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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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今年夏季的一天夜晚，天黑得像刷了漆一般，星星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团团乌云低空翻滚着，就像是一群饿极了为争食而拼命的怪兽，一会儿你压倒了我，一会儿我又把你压在身下。
王木匠开着一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拖拉机，车上坐着和他臭味相投的牛小七、曲二娃，还有两个外地的狗朋。
王木匠的老婆袁小萍回山东老家已经好几个月了，至今仍然没有回来，明显在躲避他。她早已失去了对王木匠的信心，更无法约束王木匠的行为，岁数大了闹离婚又怕外人笑话，于是就采取逃避的办法，尽管减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去年她先后在儿子打工的地方住了几个月，后来又到女儿打工的地方住了几个月，今年又借着娘家侄子结婚的机会，又回老家住去了。对此，王木匠心知肚明，但却懒得去理她。因为他早就有了自己的相好的，是同村的一个外号叫“万人想”的女人马爱花。
“万人想”今年三十八岁，一米七零的个头，瓜子脸型，樱桃小口，眼睛虽小，但秋波很浓，经常会给人一种情意绵绵的感觉。一头拉得很直的乌发经常披在肩上。她皮肤细嫩，五官均称，身材不胖不瘦。每逢遇到男人，自己并不先说话，男人给她说话，她也不凑腔，但却爱拿那双眼睛去勾人，让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们想入非非。于是村里的男人们背地里送给她一个外号叫“万人想”。
“万人想”原本也和丈夫在外地打工，年龄虽然也老大不小了，但至今却没有生育。
这女人属于那种天生的浪货，上初中时就和学校的一位男教师好上了，后来被搞大了肚子，男教师的老婆找上校门，闹得鸡犬不宁。学校把这位老师开除了，接着也把她开除了，这一年她才十五岁。做了人工流产后，自此便失去了生育功能。
“万人想”的名声臭了以后，就跑到南方打工去了。
一次，她与在同一个城市打工的青年牛壮在足浴中心认识后，两人竟走到了一起。
牛壮是大石头村人，由于家里穷，二十五六岁还没讨上媳妇，因耐不住寂寞，便来这足浴中心寻欢。
这年“万人想”十八岁，两人金钱交易之后，就在足浴中心的按摩屋内发生了关系。想不到想老婆想得发疯的牛壮竟然不嫌弃她，从此喜欢上了这个看上去显得很有姿色的女人，二人很快就结了婚，租住在一家民宅里。婚事办得很简单，连仪式也没举行，更没有宴请宾朋。“万人想”知道牛壮很穷，没向他要一分钱彩礼，也没提出回牛壮老家办婚事，两人一商量，合租一间房子就算完事了，至今还没有领结婚证。
两人结婚后，牛壮告诫她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他不再追究，“万人想”也向牛壮表示要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今后要和他好好过日子。
两人婚后一年多，生性就是个贱货的“万人想”又耐不住了，偷偷地去勾引牛壮工地上的一个工友，后来两人又跑到宾馆去开房，被牛壮捉了奸后，痛打了她一顿，还差点弄出来人命。后来牛壮一气之下把她赶回了老家大石头，自己则一次也没有回来与她团聚过。
牛壮的父母年岁大了，平时住在他二姐牛梅家，家中就“万人想”一个人。这女人好吃懒做，地里活从来不干，平时主要在麻将场里混。一些留守在家的半老男人只要给她钱，她就愿意去陪人家睡，是方圆十几里出了名的破鞋。可她早就对此麻木了，人们背后的谈论她从不在乎，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的破罐子破摔着。
王木匠和她臭味相投，两人早就混在了一起。老婆袁小萍回娘家的这些日子里，“万人想”干脆住到了他家里。
王木匠趁着天黑和这恶劣天气与他的几个朋友一块儿把拖拉机开到了一片大坟场，这个坟场是大石头村几代先人们下葬的地方。坟场很大，有百十个坟头，四面环山，一面临水。由于年代久远，埋葬在这里的先人已有二十几代了。坟场里长有二十多棵大树，一个个枝繁叶茂，树干粗得要两个人才能围起来。由于大石头村是个大杂姓村，所以这里的坟墓排得有些乱，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大堆黑馍头。除了“清明”和“十月一”，这里很少有人来。
王木匠几个人之所以要来偷这坟场里的树，是因为村子里和村子周围能卖上钱的树都被他们偷光了卖光了。他早就看上了这坟场里的大树，可以前由于心里犯忌，觉得偷坟场里的树不吉利，害怕被鬼魂缠住。可这次他却下不了狠心，因为外地来买树的那两个朋友要给他高价钱。利令智昏这话一点也不假，几个狐朋狗友在王木匠家里一顿酒肉之后，便借着酒胆，开着拖拉机就来偷树了。尤其是“万人想”，一听说这批树能卖上大价钱，高兴得满脸都是笑，特意为他们几个在王木匠家里炒了几个菜，并端起酒杯怂恿王木匠道：“你个大男人的还怕什么鬼，人死了啥球也没有了，死人活人不都是为了几个钱？树放倒后你给他们烧点纸钱不就行了吗？他们得了你的钱，还能从坟墓里跑出来拉着你？”一席话说得几个贼人都笑了起来。“万人想”原来也要和他们一块儿来看热闹，王木匠嫌她跟着碍事才没让她来。这女人就呆在王木匠家里等着他们的好消息。
王木匠的木匠技术还是很过硬的，除了林中虎家祖坟上的那几棵大树他不敢锯外，其余的那些大树全被他们几个放倒了，他不是怕林中虎的先人们惩罚他，而是害怕以后万一事情败露，林中虎肯定饶不了他。派出所他几进几出过，警察们他倒不是多害怕，但他却怕林中虎，一想起年轻时那次林中虎把他摁在水里差点淹死，浑身就发抖。
在大石头村里，王木匠最怕的是林中虎，最恨的却是马运来，因为他忘不了小时候翻窗进到他家偷东西时，被马运来老婆捉着挨了揍，他恨死了马运来一家，多少年来都没有忘记，他曾在夜里向他们家仍过石头，也趁着天黑半夜里点过马运来家的麦秸垛。所以在锯马运来家坟头旁边的树时，无论大小，能不能卖钱，全都给锯倒了。就这他还不解恨，又在马运来家的祖坟头上撒了一泡尿。
王木匠一行人离开坟地时，天已经快亮了，几个人忙活了一夜，先后往返好几趟，才把锯倒的大树分割成树桩转运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藏好，就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有邻村起早的人到林堂乡办事，发现了这一情况，便飞速跑到大石头村去报信。
“咱们大石头村祖坟里的树全部被人砍光了！这还了得！恐怕咱们村要出大事啦！”人们奔走相告，互相传递着这一不幸的消息。
一时间，大石头村又炸开了锅。
当村民们一齐赶到坟场时，一个个气得傻了眼，虽然祖坟没有被扒掉，但却和扒了他们祖坟差不多。
坟场里乱极了，到处堆放着被锯掉的树枝，二十几棵粗壮的大树不见了，只剩下树根部泛着亮光的树荐子和一堆堆湿漉漉的锯沫。树繁叶茂的景象不见了，一大片长满杂草的坟头裸露在那里，样子有点渗人。
一群老头们在那里跺着脚骂，老太太们各自分散开来寻找到自家的坟头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数落着些什么，人们在坟前燃起了纸，嘴里边说些安慰先人们的话，小孩子们则躲在大人身后，瞪大眼睛看着稀奇。
六十岁的赵得海骂得最难听：“我日你祖奶奶这些偷树贼，偷了人家坟场里的树叫你鬼孙们全家不得好死，小闺女嫁不出去扎老妮坟，鳖娃子娶不来媳妇当老光棍，生娃子不长屁股眼，老爹老妈活生蛆！”
赵得海是个老实人，平时不会骂人，想不到气极了竟然能骂上一大通，就这他还不解恨，又跑在一个高土埂上大骂了一句：“我日你祖奶奶偷树的野贼，我日你奶奶啦！”
孙中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家坟前那三个光亮亮的树荐子说道：“这可是上好的桐木啊，娃子们他爷爷死那年也没舍得放了给他做棺材，怎么说偷就被人偷了呢？”
“宁拆庄上一座屋，不损坟地一棵树’，先人们阴宅里的大树被人放了，咱这村子里今后说不定要出大事啦！”赵五叔的话立刻让人们感到有些恐惧。
林中虎和马运来也赶了过来，两人谁也没骂一句，但却把脸绷得紧紧的，一会儿弯下腰看看坟场旁边的车辙，一会儿又围着坟头左看右看，还不停地蹲下来商量着什么。
林中虎感到有些惊讶，指着自家的坟头不解地问马运来道：“运来，这事怎么会这么奇怪呢？我家坟头周围的那几棵树也不比谁家的小，可为什么把大家的都偷走了，把我家的留下了呢？”
马运来也早已看到了这一奇怪现象，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可还是半开玩笑地对林中虎说到：“说不定偷树贼和你家是亲戚哩！”
林中虎苦笑了一下说道：“就算偷树贼和我家是亲戚，也该遮遮人眼砍两棵吧，怎么一棵也没弄？”
“你家老爷子是剿匪英雄，在地下守着呢，别说是几个贼，就是一群土匪恐怕也不敢动他的东西。”
马运来苦笑着又说了一句。
林中虎没有吭声，抬起头又朝自家的坟地上看了几眼，他的目光落在了父亲林豹子的石碑上。
林豹子几年前去世了，享年九十五岁，坟前的那块石碑是县政府领导和武装部领导一块儿立起来的。正面是“人民英雄林豹子”和一颗刻在上面的红五星，背面是他的革命生平事迹介绍。
马运来刚才的那两句话其实已经触动了林中虎，他在心里想道：偷树贼之所以不偷他家坟头上的树，肯定与他们家有着某种说不清的缘故，要不然不会这么心慈手软。
此刻，马运来虽然嘴里边说些调侃林中虎的话，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他已经围着坟场的每个坟头看了好几遍了，林中虎家的坟头一草一木都没有受损，自家坟头前后左右的大小树木给弄了个斩草除根。特别是他爷爷坟头上的那一泡尿他也早就看到了，心里边是既气又恨又恼，为了怕别人看到了自己脸上无光，他就装做没看见，就连和林中虎一起说话也不提这事。可这哪里能瞒得过林中虎的眼睛，其实他也看到了这一情况，碍于面子没有说出来。
刚才马运来的那句话倒是提醒了林中虎，他站起来拉了一下马运来的衣角，悄声地对马运来说：“运来，这个事情其实我看应该有了点眉目，这个偷树贼肯定与咱们两家都有点联系，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这贼很可能是惧怕我们林家，仇恨你们马家，其实他和你我都有仇，只是表现的方式不一样而已。”
“为什么？”
马运来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看着林中虎。
林中虎用手指了指马家坟墓旁躺在地上的大小树枝和他爷爷坟头上的那泡尿痕，不再说什么了。
马运来懊恼地低下头，点点头表示同意马运来的分析。
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紧接着，两辆警车开到了坟场边。
众人一下子上前把警车围着了，一边不停地骂着偷树贼缺德，一边乞求警察们为他们做主。由于涉及民情民俗和一大批群众的安定问题，林堂乡派出所在接到大石头村村民们的报警后，迅速向县林业公安局做了汇报。
二十几棵树都是超过几十年树龄的大树，也算得上一个不小的案件，县林业公安局领导十分重视，指派副局长樊军带队，抽调林业局专业技术人员一同赶到林堂乡派出所，派出所所长吴刚亲自挂帅，当即成立联合侦破小组，力求尽早破获此案，还留守村民们一个清静安稳的生活。
现场迅速勘察完毕，民警和村民们陆陆续续回到了大石头村。
林堂乡副乡长董超凡也赶来了，大石头村支书张荣玉，村长马道明，村文书赵小四也赶来了，大家一同赶到组长刘 振军家吃了午饭。
午饭后，董乡长主持召开了案情分析会，首先表达了对县林业公安部门的感谢，然后分别由樊局长和吴所长做了讲话，村委会三大主干也都发了言，董乡长最后做了总结。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尽快破案，让这些留守在家的人们早日心安。
林中虎和马运来做为民意代表也参加了这个分析会，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和马运来达成了共识，他们要把自己的判断分析说出来，说不定还能有助于警察们破案。
当林中虎在会上把他和马运来两个商量的意见说出来后，大家都投来了赞许的目光，认为他们分析得有道理，吴刚所长一拍桌子断言道：“这个偷树团伙的主谋就隐藏在大石头村内，并且按照林大叔和马大叔的分析，这个人一定是最怕林大叔和最恨马大叔的人，那么这个人会是谁呢？”
村小组长刘振军是个出了名的直肠子，听吴所长这么一说，忽然一拍脑门大声说道：“这个人怎么那么像王木匠呢？我看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他年轻时耍流氓被中虎叔打翻在水里，还差点把他淹死，至今他背后谈起这件事还后怕，他不是怕中虎叔吗？马大叔他为什么恨呢？还不是他小时候翻窗进马大叔家偷东西被捉着挨了打，他曾在村里多次扬言要报复马大叔。他本人是个木匠，你看那坟场里的锯荐子，一看就是行家人干的，再说他王木匠是个啥德性的人？他要不干这事，咱大石头村的人没人会这样缺德！”
刘振军的话音刚落，林中虎和马运来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两人忽地都站了起来，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对，就是王木匠！”
林中虎一拳砸在桌子上，气愤地骂道：“他奶奶的，又是你王木匠，这次咱大石头村要和他老帐新帐一齐算啦！”
这些年，大石头村也不知出了多少祸害事，前几年总是丢牛，后来又丢羊，鸡、鸭、鹅。这些东西都偷得差不多了，村内村外的大树又遭了殃，能卖钱的差不多都偷光了，想不到今天又偷到坟场里去了。
林中虎以前心里边总怀疑这事是王木匠和他那几个狗屁朋友干的，但苦于没有证据，几次他都和马运来商量着要为村民们除害，去派出所告发王木匠，可总因拿不出证据而不了了之。王木匠平时什么活也不做，又没有出去打工，整天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吃喝玩乐，到处混女人，可手头却显得很有钱，前年又买了辆新车，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可怀疑归怀疑，他确实还没有拿着他什么证据。今天既然案情大白，给村民们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想到这里，林中虎把袖子一捋大声说道：“走，我给你们带路！”林中虎的虎脾气又上来了。
樊副局长和吴刚所长也干脆利索地命令随从的几个民警道：“快！快去控制王木匠！”
四个年轻民警很快就冲到王木匠家，只见大门大开着，王木匠却跑了。
经搜查他们在院内墙角处发现了一台断了许多齿的电锯，仔细观察，那锯齿明显是新断掉的。屋内还有一桌刚吃剩下的饭菜，酒杯内还有满满的酒，地上扔着许多烟头，有一两只稍长一点的，还在那里冒着烟。显然王木匠一行人刚刚还在此吃喝，肯定是接到了某人的电话才慌忙逃跑的。
那么这个通风报信的人会是谁呢？
其实，给王木匠打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石头村的村文书赵小四。
大石头村的这届村委班子已经干了近二十年，其间换了好多届，可选来选去还是这几个人。
支书张荣玉在这个位置上一干就是四十年，今年七十多岁了，平时身体不太好，人比较老实，属于那种不爱管事的人。
村长马道明六十五岁，也是个一百成的老好人，平时村里的工作他都听支书的，支书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支书不交待的事情他从不主动去做。由于张荣玉身体不好，乡里边有什么重要会议基本上都是他替支书代开的，回来再去给支书汇报一下就算应付过去了。
这个村里事实上的当家人却是文书赵小四，赵小四今年五十三岁，年青时当过几年兵，做村文书也十几年了，在村班子中属于三大主干之一，为人善于投机钻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谁说话都和气，可内心里究竟怎么想，谁也看不清楚。他特别讨好支书张荣玉，却不把村长马道明放在眼里，逢年过节总要去支书家里意思一下，见了支书更是卖乖的很，经常主动替他家干些体力活。支书老了身体不好不能喝酒，村长又不会喝酒，所以上面来人到村里检查之类的事情，都由他来出面应酬，这家伙不仅酒量大得惊人，而且又善于辞令，见了领导逢场话说得既得体又讨人喜欢。在这个村里可以说是个唱主角的人物。
村长马道明虽然老实，但人也不傻，他虽然内心十分讨厌赵小四，但也不得罪他。支书让怎么做，他就怎么做，既然支书信得过他，什么事情他都装傻子。
大石头村是伏牛山区的一个小山村，这里既没有厂矿，也没有贵重资源，更不说村办企业了。平时村里基本上没有什么收入来源。虽然这里土地广阔，但地却不值钱，一厘地也没人来买，靠卖地收入在这里是不存在的。
这些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说起有个村组织，其实和没有差不多，不像大小城市郊区的村庄，为当个村干部绞尽脑汁，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前些年支书张荣玉病得历害，多次提出不想干了，村长马道明也多次要辞职，可都没有如愿，不是乡里领导离不开他们，也不是大石头村的工作离不开他们，而是连搞了几年村委班子换届选举，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当这个村的干部，所以也就这样地糊弄下来了。
赵小四既然爱出风头，那就让他出去吧，支书和村长的心里都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个村的实际当家人是文书赵小四。
俗话说：“大小是个官，强似卖水烟”，支书和村长不把自己当干部，可这个赵小四却很把自己当成了干部。虽然现在乡下农村里的村干部没多大权利，可这个赵小四却把自己手里的那点小权利用得淋漓尽致，现在上边不让收各项提留款了，也没有了什么摊派，但因为结婚，外出务工人员户口迁移等重要事项需要找村里盖章开证明之类的事情还是有的。谁家要是遇上这样的事，要想找赵小四盖个章之类的，如果你不给他来点小意思，那你根本就找不到人。现在的通讯工具发达，农村人普遍也都用上了手机，一接到有要找他盖章这类的事，他就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要么说自己外出不在家，要么就说这事得给支书汇报需要研究一下。总之，你不给他来点好处那肯定是不行的。
赵小四是个小财迷，更是个酒鬼。王木匠便是瞅准了他这一点，所以平时有意和他走得很近，送去两条烟或请他喝场酒就把他打发得屁颠颠的。本来他和王木匠小时候就玩得不错，现在更成了酒肉朋友。
王木匠这些年和他的狐朋狗友们经常暗地里干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赵小四心里也很清楚。特别是那年大石头村子旁边的那片野生树林里一夜间丢了十几棵大松树，引起了公安部门的注意。后来在侦破另外一起盗伐林木的案件时，犯罪嫌疑人供出了王木匠，当民警们找到村里了解王木匠的情况时，也是赵小四提前给王木匠报的信，让王木匠迅速躲避起来，他却对民警们谎称王木匠外出打工不在家，后来他又通过在县公安局工作的表弟王有法帮忙王木匠摆平了此事。不过他也不是白替王木匠办事，王木匠暗中送给他一万元活动经费。还有一次，王木匠几个人连续偷了村里的几头牛后差点也翻了船，又是赵小四出面帮助摆平的。
王木匠喝醉了酒，正在牛市上满嘴酒气地和买主讨价还价时，不想牛的主人，也是同村的吴德突然来到牛市上寻牛，正好看见王木匠牵着自己的牛在和别人讨价还价，被吴德有抓着了手脖子，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眼看王木匠就要露馅，正巧赵小四从此路过，慌忙上前打了圆场，指着另外两个吓得发呆了的王木匠的同伙说：“德有哥，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何必不讲一点情面呢？木匠老弟是替他朋友卖牛，谁知道他朋友从哪里弄来的牛呢？得饶人处且饶人，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我看这事这么办，牛你现在就牵回家去，不管咋说，你丢了牛也受了许多惊吓，无论这牛是怎么来的，木匠老弟也得给德有哥赔点精神损失费，多了他也拿不出，少了也说不过去，拿五千块钱这事我做个主，大家今后还是好邻居。”
王木匠的酒劲早被吓醒了，五千块钱他虽感到有点心疼，但王木匠也是一个狡猾而又聪明的人，为了防止事态发展，看到赵小四不停地向自己使过来的眼色后，就满口答应了。
吴德有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一看自己的牛找到了，又意外地得了五千块钱，一时间竟显得有点激动起来，他眯着眼满脸堆笑接着了赵小四转手递过来的王木匠他们刚卖了其它几头牛得来的钱，高高兴兴地牵着牛回家去了。并当场保证说：“这事就当没有发生，除了咱们几个村里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保证见谁都不说。”
就这样，这件事又被赵小四给帮忙摆平了，王木匠和他的几个同伙自然也厚厚地报答了他。
吴德有走后，王木匠他们几个当场也给了赵小四五千块钱。
赵小四还装着十分义气地推辞了一番，最后心里还是像吃了蜜似的笑纳了。
但这一次的事情和以前的都不一样了，县里和乡里的领导都赶到了现场，对这次盗伐坟地树木的事件又这么重视，特别是林中虎和马运来的分析，更加引起了公安部门对王木匠的怀疑，王木匠这次恐怕是逃脱不掉了。
当樊副局长和关所长下令要民警立即抓捕王木匠时，赵小四的心里咯噔一下，头上立刻就冒出了汗，他此刻也是做贼心虚，心想要是抓着了王木匠，他万一要是经受不住询问把自己供出来了怎么办？虽然他没有和王木匠一起偷过东西，可他却收过王木匠那不干净的钱，这和同伙有什么两样？
赵小四越想越害怕，在几个警察冲出去抓捕王木匠时，他装着去厕所解手，迅速给王木匠打了告急电话。
当时王木匠正和几个同伙在家里吃着“万人想”做的犒劳菜，喝着庆功酒，忽然接到赵小四的电话，吓得连大门也没关就和几个同伙一起逃跑了。
几个警察虽然扑了空，但却把案情给弄清楚了，偷树团伙的头头果然就是本村的王木匠。
很快，县林业部门和县公安局对王木匠发了网上通缉，指令辖区所有公安部门并通报邻县公安部门协同抓捕王木匠。
一道抓捕王木匠的大网就这样张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