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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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王木匠被苏二妮和关琳琳抓了现形后，本应以此为戒，重新做人。可他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不仅不汲取教训，反而变本加利地寻思着报复机会。为此，每天绞尽脑汁，思索着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报复计划。
后来他忽然想起了村中的刘有财，刘有财在大石村是出了名的“老鳖一”，（方言：指不和外人来往，没有一点人际关系而又吝啬的人）。
全村几百口人中平日里他基本和谁都不来往。村里无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从来没有到过场。他身材瘦小，眉毛粗浓，瓜子脸上很难见一丝笑容。一双细小的眼睛里好像经常藏着什么心事，眼皮耷拉着，看不到眼珠子。他自己不抽烟，不喝酒，不合群，不参加任何公众活动，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属于那种关起门来独自过活的人。
刘有财的老婆叫田自荣，外号“尿罐嘴”（方言：指爱说粗话嘴里不干不净的人）。尽管都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了，可说起话来那张嘴比男人还要骚。男人们能说的粗话她不但都会说，而且谁要是得罪了她，她那独自发明的骂人话更是不堪入耳。她和刘有财结婚三十多年了，不知是谁的原因，两个人至今没有生育。村里人背地里都骂他俩是个“绝户头”（方言：指没后代的人）。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个门。田自荣虽然是个女的，但长相酷似刘有财，除了眉毛比较淡些外，如果是生人看见，总会以为他们是一对亲姐妹。她的秉性和刘有财也差不多。不仅小气得很，也是个和谁都合不来的人。平时还爱捕风捉影地拨弄一些事非。尽管她有时也去串串人场与村中的妇女们拉些家常，可大多数人都很讨厌她。一看见她走过来，赶紧都借故躲开了。为此，她背地里没少骂人，不是骂这个女人是个骚货，就是骂那个女人男人打工不在家急疯了。村里的女人们都知道她的德性，不管她背地里怎么骂，只要不当着面，就装着没听见，谁也不肯去理会。
这些年来，眼看着家里有儿有女的都出去打工了，许多人家的孩子们在外边还挣到了钱，回来后又是盖新房又是买家具，个别的过年时还开回了小轿车。
“尿罐嘴”坐不住了，东家院墙外边看着，西家门口瞅瞅，羡慕之余心中却产生了仇恨，于是就道听途说地编出了许多糟蹋人的闲话来。
村中大柳树旁住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光棍”（指没有娶上媳妇的人）赵有艺，年轻时由于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下力气的活一样都懒得干，后来学会了一套耍把戏（方言：指玩小魔术的人）的营生，也算能够勉强度日。可现在他人老了，耍不动了，就闲在家里靠村里的“五保”生活。前些年他曾在村里的“敬老院”里住过，由于“人老心花”，经常在敬老院里调戏那些老婆婆老奶奶，被敬老院开除回了家。村干部一气之下不再管他了，几乎是断了他的口粮，连一些救济也不再给他发。
赵有艺年轻时毕竟闯过江湖，见过世面，就跑到大川市政府去上访，虽然多次被遣送回来，可他却也执着得很，隔三差五的还要去告，乡里村里也拿他没有办法。上级信访部门了解到他的真实情况后，像他这样的“老无赖”本不应该再去管他，可念起他现在已经是一个老人了，本着人性化理念还是要管的。为此，市县两级信访部门又和乡里村里做了协调，敬老院不再让他去住，但“五保户”应享受的待遇还得发给他。因此，他没事就经常呆在家里，也不再去上访了。
赵有艺也是一个闲话篓（方言：爱说闲话的人） ，每当“尿罐嘴”从他门前经过，总要叫上她坐在那里“呱唠”一会儿（方言：指说闲话）。
一次，“尿罐嘴”又从大柳树旁他家门口经过时，赵有艺老远就打招呼道：“自荣啊，没事过来拍拍话，（唠嗑的意思）树底下凉快！”
“尿罐嘴”一听赵有艺喊她，也就扭摆着走了过去。
平时“尿罐嘴”叫赵有艺七叔，尽管辈份有别，可她俩经常却爱开些玩笑，因为都有臭味相投的地方。一个是不干不净的“尿罐嘴”，一个是老不正经的“呱唠嘴”，这两人村里人都十分讨厌，唯独她们两个见了面却有说不完的话。
“尿罐嘴”来到赵有艺面前，一屁股坐在了大柳树下的石条上，冲着赵有艺嚷到 “七叔啊，你是不是又想敬老院里的那些老相好啦？”
赵有艺也不见怪，他的短处只有“尿罐嘴”揭才不嫌疼，有时也会顺着她再说几句木腔话（方言：指没意思的话），也算沾点小便宜。
赵有艺接口到：“别说这些了侄媳妇，我玩的都是些‘小把戏’，一辈子没开过腥荤。”
“尿罐嘴”瞪了他一眼，撇撇嘴笑道：“七叔你也别叫屈，你年轻时走南闯北‘玩把戏’（方言：指演小杂技的人），啥样的女人没见过？”
赵有艺又接口道：“见过是见过，见过的还真不少哩，可那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到现在还是老光杆一个。”
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时，赵有艺突然叹息着说：“唉，侄媳妇，你七叔命苦啊，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要不是我去大川市告状，乡里和村里的那些龟孙干部们非要把老子饿死不可。你看人家王树才，俩个闺女两枝花，都在南方打工，一年都拿回来了好几万。王树才这个老鬼孙整天住在小楼里吃喝不愁，见了我们这些人连句话也不说。你跟他说句话还爱理不理的，好像和我们说话会破了他家的财气似的。”
其实，王树才不理睬赵有艺是有原因的，王树才前几年在村里干过村干部，一开始还是他同情赵有艺让村里把他“五保”起来的，谁知这个赵有艺却是个老没出息，在敬老院里总是惹出些丢人现眼的是非来。
敬老院后来把他开除了，王树才觉得自己和赵有艺是一个村，又是他推荐过去的，自己也跟着丢人，所以内心里就看不起他，平时基本上不理会他。
赵有艺的这句话也捅到了“尿罐嘴”的酸处，眼见着有儿有女的家庭子女们在外打工挣钱，老两口在家里再种些粮食，那日子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心中就很不是滋味，听了赵有艺的这些话就起了歪心。她左右看看见没有其它人，就压低了声音信口胡诌道：“呸！王树才那俩闺女挣的钱也算钱？他家那院子我都不进去，要是进去了，准会骚气！”
赵有艺有点不解地问：“咋啦？自荣，他家院子有啥骚气？”田自荣又故弄玄虚地说：“咋了？你不知道吧？你这个老头子真是孤陋寡闻，你知道不知道，他家那小洋楼是卖肉钱盖的，我都恶心死了，你还以为他们发家致富啦！”
赵有艺更迷糊了，忙把身子探过来问道：“卖肉钱？他家没杀猪啊？”
“没杀猪？没杀猪杀人啦！卖的是人肉！”
“尿罐嘴”有点不屑地看了看赵有艺。
“卖人肉？”赵有艺惊得站了起来，有些颤抖地说：“自荣啊！这话可不敢乱说，杀人那可是死罪，你不会有病了吧？”
“我有病？你才有病哩！”
“尿罐嘴”越说越带劲，唾沫星子溅起老高。
“尿罐嘴”为何要如此地编着瞎话去坑害王树才呢？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
那天下午天气很热，一些闲着没事干的村人坐在大柳树下打麻将，树底下摆了好几摊，下的赌注却很小，都是些一块两块的。
那天王树才也在场，并且和“尿罐嘴”在一桌。本来这一桌是三缺一，因为大家不愿意和“尿罐嘴”在一起玩。王树才那天来晚了没地方坐，就硬着头皮凑到了“尿罐嘴”这一桌。那天王树才的手气背，输了一个下午，心里边很窝火。谁知快散场时手气却翻了过来，一口气连赢了四圈“大和”，一下子就捞回了本钱。接下来又弄了一个暗杆，外加一个自摸，高兴得他叫了起来。轮到结钱时，其他两人都给了，“尿罐嘴”说什么也不给，站起来说道：“放炮了，不打了，回家做饭去”，一副耍赖的样子。为此，王树才便和她争吵起来，要不是别人劝住，两人还差点动了手脚。
从此以后，“尿罐嘴”便和他结起仇来，背地里把王树才骂得狗血喷头，把他老婆和两个女儿也糟蹋得不成样子。
“尿罐嘴”见赵有艺还不明白她的意思，便站起来凑到他的脸前说：“告诉你吧，王树才那两个小闺女在南方打工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大老板一下子全包了，二人都做了人家的二奶！听说那老板很有钱，每人每月开给她们一万块。这一年下来你算算能卖多少钱？要不然凭她俩打个工能挣几个钱？还盖什么小洋楼？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说完“尿罐嘴”又朝赵有艺挤挤眼，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赵有艺听她这么一说，也就非常信服地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骂道：“我说他奶奶的这个王树才咋会能盖起小洋楼哩？原来是靠他的那两个小闺女在外边卖身呀！”
说完，也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后来，这件事经他俩这么一唱一和地一搅和，又逢人就这么地胡说一气，此事便在大石头村里传开了。
蒙在鼓里的当然只有王树才一家。
王木匠急于报复关琳琳和苏二妮，忽然间就想到了刘有财，这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知道刘有财的老婆“尿罐嘴”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更令他眼前一亮的是这个“尿罐嘴”和关琳琳有着很深的矛盾。他几次都听见“尿罐嘴”背地里说关琳琳和开小卖部的赵六朝有不正当的关系。
王木匠知道这八成又是“尿罐嘴”瞎编乱造的，可这个时候他倒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或是稍微有点小来头 ，他都觉得这是最好不过的机会了，只要先收拾了关琳琳这只母老虎，再收拾苏二妮这个小绵羊那就是小菜一碟。
关琳琳和“尿罐嘴”的矛盾全村人都知道，那是去年春上发生的。
原来刘有财的老婆“尿罐嘴”平时喜欢养猫，去年二月的一天，她家的那只大黑猫跑到关琳琳家去了，并和关琳琳婆婆养的那只大花猫在一起嬉戏着玩耍。“尿罐嘴”养的那只大黑猫是母猫，关琳琳婆婆养的那只大花猫是公猫，在这个季节里，那两只猫一见面自然很是亲热，互相摩擦着身体就要交配。恰巧这时候“尿罐嘴”到她家找猫来了，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当时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关琳琳一见“尿罐嘴”来了，便走过来亲热地把她让到屋里坐。
尽管关琳琳十分讨厌她，但来到家里的都是客，所以对她还是很客气的。可关琳琳生性泼辣且爱开玩笑，院子里进来的那只大黑猫她也早看到了，知道是“尿罐嘴”家里养的。所以她刚一进门，便知道是来找那只猫的。于是就和她开了一个玩笑道：“嫂子你是来找猫的吧？别找啦！你家的那只猫看上我家的大花猫了，你看她们两个正在谈恋爱呢，你要晚来一会儿别惊动它们，说不定就能给你生个猫娃哩。我家的大公猫可厉害的狠，不像你家有财哥，保管一炮打响！”
关琳琳天性爱说爱笑，本意就是和“尿罐嘴”开个玩笑。因为她平时叫她嫂子，妯娌们之间开这样的玩笑在这个村子里并不为过。可不想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尿罐嘴”以为是关琳琳取笑她和刘有财不会生育，当即就拉下了脸，话中带话地讥讽道：“是啊！猫到你家是配种来啦，可总比去小卖部偷种强。”
关琳琳一听这话也变了色，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嫂子你说这话是啥意思？我刚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有啥你就直说，别这样拐弯摸角的瞎叫唤！”
“尿罐嘴”身子一横地说：“我知道林军兄弟打工不在家，你肯定耐不住那寂寞，怎么样？赵六朝的小卖部你没少去吧？赵六朝和她老婆离了婚，你俩都是三十岁出头的人，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碰到一起还能燃不起来！”
关琳琳一听“尿罐嘴”如此地往自己身上栽赃，火爆脾气一下子就起来了，指着“尿罐嘴”的鼻子大骂道：“你这个‘尿罐嘴’真不是个东西，我去他小卖部咋了？我是去他那里买东西，难道你没去他那里买过东西？你去了也是和他干那事？你简止是个混蛋！你给我滚出去！”
两个女人吵着吵着又打了起来，“尿罐嘴”哪里会是关琳琳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关琳琳揪着头发揍了个鼻青脸肿。要不是邻居们跑过来拉开，那可就够她喝一壶了。正巧那天关琳琳的婆婆和公公都不在家，要不然就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了。
这件事就这样在村子里传开了，成了人们茶余饭后传闲话的种子。
“尿罐嘴”恨透了关琳琳，凭她那张摔不烂的“尿罐嘴”编了许多有声有色的关琳琳和赵六朝之间不干不净的事来。这些闲话自然也传到了王木匠的耳朵里。
其实，关琳琳和赵六朝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事情，关琳琳经常爱去他的小卖部，那是因为她的女儿爱喝饮料。关琳琳自然知道经常喝饮料对身体不好，可她非常疼爱自己的女儿， 磨不过了就去给她买，但一次只给他买一瓶，所以去的次数也就比较多。不想这却成了“尿罐嘴”造谣的把柄。
赵六朝前一年和他老婆离了婚，是因为她老婆在外边打工时和别人好上了，赵六朝一气之下便和她离了。
赵六朝比关琳琳的丈夫大好几岁，关琳琳叫他六哥。两个人都是爱说爱笑的人，平时见面时又爱开个玩笑。因此，在“尿罐嘴”的眼里，他俩就算好上了。
王木匠想起了这件事后，便如获至宝。他深知刘有财夫妇都是些占点小便宜就眼笑的人，于是便买了两盒烟，又去林堂乡的集市上弄了几个菜，还特意多买了几个卤猪蹄，用塑料袋提着便到了他们家。他想和这两个人套套近乎，更想从“尿罐嘴”哪里套出些关琳琳和赵六朝之间的什么事来，因为他自有他的妙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