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句俗话是七零后之前人们曾经的一种生活状态,经年累月的生活磨砺,让这句话牢牢地刻在了他们的记忆里。犹记得去年蔡兄在街头修皮鞋的照片在朋友圈引发的评论,已是国内知名教授的他一句“修好可以再穿一年!”的喟叹引来好评如潮。作为同龄人的我,对蔡兄的学识、人品深表敬服,这张照片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里。
作为七十年代中期生人的我,记忆中还有人民公社、生产队、上工、交公粮的印象。虽然生活已经开始好转,比起父辈来,吃饱肚子已经不是问题,但一年到头穿不上几件新衣也是事实,因此除夕夜将叠的整整齐齐的新衣掖在被窝里、压在枕头下就显得格外隆重,初一早上穿新衣也就格外激动。过年孩子们一人一件新衣,因此年是孩子们的节日,也是父母一年到头奔波的动力与压力。年难过,是那个年代父母们的真实写照,即使生活再难,过年给孩子们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割斤肉包顿大肉萝卜馅饺子是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满足的。现在觉得小时候过年的新衣格外美,大肉萝卜馅饺子格外香,因为这是孩子们从心底里漾出的幸福。
孩子们对新衣分外爱惜。初一早上有新衣穿的孩子喜气洋洋,没有新衣的孩子内心的失望与难过让初一的年下黯然失色。父母对孩子的愧疚与安慰,让孩子心里的难过化作对现实的无奈;对孩子承诺明年年下一定做一件新衣,又让孩子内心燃起新的希望。作为补偿,父母给孩子买上一挂一百头的鞭炮又让孩子瞬间兴奋起来。看到别的孩子在各家各户初一早上的鞭炮屑里捡哑炮的时候,将一百头的小鞭拆散装进口袋的孩子,虽然穿的不是新衣,也会相当的神气。
衣服穿脏了就要洗,洗多了就会破,尤其是家里织的粗布衣更不禁洗,加之半大小子爬高上低,窜上蹦下,爬树摔跤、打架拉扯将衣服弄破是常有的事。记得小时候摔倒磕破层皮没关系,过两天就结痂长好了;但衣服摔破,尤其是过年的新衣摔破是很令人难过的,孩子会臊眉耷眼地觉得自己没成色,回到家也是小心翼翼地唯恐被母亲发现。看到孩子灰头土脸的将新衣服摔了一个破洞,有些母亲会忍不住劈头盖脸地将孩子打上一顿,边打边骂今后还淘气不,看着从牙缝里抠出来的新衣服刚上孩子身就破个大洞,甚至气得、心疼得自己先掉眼泪,还不得不打破初一不动针线的传统,连夜给孩子补好。其实打在儿身疼在娘心!那个母亲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可生活的困顿与窘迫让母亲无暇顾及孩子有没有摔伤,先想到过年走亲戚串门子自己孩子穿了一件打补丁的衣服。虽然是新衣服,但打了补丁就免不了在人前感到不自在,觉得脸上无光。孩子们忘性大,记吃不记打,这会委屈得跟啥似的,一转眼就忘得一干二净,跟亲戚家孩子疯跑着玩儿去了,相互比较着谁口袋里鞭多,雷子大,沉浸在串门子能挣得一毛两毛压岁钱可以买几张砸炮的喜悦里……
那时候母亲都有一手好针线,晚上在煤油灯下缝缝补补是很多儿女长大后温暖的回忆。一觉醒来,慈祥的母亲在昏黄的油灯下细心地缝补着一家老小的衣服,时不时地将针尖在发丝上抿几下,迎着灯光眯着眼纫针的画面是游子想念母亲最熟悉的一幕。“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七零后以前的人们想家时就会想到这句唐诗,忍不住泪眼蒙蒙。清代诗人周寿昌的《晒旧衣感赋》:“卅载绨袍检尚存,领襟虽破却余温。重缝不忍轻移拆,上有慈亲旧线痕。”睹物思人,旧衣上一针一线对儿子而言,都包含着母亲的爱心,为人子者怎能忍心拆断这爱的丝线呢?诗句感人肺腑,令读者掩卷长思,不忍卒读。毛阿敏演唱的《烛光里的妈妈》,一声“妈妈,烛光里的妈妈……”让多少心有戚戚的听众潸然泪下。
小时候生活的贫困,使过日子“仔细”成为了七零后以前人们生活的一种鲜明的时代特征,勤俭持家作为一种美德代代传承,“勤是聚宝盆,俭是摇钱树”是对孩子启蒙的最初教育。当年温家宝总理一件墨绿色的羽绒服穿了十年被网友扒出来成了新闻,再一次使人们想到毛主席的谆谆告诫:“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务必使同志们继续地保持艰苦奋斗的作风”。作为一种文化基因,“俭”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现在在市场经济的冲击下也成了一种“老古董”,被时下的年轻人所鄙夷。生活富裕后,这种文化基因已被时代割裂开来,人们对生活的态度也发生了悄然改变,比如生活中很少再看到补丁了。
而今新衣已经穿不完,过年穿新衣也不再使孩子们激动,年也和平日没了不同,母亲缝纫的画面再难出现在孩子们的记忆里,甚至对“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懵然无解。时代在进步,生活富裕了,物质丰富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已经实现,人们已经不必也不用再穿打补丁的衣服,说补丁好像也有点不合时宜,穿补丁衣服更像成了一个笑话,但勤俭节约的美德还是要传承下去。《管子》曰:“贵而不骄,富而不奢,行理而不惰。”习近平总书记一直提倡“厉行节约、反对浪费”的社会风尚,多次引用“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强调要制止浪费行为。“成由勤俭败由奢”,在全社会营造浪费可耻,节约光荣的氛围,也应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一种文化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