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海（组诗）

1 赶海

金沙滩上，深黑色的赶海区

呈深长三角形，锐角直至海里

它在生存和死亡搏斗中崛起

以蜂窝式多棱角石头居多

夹杂扇贝、海螺、海蛏、海虾

白色没有修炼成功的珊瑚

如果是红的、红得发紫

如果大花螺变成晶体

如果香螺的壳发出亮光

猫眼螺有了穿透黑暗的金线

那艘破船边晾晒的被褥

还有船头升起的小红旗旁边

深褐色的脸上一定会炸开笑容

如果有了如果

他是不是就不再这样佝偻

深褐色的手、颤颤巍巍的桅杆

如此单薄、瘦小

我光着脚丫、挽着裤筒

在赶海区捡拾贝壳、石头

星星的沙砾，我的笑容多么灿烂

他的颤栗就多么剧烈

离开赶海区时我的脚步是沉重的

似那条拍在岸上的石斑鱼

2 踏浪

我的脚刚好踩在沙砾和水花的界限上

一直往前

水浪一会儿碰一下我的脚丫

得寸进尺，伸到我的脚踝

冲进我的裤筒，我抖了抖

水浪的声音像孩子的笑

它顽皮地追逐着我

我就蹲了下来，想起了远方

想起了无数张嘴对我说

无数双眼睛盯着我

我直起身子，继续前行

我的脚步与海浪形成对峙

浪花更像一个少女咯咯咯的笑

我也笑啊、跑啊，尽情地追逐

无限伸长的影子

无限放大的一个人的沙滩

无限缩小的一个人的自救

另一个我在这里生根发芽

重获新生

3 沙堡

左边是黄色城堡模具

长城、烽火台、亭台楼阁

右边是五色海星、鱼类、螃蟹

我来垒城堡，你来变动物

长城向海峡两岸延伸

你的海星呈多边形拓展

大鲸包围了撒欢的小鱼

螃蟹阻隔了斑斓的贝类

大龙虾向水母舞动长须

一场海域掠夺战徐徐拉开帷幕

我知道那是一个孩子的想象

我却不能自已地沉溺其中

看着密密麻麻的队伍扩充

城堡渐渐高大，长城加长

浪花从未间断地拍打着海岸

观海木制栈道无限延长

我的故事一天天清晰

沙子在时光中的飞翔

忽隐忽现

像一个人闯入我的生命

占据我的一生

4 贝壳

一边向无人的方向行走

一边寻觅藏在沙滩上的贝类

捡起孤独时我的心很平静

我还捡了一些寂寞和失意

捡到思念就看到了母亲

她和父亲相互搀扶、对着脸倾诉

他们多亲啊，像是一对兄妹

海浪刷洗过的沙子发出

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的脚印

走出了生命曲折的深浅不一

远离浪花时它的声音变成

唰唰唰，它会肆意地摧毁一切

使我的身后不再有

歪歪扭扭、深深浅浅的脚印

而是一个漩窝、一滩积水

一个个失去记忆的伤疤

如果跑起来、如果躺下去

如果被暗礁疙噎一下

我就想起了远年和走丢的人

你还好吗？

我回过头来向另外一个方向

致深深的告别礼

5 看海

一望无际，一片深蓝色

随着突变的天气变成灰白

灰黄、灰绿，晃动的彩色是人为的

密密麻麻的人影映照出

不同的海水的样子

它柔和、沉稳、厚积薄发

它咆哮、愤怒、变幻莫测

我坐在海浪刷洗过的巨石旁

那里还有秋千、镜框

雕塑、布景、贝类图像

我始终倾注于那块巨石

阳光渐暖，我坐在温热的石头上

想：石头也可以捂热

我坐在光滑细腻的中心

它就变成了一个怀抱

她像抱着一个婴儿一样

小心翼翼、满怀希望

我躺下、如此安逸

6 听海

侧卧在床头，从拱形的窗口

能听到海浪的声音

有时候是风打着窗户

海啸从裂缝里钻进来

待到夜深人静，十分清晰

这里的风不只是呼呼呼的响

它有时候是呜呜呜的叫

有时候像波涛一样

哗哗哗的，直打得玻璃颤抖

我的房子颤抖

坐起来也能听到波浪刷洗

海岸的声音，走到房间的某处

站在厨房做水蒸蛋鲍鱼

做清蒸石斑鱼、烤生蚝

做红烧鲫鱼、炒海蛏

听，海啸的声音如此之大

深夜被海水的狂暴声惊醒

仔细倾听，还有风

还有家乡亲人的低语

黎明前的黑暗中依旧有海浪

从北方涌来，它呼啸着

似要侵吞整个世界

推开窗棂，天空泛白

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7 海边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