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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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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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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归途的旅行

2023年冬至,妈妈走了整整一百天,漫长而又短暂。一直不敢轻易与人言说自己的心情,那些句子一经出口,就会被泪水打湿,沉重地散落地上。给爸爸打扫房间,怕去妈妈住过的房间,哪怕一个微小的物什,都会让我睹物伤怀,每一次都觉得妈妈就在旁边看着我,就像她在世时一样,房间里却永远失去了母女的对话,我默默干着活儿,无边的孤独笼罩着我。花猫咪咪习惯了和妈妈彼此陪伴,妈妈生前去唐山住院那几天,猫粮吃得很少,妈妈回来后它那亲昵劲儿像极了孩童对妈妈的依恋。妈走后有几天,它依然是想妈妈无心吃粮,好一阵子咪咪才适应。思念一个人,猫和人如此相似。每次来时,咪咪总会围着蹭来蹭去,窜上窜下,偶尔有几句低沉的叫声,它把对主人的思念,用猫的行动和语言表现在我身上。妈妈走了,猫和爸爸都孤单了。

农村保留着百日祭奠的习俗。我和妹妹们拿着前一天备好的祭品,前往妈妈的长眠之地。一路走去,四野里残雪渐消,只有坟地上的雪依然固执地停留着。走过去,身后留下一串串叠加的脚窝。坟头周围的雪化了不少,四下望去,是一个又一个斑驳的小穹顶,顶下是另一个世界的居民。这里有我的亲人们,爷爷奶奶和我的叔伯、早逝的兄长和侄子,而今妈妈踏着他们的足迹也来到了这里。

我生来胆小,坟地是一个令我生畏的地方。土地重分那年,我家抓阄抓到了与坟地相邻的这块土地,三十年不变。12岁,小升初考试前一天,我拿着镰刀,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金色麦浪里,望着爸妈匍匐在麦田的背影,成为一个小小割麦者。与土地的亲近从此开始。寒暑假我常常硬着头皮到这里干活。支楞起汗毛,提心吊胆,远远绕开坟地,从最西边进入。夏秋时节,庄稼疯长时,我从来不敢一个人下地,总是紧随爸妈身后,那时候他们还健硕,有我可以依靠的臂膀,。站在妈妈的坟前,隔着这厚厚的泥土,隔着这百日时光,那些恐惧不翼而飞。

妈妈长眠在自家土地上,她劳作的大部分时光都在这里进行,靠着这片土地供我和二妹走出乡村,读书和工作。她熟悉这片土地如同熟悉我们的家。从第一天我们把她安葬到这里,经历三天圆坟、五期,这是我们第四次跪在这里。我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过这片土地,努力学习就是为了脱离它,而最终我们以这样的方式会面。我对着它叩首泪流,脑子里妈妈劳作的身影,一帧一帧叠加在一起。土地是她为母则刚的誓言。她永不服输,她就是要她的庄稼和她的女儿优于别人家。吞咽下数不尽的苦涩,隐忍不言。妈妈的坟与村里众多的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一生喜静,到另一个世界也是安静的。

坟头上几乎没有雪迹。一百天,从悲秋到寒冬,秸杆搭就的房子被西风摧折,只有引魂幡不屈不挠,直立在坟头上。坟正南面残留着纸灰、前几次的供品,还有小妹买给妈妈的早已枯萎的菊花。我们跪在坟前,给妈妈送上纸钱,低泣声是我们百日来隐在心间的悲痛。

北方的冬至是吃饺子的日子。每到这一天,爸妈就早早起来,活面、剁馅、和馅,分工合作,直到二百多个饺子在两张饺子盖上整齐列队,忙得不亦乐乎。姐妹们围桌而食,享受着妈妈味道的饺子。饭后,阳光正浓,姐妹们靠在沙发上听妈妈讲故事,她的、姥姥姥爷的、还有村子里的。那样的午后,我们甘愿飘飞在妈妈的思绪里。从此后,讲故事的妈妈也会成为我的故事的主角。

当夜的寂静驱散白昼的喧嚣,我总会想起妈妈,想起那个让我心碎的夜晚。子夜时分,妈妈觉得难受,喘不上气来,喊爸爸输液,以她的性格,一定是坚持不了才会喊爸爸输液的。等药兑好时,她已经瘫在沙发上,没了知觉。

“不中了,药得浪费了……”这是妈妈留给爸爸,留给她没活够的世界最后一句话。八年前,姐妹们在城里给爸妈买下楼房时,妈妈的高兴胜于每一个人,生在农村,一直希望过上城里生活,终于心愿达成。一次老叔来家吃饭,说起爸妈当下的幸福生活,妈妈说,还没活够呢。

妈妈躺在县医院急救床上,面色灰黄,双唇紧闭,睁着双眼,眼球一动不动,心脏复苏后敞着胸怀,露着我熟悉的素花背心。秋天的凌晨很凉很凉,我担心她的寒凉。妈妈怎么会知道立在她旁边的女儿们肝肠欲断,她吸着氧气,呼吸急促沉重,一声追赶一声。我心上如压巨石。

当妈妈从抢救室推到11楼继续抢救时,姐妹们被隔在门外。从接到小妹电话来到医院,我一直浑身颤抖,站立不了就坐在地下,头深埋在腿隙里。无助,我们不知如何是好。暗自乞求老天爷保佑妈妈度过这一劫。门开了,我惊得跳了起来,大夫通知我们在病危通知单上签字,我还以为那是妈妈在和我们开玩笑。姐妹们继续在门外等妈妈,度秒如年。我们想从熟识的大夫那儿多了解一些妈妈的确切消息,凌晨三点,大夫还在沉睡中。等待,无论对于姐妹们还是妈妈是考验也是煎熬。时间成了一个矛盾的词语,我们既希望早些听到大夫的声音,又希望时间慢下来,就这样陪伴妈妈更久一些。

终于等到大夫上班,他打开电脑看各项指标。见惯了病历和生死的他,说得很平静很含蓄。我们留不住妈妈了。当那扇门再一次打开时,姐妹们哭成一团。我们不愿听到的消息还是来了,马上联系救护车,准备回家。

妈妈被推了出来,双眼紧闭,吸着氧气,呼吸声更沉重。七个多小时的抢救,妈妈没能战胜自己,放弃了自己。姐妹们什么都来不及准备,从医院买了一套廉价的被褥盖上她的身体。怕她不能坚持到回村里,又备了一袋氧气。她还是在半路咽下最后一口气,离开她的女儿们和她深爱的生活,走完她的一生。

2023年9月13日上午9时35分,妈妈永远离开了我们,从此,世间再无妈妈。好好的妈妈就这样匆匆走了。20多年的糖尿病让她养成自律有规律的生活,几次住院都能平安脱险,我们以为妈妈能活到90岁,妈妈也总是有活不够的精神状态。妈妈泉下有知,一定是遗憾的,而我们的遗憾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寿衣在妈妈到家之前才到。穿好了寿衣的妈妈躺在新居。新居翻盖好有几个月了,每天通风散气,姐妹们曾约定拉上妈妈陪她住几宿。那幅画面只能永远停留在我们的想象中。妈妈让爸爸在前院种了胡萝卜,后院栽上大葱和白菜,每次来时,她都要拾掇拾掇这些菜苗,拔掉新生的杂草,这些成了她与新居告别的内容。孩子们都赶回来了,上班的,上学的,为了送姥姥最后一程。姐妹们一身长孝,跪在妈妈旁边陪伴她。

暮色来临,帮忙的人们都散去,屋子里只有我们一家人,围在妈妈身边。爸爸轻轻掀开妈妈脸上黄布,平静安祥,仿佛熟睡一般。摸摸妈妈的脸,冰凉没有温度。一想到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抚摸过妈妈,亲近过妈妈,从此再没有机会,我泪水横流。

夜色裹挟着悲痛加大力度席卷了我们。那些悔事,刀子一样剜心。

妈妈去世前10几天,右眼突然没了视力。我和小妹带她到县医院做检查,大夫基本确定血糖升高导致眼底出血,影响了视力。没有更快的治疗方法,只能通过药物慢慢吸收,少则一两月,多则半年。午饭后,姐妹们带着妈妈去唐山眼科医院做检查,结果和县医院差不多。大夫建议做玻璃体手术,需要趴在床上一段时间,姐妹们考虑到妈妈年龄大,身体不算好,犹豫手术与否,商量着再去北京同仁眼科医院看看。天色渐晚,我陪妈妈住在医院,每天两次用仪器治疗右眼,第二天妈妈就觉得视力恢复了一些。三姐妹的微信群一直很热闹,兵分三路在网上挂同仁眼科医院的号,先了解哪个大夫知名度高,再去挂号。一号难求,一次次失望,满怀希望尝试下一次,最终小妹幸运挂到9月11日专家号。

11号一大早,姐妹们接上妈妈进京看眼。一上车,妈妈就满脸高兴,说右眼又恢复到原来视力,又说自己感冒发烧,输了两瓶液退烧了。二妹惊说,“妈不会是染上新冠了吧?”那阵子,唐山感冒正疯狂,女儿所在学校好多学生请病假。医院里人多杂,妈妈一次又一次穿梭在检查人群里,难以逃脱。

到医院下了车,妈妈就说冷,她身上穿着挺厚的衣服,姐妹们就没想到她又发烧了。眼科人满为患,排号、等待、等大夫叫号看完,还要做各种检查,还要走同样程序。两个妹妹打前阵,在最近的候诊区等叫号,我陪妈妈在有座位的稍远处等待。等到最后一次叫号时,门口一个座位也没有,妈妈明显体力不支,用手扶着栏杆,坚持到喊她的号了才长出了一口气,她脸色有些蜡黄。终于完成了最后检查,到底要不要手术,还要等下一次进京检查,约在10月份。

回到车上,妈妈一直说车里真暖和,医院里太冷了。商量着吃午饭,她想在车上等姐妹们给带回来,小妹劝说着,娘四个走着去不远处的小饭馆。我陪妈妈走在后面,她走得很慢。吃完饭回到车上,连着喝了两瓶水,一直说中午的汤太咸了。

妈妈不说发烧,也不说内心是多么不舒服,一路上在车上硬扛着,到家之后,还是等爸爸从老家回来才输上液。烧到39度,喘不上气,爸爸同时做物理降温,强忍输完液,体温终于降下来。第二天,担忧去除,妈妈说想吃烧鸡,小妹马上送了一只,老两口吃得尽兴。晚上我打电话问妈妈的情况,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满是兴奋,说好了,不用惦记着。没想到,半夜……

回望过去就这十几天,我不堪回首,无限自责。是我们弄丢了妈妈。如果不去唐山,妈妈也许不会感冒,如果不去北京,妈妈也许不会丢了性命。世个唯独没有“如果”二字。说出“如果”,只能让我们心更疼痛。余生难安。

守在妈妈旁边,我摸着她的手,没有体温,没有回应。我牢牢抓着这最后的相守。我曾经是妈妈身体的一部分,从第一次脱离母体,就有了离开,读书、工作、成家,我的每一次选择都有妈妈的意见,我的容貌、性格,都有妈妈的影子。她不善言辞深远处是无限牵挂女儿的心。每一次离开的背影,总有妈妈目光追随,直到远而不见。从此后,只能在梦中与妈妈目光相遇。第二天,我和妹妹们将送别妈妈,一别便是永久。我和妈妈曾经有过相同的呼吸频率,无论身在哪儿,一想到妈妈,我就有勇气面对一切。一想到以后日子没有妈妈,就感到无限孤独。

妈妈一生隐忍坚强,从不愿麻烦人,即使是她的女儿们。上医院买药,总是自己骑着电动车,颤颤巍巍地,让每一个路人看着都担心。可她就是不让她的女儿们去。每一次住院,都是在危险边缘,她怕上医院,就怕给女儿们添麻烦。

关于爸妈以后的事情,我姐妹早就讨论过。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剩爸爸一个人,姐妹们不是那么担心,他身体没大毛病,洗衣做饭,自己都能胜任。如果剩妈妈一个人,她颤抖的双手打胰岛素就是难题,妈妈肯定不愿意轮流去三个女儿家住,那姐妹三人只能轮流陪伴她。关于谁先走的问题,爸妈也闲聊过。爸让妈再多活些年,三个女儿都那么孝顺,他要先走。妈是犹豫的,考虑到自己的身体情况,最后说,还是我先走吧。就像她自己决定了一样,就先走了,而且是说走就走。没有任何预言,走在了爸爸前面,没有给姐妹们床前尽孝的机会,也一下子斩断了妹妹们的顾虑。

第二天下午,妈妈要被火化。在火葬场冰冷的房间里,妈妈停放在中间,姐妹们和妈妈做最后的告别。抚摸妈妈的脸,握住她已经冰凉僵硬的手,舍不得放下。生离死别,这个属于他人的词语,无情地压到我姐妹的身上。工作人员无情地推走了妈妈,空洞洞的屋子里,只有她的三个女儿。

按照风俗,我要先回家等着接妈妈骨灰,妹妹妹夫和其他亲属等待火化完成。家里空落落的,不见了妈妈。最是人间残酷事。一小时前,还可以看见,可以抚摸,一小时后,妈妈化成灰烬。街道两边站着不少等待妈妈骨灰回来的人,我立在门口,西望去,二妹抱着妈妈骨灰哭着走来了,等二妹走近,我双膝跪地,接过骨灰,泪水糊住了双眼。短短时间,高个子妈妈化成了一小包灰烬,我颤抖的双手突然碰到了一根细长的骨头,那是妈妈的腿骨么,她是想用这根长骨表达她对这个世界和亲人们的无限眷恋么。我一步一步后退着把骨灰放在东屋,妈妈躺过的地方。几十步路在我脚下像走了几十年,从我们有缘成为母女,到眼睁睁着看着妈妈肉身化为一小包骨灰,而这骨灰也要被放在棺材里,成为土地的一部分。

妈妈生于四十年代中期,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家境窘困,品尝过生活的苦难,养成能吃苦的品性。她身为家中最小的女儿,不娇惯,十六七岁时为了挣工分曾远道去挖河。妈妈经历过人生的大转折,她曾经在北京有了稳定工作,政策一变,她被迫回乡。嫁给爸爸时,只有一间西厢草房,爸妈住南屋,五叔婶住北屋。夏天潮湿昏暗,雨天草屋漏雨,冬天北风破窗。想到北京,极大的落差绞着她的心。她不任命,让苦日子开出花儿。我记忆深处,有难以下咽的玉米面饼子,妈妈中间划上一刀,夹上白糖,那是苦日子里人间至味。昏暗的灯光下,妈妈被呛得直咳嗽,她蹲在灶前台熬甜菜疙瘩,我躺在被窝里,睡意全被那小半碗粘稠的糖赶走了。妈妈用筷子挑着,送入我嘴里,甜,咂摸几下嘴,甜中有点点酸。那个夜晚的甜蜜成为我永久的珍藏。1980年我家喜迁新居,爸爸复员回家,那笔安家费真正用到了实处。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爸爸妈妈开始为家庭打拼。养母猪,生小猪,骑着大水管自行车几十里外卖猪;卖胡萝卜;妈妈凭着熟悉北京的优势,买各种菜籽,赶集去卖;有了第一辆三马车,追集卖秋衣布,买了电动缝纫机、锁边机,加工成衣去卖,明亮的灯光映照出他们埋头苦干的夜晚;当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为了多些收入,种粮食改种蔬菜,大头菜、土豆、大葱,深躬于土地上,向前奔,不服输。姐妹们在地里干农活时,妈妈总是现身说法,以自己的辛苦教育女儿们努力学习,脱离农活儿。我和二妹没有辜负妈妈。是妈妈,苦心孤诣,再苦再难,即便自己处于泥淖中,也为女儿们高擎一盏明灯。此生遇见妈妈,是姐妹们修来的福。

妈妈来了,来到了她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故地。秋天的坟地荒草漫野,找出一块合适的地方不容易。没有比自家土地更让她踏实,就像安眠在自家土炕上。当姐妹们不再让爸妈种地时,就租给了四哥家的侄子。相中这里时,侄子二话没说,三下两下连根砍掉了正在生长中的玉米。这里安静,又不会寂寞,家族里故去的人离她很近,总有人照顾她。

姐妹们沿袭着乡村朴素的丧礼,送纸,送路,接魂,一次又一次,走着妈妈生前走过无数次的小路,用这样的方式送别她。出殡时,我身为长女,家中没有弟兄,担负着打幡的重任。我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走出街口的小桥,一路向北,小学校附近,那里曾是她们家的稻田,插秧,放水,割稻,我想起了这些熟悉的场景。妈妈就在不远处的稻田站着,我快走几步,没有妈妈,只是我的幻觉。人生一世由许多个第一次和最后一次组成,我从脱离母体第一次与妈妈相见,到最后一次与母亲相见,其间是我走过的全部时光,有妈妈佑护的时光。母女的缘份被戛然砍断。有情,无情。泪水又一次喷涌而出。

再见妈妈,我只能隔着厚厚的黄土,三天圆坟、五期、六十指烧船,到今天的百日。妈妈离去的时间闹钟一般提醒我和妹妹们,妈妈已经彻底远离了尘世,可她一直都在姐妹们内心最柔软处,是我们不敢触碰的疼痛。冬至,阳气渐生,春天就在不远处,春节也在不远处,这是第一个没有妈妈的春节。妈妈在世时,我想过,没有妈妈的日子怎么过。一百天,就这么熬着挺着过来了。一百天,我渐渐平复了些,想念妈妈过好自己的生活,照顾好爸爸,这应该是妈妈希望的。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这是一部影片中广为传诵的经典台词。妈妈虽然走了,却一直驻在我们心间,和她在世时并无二样。用文字记录下妈妈,是我疗伤的方式,这些文字是绳索,把我和妈妈永远捆绑在一起,不离分。人生如逆旅,我们终其一生都在未知的旅途上,妈妈走了,去做一场特殊的旅行,她在前行处等待着我们,终有一天,我们会走入她的怀抱,加入她的旅程。

后记:此文写于妈妈百日,正逢冬至,又几次修改。农历六月初一是妈妈生日,脑子里是近些年妈妈生日的画面,想妈妈,世间微物,都能与妈妈关联,充实到标注着妈妈的回忆库里。

谨以此文纪念妈妈。

于2024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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