潘李迁的知识分子家里,此人近二十余年一直在挖掘整理关于荆浩的一些资料,在跟他深入的交谈后,收获颇丰。
潘李迁先生今年70岁,从他小时候起,其父亲就对他讲,那墓里葬的是荆浩,而且古碑中间写着“荆浩之墓”,这四个字的东边还刻有一个人的画像,西边是好多小字。坟在村里的枣园前面,后来坟塌下一块,像瓦窑一样大,后来,人们种地,把坟削小了好多,农业学大寨以前,坟头还比平常老百姓家的大不少,后来被人平了。
潘李迁老人还提供了一条非常有价值的资料:“村里人都爱把荆浩墓称为‘付家老坟’,其实荆浩本姓付,荆浩是他的笔名”。为了保证以上文字的可靠性,笔者专门对几位老人的讲述内容录了音。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大家对村名由来的认识都高度一致———村子完全因村边曾经的高冢而得名。
荆浩墓位于五龙口镇谷堆头村,坐落在沁河南岸的冲积平原上,背靠太行山,东邻东二环路,四周地势平坦。“谷堆头”也因荆浩墓平地隆起高丘而得名。现存墓冢地面封土呈圆形,高约2.5米,周长约35米。墓前为1992年济源市人民政府所立的六螭浮雕墓碑,高2.7米,宽1.1米,厚0.3米,正面刻“中国水墨山水画大宗师荆浩之墓”。墓和墓碑保存完整。后为《重修荆浩墓记》,其中曰:“浩卒于沁水之谷堆头,其冢本屹然特立,杂树环耸……惜坏于动乱之年,垄前旧有石碑、供桌、早经毁弃,幸遗基尚存。今政府提倡民族文化,弘扬传统艺术,倍思前贤之功,故拨款重修其墓,以彰世人,以励来者。”
清扫好荆浩墓后,一行人便前往位于太行山麓的五龙口风景区参观荆浩祠堂朝谒。荆浩祠坐落于五龙口风景区,总面积近50余亩,是一处当地政府为配合旅游而新建的、但是还没完全完工、所能看到的只有石牌坊和祠堂。大家拜谒了荆浩祠堂,并结束了此次考察行程。
在我们中国山水画“东渐之行”的考察过程中惊人的发现,荆浩、郭熙、李唐等一批承前启后的山水画大家都生活在太行山下,彼此生长,创作之地相距不到五十公里,同时又在此地奠定了北派山水画雄厚的根基。宋室南迁后,北派山水画虽然整体黯淡,但从地域的角度去审视这一段历代,无疑可以帮助我们准确地研究自然之规律,印证古人之理法,挖生活之源泉,纯化艺术之语言,创自然之真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