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洁的部分行李已经托运，一早她便打理随身的衣物箱。她将乘坐今晚八点的火车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她久违的故乡。

火车票是在一个星期前订购的，临近分别惹得伤感。虽然这个结果我早已知道，也明白该来的迟早会来，正如该走的总会面对一样。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里仍觉得有点突然，不免戚戚然。

在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大大小小的离别已记不清经历过多少，而对于人生离别的伤感似乎是在中学时被发掘出来。

忆初二时同桌转学，那时潜意识里的离别仿佛生离死别般不得相见，痴痴地写着赠言，诉说着通信联系，临走时不舍而送了一程又一程。如今不觉十几年后，我们在社会各自奔忙，最终没能够相逢会面。

忆那年月远居读书，十天的军训相处接交一个知己学友，虽只是换一个宿舍，却让孩子气的我靠着她肩膀涕泪滂沱。每每回想这些情结，总觉得单纯的情谊多少沾染了童真的傻气。

而毕业时的聚会，天南海北的学友分别，再见的机率实在太小。大家觥筹交错地斟着酒，真是“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离别的伤感跌碎在酒杯里，以为一醉可解千愁，只是酒醒愁上加愁。

随着逐渐地长大，因为工作辗转，离别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也许因为离别的频繁逐渐淡化了心情，也或许我们的情感因为成长而表现得委婉而含蓄。于是面对离别，我们小心翼翼地保留着情绪，却在心里留下隐隐的伤痛。

心上的伤痕在时间的医疗下渐渐结痂，想遗忘当年的痛，心理作用上因此产生抵触的意识。仿佛不去提它，一切都过去了，可是回忆时却不小心揭开陈年的疤。

如今又是离别时，我和文虽然刻意避免提到“离别”这个感伤的词语，然而，离别这一天我们却不得不面对。

洁笑着调节气氛，欢迎我们去她家作客，交通这么方便，彼此会再见面的……文说话较少，快人快语的她语气变得幽幽的，心里的难过显在眉宇间。

毕竟大家相处两年多，累积的情意在悄无声息中把我们三人系在一起。也许曾经相处的日子偶有分歧或争执，但亦如生活的调味，离别时浮起的回忆都是往昔的欢愉。

不管是一起聚餐，一起散步，一起逛街，还是一起寻开心，甚至是洁参考挑选衣服，帮忙卡发卡的小细节……生活的每一个片段渗透着三人的情意。

还是上午，我们仿佛还可以躲着离别，心头带着牵挂各自去奔忙。而午后，我们一起出去溜溜，顺便就往上海火车站进发。

汽车里的音响播放着温馨的歌曲，繁华的街道很热闹，而我却像走马观灯似的静不下心来细瞧。文和洁间隙地谈笑风生，我偶尔也穿插几句，一阵阵笑语让我错觉离别还很缥缈。

不知不觉，车子已在车站附近停下来，我们一起穿梭在拥挤的人海。伴随着时针飞快地划向七点多，洁要提前进站了。

那时黑夜已来临，站台外亮着白炽灯。洁肩挎着小包，挪动着脚步往前走，一次又一次地回头，我们挥挥手和她互道珍重。她脸上的笑容保持着从容，我们的忧郁隐藏在腹内佯装出轻松。

我们专注的眼眸目送着洁的身影逐渐被流动的人潮遮掩，直至被那道门挡住。待我们翘首，唯有陌生的人群嵌入眼中。

洁已走进车站，而我们的身形仿佛已被定住，依然站在栏杆外。夜风很冷，我和文互相依偎着取暖，偶尔看看天上零碎的星，说几句不着边际的闲话。

车站是个热闹的地方，耳边不时传来各种嘈杂的人声。文说:“我们的集体生活从此将是二缺一……”。而我的心却空荡荡的，说不出所以然地失落。我突然感到离别的落寞，夜里的心酸是那脆薄的饼，一咬掉落了细碎的渣，忧伤洒了一地。

二十分钟左右，洁发信息说她已整理好铺位，而我们也坐车飞快地驰往回去的旅途。外面是漆黑的夜，车窗半闭半合，风吹拂着长发，街头闪烁的灯火在眼前晃动，影映出三人曾经相聚的欢乐时光，过滤的心情余留下了寂寞伤痕。

我们早已过了孩童般恣意的年纪，以为许多东西会因为诸多的经历而看穿，以为情意可以化得很淡。可是，在离别的时候，心内隐藏的情不由自主地从深处挖掘出来，表现率真的友情会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或者，黑夜在我们心理添加了一层保护色，我们的情感便恣意地流露。我的眼泪在黯淡的车厢里悄悄地流淌，划过脸颊，流过下巴.……而我也听到文小声的啜泣声。我和文谁也没有说话，由着车子载着我们的忧郁随处飘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