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棵石榴树
岸易通
我家老房子是“日”字型的前后院。爷爷在父亲和伯父分家之后,把原来前院北屋中堂后墙的木门堵住,在北屋东边打开了一间做后院的过道。又在前院垒起了东墙,盖起了门楼,东边留出后院的走道,南屋东边改成了面朝大街的木质大门。这样就算分家了。
前院的东北角,栽种了一棵枝叶稠密的石榴树——不知情的看上去是一棵。
这棵石榴树是由酸甜两棵树组成的,生长年代已经十分久远。因为后院那棵两搂粗的核桃树就是证明。据刘家长辈传说,这两棵树是同一天栽下的,属于百年老树,很有灵气。
这两棵石榴树相互簇拥,相互缠绵,枝杈攀援,根茎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难分清楚哪里是你的,哪里是我的。宛如一个和睦的家庭,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紧密团在一起,没有留下半点“缝隙”。
这正是石榴树的特性和禀赋,也正是家庭和睦,精诚团结的象征。
这两棵石榴树可不一般,承载了我们刘家至少一百多年的沧桑岁月,就像他本身繁茂稠密的枝叶那样,有枝有叶,有长有短,错落有致;就像结出那火红饱满的果实一样,有酸有甜,酸甜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部厚重的刘家史书。
在繁花似锦的季节,在浓密的绿叶中,开满了火红的石榴花,如果不留神,你根本看不出,这时开的是两种不同的石榴花。
甜石榴花,光洁鲜艳,嫩红欲滴;相比之下,个头显得稍微大一些,颜色稍微清淡一些,花瓣边际略微黄一些的是酸石榴花。
更为奇特的是,等到了八月十五前后,无论哪一种石榴,都会出落得面色红润,肚肥腰圆,甚至会笑口大开,露出满嘴的“红牙”。
这时,再去仔细辨认石榴的品种你就会发现,甜石榴开口裂缝的地方,外皮绯红,羞羞答答,石榴籽整齐地排列在那里,而且饱满圆润,晶莹剔透,宛如光洁宝石,又似粒粒珍珠;而酸石榴则不同,酸石榴个头稍微大一些,色相稍微差一些,皮肤稍微黄一些。
这两种石榴,从味觉上差别可是最为明显的了。
甜石榴颗粒略小,色泽红润,所以显得水分略小一些,但吃起来十分甘甜,这种甘甜留在嘴里而甜润全身;而酸石榴大相径庭,她不但颗粒饱满,色泽鲜艳,水分实足,别说放一把籽粒到嘴里有多么厉害,就是放一粒进去,酸得你就会摇头晃脑,上下打颤,酸水倒流。
所以,在吃甜石榴的时候,人们通常会把好多籽粒一起放到嘴里吃,以享受其甘甜之韵美;而在吃酸石榴的时候,都会像数家宝一样,一粒一粒地送到口中,似乎更多的男士,把吃酸石榴当做一种勇敢,当做一种荣耀。像喝一杯甘洌的高度白酒一样,毫不犹豫地抓起一大把石榴颗粒放倒口中,以彰显男士的豪爽和气度。
这种比喻很是恰当,这酸石榴的甘洌,酸得阳刚,酸得豪迈,酸得荣耀,酸得英雄大度,酸得豪气凛然,酸得气壮山河!
这甜石榴和酸石榴,也正如男人和女人。女人甜蜜柔和,雍容华贵,而男人则血性阳刚,大度豪爽。
其实细说起来,酸石榴和甜石榴还有一些细节上的区别。
比如酸石榴的叶子,从手感上触摸,稍微厚实一些,光滑一些,饱满一些;从观感上欣赏,稍微宽大一些,圆润一些,美感一些;从生长期限上观察,每年的霜降甚至更晚一些,酸石榴的叶子还有不落的。但是它春季发芽时间来的比较迟一些。
后院最突出的特点是,在院中央偏西南方向,长着一棵树冠庞大的核桃树。树身自下而上向东倾斜着生长,站在后院东房顶上,就可以轻易上到树上。
打核桃的季节里,是一家人最开心的时候。
树枝很发达,树上可以同时爬上四五个男人,树身一晃,木棍一打,房顶上和院子里,到处都是摔得裂开绿皮的核桃。树下,妇女们很快把核桃拾掇起来,堆成一堆。
没有打过核桃的人,是很难体会到什么叫做水到渠成,什么叫做瓜熟蒂落的!
每到夏季妇女们都会上到房上,在遮天的树荫下,乘凉聊天,缝织被褥,或做一些其他营生活儿。
这棵核桃树和前院石榴树一样,构成了刘家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给后人留下了太多的神秘故事。
小时候,堂妹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小,在她大哭大闹,实在哄不下的时候,爷爷常常抱着她放在核桃树枝上,来回摆动,上下摇晃,可是越是这样,她哭闹得越厉害;倘若领她到前院去观赏石榴花,给她再折上一个花枝,她就会破涕为笑,不再哭闹,乖乖地听话!
听大人们说,我小时候哭闹的时候不多,可是也有哭闹难哄的时候,但每次和堂妹正好相反。
爷爷领我去看石榴花,我就会像堂妹那样哭闹不止,爷爷抱着我把我放在后院核桃树枝上,来回摇摆之后,我便会停止哭闹,跟爷爷哇啦哇啦地对话。
有人这样说,孩子和树都是有灵气的。前院的孩子坐到了后院核桃树上,就会乖乖地听话,而后院的孩子来到前院折一支石榴花,便能破涕为笑。这说明尽管房屋分了家,而人心却永远留在一个大家庭里。
刘家人勤劳善良,精诚团结,和石榴核桃一样,一切从需要出发,没有那么多是是非非,长长短短。一家人和和睦睦,和和顺顺,团团圆圆,尽管生活条件差一些,但是都过得清清静静,踏踏实实,美美满满的!